夯普街。
行人在寒風颼颼的街道上匆匆走過,躲避不斷鑽入薄薄舊衣的寒冷。
羅裡安站在餐廳門口,回看一眼,不由有些神遊天外。
都說舊的時代馬車很慢,比汽車慢很多,離開故土都要走幾個月甚至幾年。
舊的時代人的一生很緩,緩得能夠聞到街巷裡緩緩飄蕩的酒香,緩得能夠感受得到傳遞得同樣緩慢的溫暖。
此刻的羅裡安,彷彿站在一個快與慢變速的路口。
巨大的齒輪開始替代小小的雙手。
轉動的旋翼開始沉沒滑動的雙槳。
蒸汽列車的軌道開始貫穿南部,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只需要短短几天。
深處在新舊交替並存的時代,羅裡安忽然就深有這樣的體會。
他想,在不久的將來,外出的旅人、遊子回家只需要買一張是幾銀鋰的蒸汽列車票,然後幾天後就能返回故鄉。
而他想要回到故鄉的長路卻連他都無法丈量。
甚至他不知道,這條路是否能夠帶領自己回到故鄉。
……
“我在想什麼……”羅裡安搖頭苦笑了一下,揮去心中突如其來的感傷,重新恢復希望滿滿的模樣。
他整個人平靜而淡然的走進餐廳,環顧四周。
此時艾琳和黛西正坐在上次那個人少的角落,她們穿着樸素至極,與這間小餐廳裡的其他食客沒有多大差別。
艾琳此刻的目光正時不時地四處張望。
一來是察看有沒有在觀察她們姐妹,二是在等待羅裡安的到來。
艾琳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門口的羅裡安身上,眼神微微一亮,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放鬆和欣喜。
“那是我們要等的人嗎?”黛西悄悄在艾琳的耳邊問道。
艾琳點了點頭,回答:“是的!”
“但,他不是那個在賭場裡要朝我開槍的人嗎?”黛西問道。
艾琳想了一下,把之前想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他是一名治安官,當時他只是在完成他應盡的責任而已,那是他的工作。而且他其實並不知道那是我們,後來他才知道的……而且他當時看到我後移開了槍口……”
這些事情艾琳其實在這幾天裡已經想的清清楚楚,確定了羅裡安對自己對黛西沒有威脅後才那麼放心的帶黛西一起來。
黛西看了正朝她們走過來的羅裡安,再沒說什麼。
“埃莫雷斯先生!”艾琳率先站了起來,朝羅裡安微微點頭。
羅裡安摘下帽子,行了一禮,笑道:“萊絲莉小姐,我說過你叫我羅裡安就好!”
艾琳點了點頭笑道:“羅裡安,這是我的妹妹黛西!”
羅裡安轉身看向一旁的黛西,行禮笑道:“你好!黛西·萊絲莉小姐!”
黛西站起來,笑了一下,回禮道:“你好,埃莫雷斯先生!”
三人寒暄客套了幾句,然後就快速入座。
然後羅裡安就叫來餐廳的侍者,開始點菜。
期間他諮詢了一下艾琳和黛西的意見,表示並不挑剔後,羅裡安給每個人都點了一份“天使的髮絲”。
然後是炸魚薯條,臨海之城,魚在餐桌上極其常見。
還有土豆燴牛肉、蘋果布丁、淋着茄汁和幾種香料混合的羊羔肉,一些蔬菜沙拉。
當然還有面包和土豆。
姐妹二人見到侍者端上來或金黃、或鮮紅、或青翠的豐富菜餚,竟然心裡莫名升起一股飢餓感,不由吞了下口水。
羅裡安看到二人的表情,忍住憋笑了一下。
爲了免得姐妹二人難堪,他也配合着吞了下口水。
其實他也餓了……
見到羅裡安竟然也吞了吞口水,姐妹二人面面相覷,然後相視而笑。
不過笑後,二人依舊有些茫然無措。
話說這個時候是不是該學學鄰桌來幾句短短的餐前禱告?
羅裡安看到二人的神情,舉了舉裝着白水的杯子……誰讓姐妹二人說不用什麼飲料和酒呢……
然後建議道:“不如我們就省略那些繁文縟節,放開點吃到開心,你們覺得如何?”
羅裡安自然知道二人不是信仰七海之神和工匠之神,如果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艾琳念出“囚困於黑暗牢籠的神靈,行走在時間之外的存在,販售未知和神秘的陌客”,肯定會引來衆多怪異的目光。
說不定會有看似彬彬有禮的先生笑着走出去,然後帶進來一羣身穿制服、手持棍棒的治安員。
治安員會毫不解釋,請兩位女士一位先生去治安管理部門談天喝茶。
再說了他也不想有事沒事假裝是七海之神的虔誠信徒,天天唸叨七海之神的尊名。
萬一那位七海之神真的聽到了,閒得無聊然後給自己一波收藏加關注,然後時時逛遊自己的朋友圈,那就十分有趣了。
到時候他這個行走在時間之外的“僞大”神靈可真的要永遠走在時間之外了。
姐妹二人聽到羅裡安的提議後都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具備相碰表示同意。
“刺溜刺溜!”
一向比較喜歡吸溜麪條的羅裡安此刻展現出了驚人的“樂器天賦”,吸麪條的聲音聽的人心裡直癢癢。
艾琳姐妹二人都不禁盯着羅裡安。
“天使的髮絲”有肉醬,有蝦仁,確實很美味,但很少有人美味出羅裡安的感覺。
見姐妹二人盯着自己,羅裡安吸溜進一根麪條,微微笑道:“我說過,吃到開心,我現在這樣吃就很開心,你們可以試試!”
於是……
“刺溜刺溜!”
“刺溜刺溜!”
頓時小餐廳裡不少人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在這樣普通人的小餐廳裡,貴族和中產階級們所持的禮儀顯得沒那麼多人在乎。
於是有人也開始插起盤中的肉醬拌麪……
“刺溜刺溜!”
有人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想要提醒一下。
但很快刺溜聲更大了。
有時候無言的反抗是巨大的力量,讓人畏懼。
最後出聲提醒者默默加入了“刺溜”隊伍中來,沒有面條的也默默點了一份麪條,沒有面條快吃完的,趕緊吃完,付錢離開這個刺溜的世界。
……
羅裡安三人刺溜完後,看到小小的餐廳裡全是低頭刺溜的食客,不由相識一笑。
黛西看着羅裡安笑道:“你說的沒錯,這樣吃東西是很開心!”
她還想說,和小時候在玫瑰島上吃東西時一樣開心。
但她沒說出來。
羅裡安笑了一下,說道:“刺溜的力量很強大……”
他是發出了一個刺溜的聲音,然後說的下面的話,這裡的語言可沒有這麼個詞。
吃完飯後,羅裡安從衣兜中拿出一個小包遞給了艾琳。
“裡面是兩張可以改編容貌的面具,直接戴上就可以,如果要取下來就從嘴巴里扣一下就行!”
羅裡安指了指口腔內。
艾琳點了點頭。
走出餐廳後,艾琳兩姐妹就進入了一個無人的小巷,艾琳和黛西分別戴上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