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和戈德瑞盯着那靜靜凝滯的墨跡。
墨跡形成一間射擊室，裡面有兩個墨跡小人。
一個是羅裡安，一個是奧麗莎。
二人和射擊室的牆壁一樣安靜，安靜的不像個活人。
“上次悲哀之眼的效果太過差勁，這次作家莫林用阿提絲特之筆創造出的恐怖小說，他們恐怕沒那麼容易逃脫了吧！”戈德瑞鬆弛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6年前，戈德瑞通過了同樣的最後心理素質測試。
自那以後，恐怖小說作家莫林就在戈德瑞德腦海裡深深根植。
6年的朝夕相處才使他漸漸對莫林的潛意識印象改觀。
他可不認爲這倆小傢伙能好到哪兒去！
更別說快速擺脫莫林創作出的恐怖小說了！
戈德瑞話音剛落，面前的墨跡卻突然緩緩動了起來。
直勾勾盯着那個站起來的墨跡小人，戈德瑞墜在一堆的臉皮頓時抽搐，聲音由沙啞尖銳變得高亢洪亮。
“怎麼又是他？怎麼又是他？”
“阿提絲特之筆創造的景象他都能擺脫，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莫林眼睛裡也是一亮。
阿緹絲特之筆是一件二級半秘物。
介於三級秘物和二級秘物之間。
擁有三級秘物和二級秘物都不具有的特質。
它雖無智慧，但創造的圖畫在常人眼裡比真實還真，寫出的故事階段一階段二根本無法看出絲毫破綻。
然而羅裡安一個非正式哨兵，竟然這麼快擺脫了影響。
想到此處，莫林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個場景。
那個頭戴八角帽、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年，於天邊紅光漸漸消失時，煤氣燈亮起時，推門進入佛爾特酒館。
那是他的靈感，與現實最貼切的一次。
他嘴角不知不覺翹起，笑道：“或許，我的小說又將迎來高潮迭起！”
……
羅裡安睜開雙目，看了看一如往常的射擊室，緩緩呼了口氣。
他轉眼盯着坐在旁邊的奧麗莎，想要想辦法將其喚醒。
但站起時卻又搖了搖頭，快速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考驗。
是一次測試。
想要成爲哨兵，必須通過這次測試。
自己今天是可以將她喚醒。
可成爲哨兵後呢？
獨自面臨今天一樣的困境，她又怎麼辦？
如果沒法通過測試，還是不要成爲哨兵的好。
自己現在幫她，可能就是爲她以後付出慘重代價做鋪墊。
……
羅裡安看了一眼重新掛上寫着“墨跡”門牌的常用秘物室。
推門而入。
此時，莫林和戈德瑞正面對着他。
彷彿已經等待良久。
“莫林，我還以爲你變成了怪物……”
羅裡安關上門，面對莫林的眼神，仍有些發怯。
“你是第一個能短時間內能逃出‘恐怖小說’的哨兵！”
莫林伸出了手，表情鄭重。
整個‘墨跡’室內一片凝重。
這次握手，意味着羅裡安成爲了真正的哨兵！
看到二人握手的場景，戈德瑞腦海裡忽然回憶起某本看過的童話故事書中的一副插圖。
黃昏中，紅色的光芒與黑暗將要交纏在一起，卻又涇渭分明。
一個青年站在聖殿前的大廣場上。
大廣場上是萬人朝拜。
青年的身後，一個身穿銅紅色教袍的主教身上散發着古老且充滿智慧的光輝。
那充滿智慧的主教手裡捧着一隻純銅、鑲嵌寶石、雕刻滿銅錘花紋的古老王冠爲青年加冕。
但那副插圖忽然的扭曲了。
那即將到來的黑暗落在純銅王冠上。
純紅的銅色失色。
璀璨的寶石黯淡。
鐵錘花紋扭曲成一朵朵玫瑰。
……
戈德瑞猛地一哆嗦，看見羅裡安已和莫林緊緊握在一起。
他心裡低聲呢喃了一句：“歷史何其相似！”
……
“戈德瑞，你帶羅裡安去選擇路徑吧！我在這裡盯着奧麗莎！”
莫林松開羅裡安的手，已經轉身盯着那凝滯的、象徵奧麗莎的墨跡。
“好！”戈德瑞答應一聲，引領羅裡安出去。
走出門時，羅裡安忽地腳步一滯，想要轉頭看一眼。
但某種念頭卻在告訴他：不能轉頭，不能轉頭。
那個念頭彷彿在阻擋他，又或在保護他。
“羅裡安，快點吧！黑夜即將來臨！”戈德瑞催促道。
戈德瑞不想加班，想趁着夜色降臨前回到家。
羅裡安瞬間點頭，走出門去，順手關上了門。
然而正是因爲他的沒有回頭，導致他未發現莫林眼中忽然閃爍着淡淡的緋紅。
……
“這是要塞內擁有的所有路徑階段一，你有一個小時考慮！”戈德瑞道。
“一個小時？”
“對，距離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呃，好吧，我抓緊時間！”
羅裡安一陣無語，盯着面前六個盒子。
前兩個盒子是海眷者的階段一水手，工匠的階段一火槍手。
第三個盒子是守護者的階段一看門人。
第四個盒子是藝術家的階段一歌者。
第五個盒子是時之殤的階段一頑童。
第六個盒子是流浪者的階段一竊賊。
他目光一一掠過，腦海裡思緒紛呈。
加上那個百眼人路徑階段一悲哀之眼，他現在有七條路可以選。
守護者和藝術家他並不會選，他覺得那並非自己想要的。
時之殤就更別提了！
他可不想像戈德瑞那樣變成一個老嫗，更不想化身一個頑童。
就安全而言，他最應該選海眷者和工匠。
至於百眼人，雖然他對百眼人小姐並無惡感，甚至覺得自己的第一個顧客還算不錯。
但沒有悲哀之眼的材料。
而且那服食秘藥的條件讓人難以接受！
失去親人……
想想就行了！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裝着流浪者階段一“竊賊”的秘藥盒子上。
流浪者一詞起源於古倫貝特文！
意思好像和……陌客……相似！
羅裡安眼睛忽然一亮，指着第六個盒子。
“竊賊！”羅裡安口中平靜道。
“竊賊？羅裡安你確定要選擇竊賊？”
“多年前一位流浪者已經在晉升吟遊詩人時犧牲，這條路徑暫被驗證爲難以晉升，你確定要選擇它？”戈德瑞不可置信道。
戈德瑞雖然也沒選擇海眷者和工匠兩條最安全的路徑。
但時之殤是被考證過的，前幾階段危險性較小，只需要按照晉升規律用心執行就可以順利晉升到至少階段三。
神眷者能晉升到階段三就很了不得了。
但流浪者不一樣。
他還記得那位青年成爲竊賊時，無法剋制偷竊慾望給鄰居帶來了多少麻煩。
這也讓那位竊賊無比痛苦。
最後致使那位竊賊晉升吟遊詩人的過程中陷入的瘋狂。
流浪者完完全全被驗證爲一條高難度、高風險路徑。
“要不你再考慮一下？”戈德瑞道。
羅裡安搖了搖頭道：“不！”
說完他就直接伸手將盒子拿了起來，將裡面的秘藥配方拿了出來。
“竊賊鼠的左前肢，列當草種子一粒，風滾草一棵，流浪者水壺中的水一品脫。熬製成竊賊之爪。
於獨自流浪途中，在無物可竊的情況下，服食竊賊之爪。
竊賊擁有“部分竊取”的能力。
但一旦被失竊者發現，擁有50%的機會被“要求歸還”。
竊賊可以竊取物品，也可以竊取能力。
但竊賊只是竊賊，不是以盜爲樂者！”
秘藥配方是手寫。
最後一行字比前面幾行大了兩三倍，被格外粗描過。
“竊賊只是竊賊，不是以盜爲樂者……什麼意思？”羅裡安問道。
戈德瑞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這秘方是之前那位逝者寫的，具體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
羅裡安無奈低頭看向盒子裡。
裡面還有一隻黑色的無毛小爪子，還沒有小指粗。
羅裡安拿起來，立刻聞到那散發着的淡淡怪味，有點滷肉的味道，不過又有點不太像。
他隱約感覺着小爪子帶着神秘的力量。
“其他秘藥材料呢？”羅裡安拿起空盒子，滿臉疑惑的對戈德瑞道。
戈德瑞指着羅裡安手中的小爪子。
“那就是已經熬製完成的秘藥，你只需要在特定條件下服食就行了！接下來你就是一個竊賊了！”
“這是竊賊之爪？”羅裡安盯着小黑爪，吞了吞口水。
說實話他不是很想吃這東西。
但想了想他還是克服了不適，說道：“有空房間嗎？我要馬上服食秘藥！”
“馬上服食？你不準備特定條件嗎？”戈德瑞聞言就是一愣。
特定條件對於服食秘藥十分重要。
在特定條件下，服食秘藥不僅能避免噁心、排斥等不適症狀。
也能在領悟到特定條件中隱藏的自身路徑的晉升方法。
還能領會自身的弱點。
如果羅裡安不做準備就直接服食秘藥，極有可能導致“上路”失敗。
上路是成爲神眷者階段一的一種說法。
不僅可能導致永遠無法成爲神眷者。
更可能導致嚴重的後遺症。
比如“竊賊”上路失敗就真的可能變成一個常常失去控制，不斷偷竊的竊賊。
那種後遺症不是普通人的意志力可以壓制的，也幾乎沒有藥物可以治療。
只有真正的“竊賊”才懂得壓制“偷竊”的慾望。
戈德瑞疑惑的看着羅裡安。
“我的上路條件是獨自流浪途中，無物可竊的情況下服食秘藥。實際上你只要給我創造一個無物可竊的環境，我就已經完全滿足條件！”
“因爲，我已經在獨自流浪！”羅裡安平靜說道。
實際上，自他那日醒來，他已經是一個孤獨的流浪者。
戈德瑞愣神。
片刻後便道：“隔壁有一間完全空着的房間，什麼都沒有。”
說着他便拎着煤油燈，帶領羅裡安前往隔壁。
隔壁房間果然空無一物。
就連個桌子板凳都沒有，連燈都沒有，只有牆壁。
羅裡安進入房間後，對戈德瑞道：“鎖上門，一個小時後再進來！”
戈德瑞點了點頭，出門將門鎖上，緊張地守在外邊，完全沒再去想一個小時後晚餐時間已過。
羅裡安靜靜坐在牆角，雙眼緩緩閉上。
一隻黑色小爪子緩緩落入口中。
他細細的咀嚼。
那好似滷肉卻又不是滷肉的味道迅速在口腔裡蔓延，他的神情一陣恍惚。
他彷彿看到了眼前有一條漫長的道路。
道路無窮無盡，四周黑暗寂寥，寒風凜冽。
他感到一股股的孤獨涌上心頭。
彷彿這無盡頭的回家之路只有他一個人孤獨前行。
許久後，羅裡安緩緩吞下那嚼碎的小黑爪。
他隱約發現漫漫長路的盡頭，遙不可及之處，視線的終點，有一座房屋。
……
忽然，他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
那深棕近黑的眼瞳泛着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