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錯目光盯着趴在榻上的傅縈,她只穿着兜衣和綢褲,背脊如初凝的新雪,卻在肩甲上多了一道三寸長的細長傷痕,已經紅腫,手臂、肩頭,背部和腰部上都有或大或小的淤青。她本就生的膚白,這些傷痕在尋常人身上還不覺怎樣,在她身上就顯得觸目驚心的。
蕭錯快步到近前,接過珍玉手中的跌打酒,雙手搓熱了倒了一些跌打酒在掌中,拿捏着了力道搓揉她髖部是淤青。
“你覺得怎麼樣?”蕭錯聲音低啞,見傅縈這般就已心疼的無以復加,原本玉人似的,這會子卻鬧出滿身的傷痕,且她纔剛坐了小月子。
傅縈笑道:“還好吧,不是很疼,嗯,如果你手上輕點的話其實已經不疼了。”
“小笨蛋,不擦跌打酒瘀傷怎麼會好?”
“那就慢些好好了,阿錯。”傅縈翻了個身,向蕭錯張開雙臂。
蕭錯忙將她摟在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大手順着她的長髮,不經意碰觸到背部光滑的肌膚,卻也提不起其他的心思。
“都是我不好,害你又受苦了。”
“難道刺客是你派來的?”
蕭錯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噗嗤一笑道:“你傻丫頭,怎麼這會子還這樣能想得開。”
“我又沒怎樣,有什麼想不開的?”傅縈享受的靠着蕭錯的肩頭,臉在他光滑的衣料上蹭了蹭,“你不要想太多,也不必覺得對我如何的虧欠,那樣就太拿我當外人了。”
她若抱怨兩句,蕭錯心中或許還能好受一些。可她根本沒事人一樣。
蕭錯又是憐惜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心情太複雜,反而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爲她擦藥酒,在傷口上塗了止痛的外傷藥,最後親手爲她穿好寢衣。
“睡吧。我在這裡陪你。”蕭錯放下帳子,側身躺在拔步牀外側,將紗被爲她蓋上。
傅縈搖頭:“雖然很累,但有些睡不着。總覺得今晚的事情還沒完呢。此番在皇城中出了這麼大的事,皇上爲了平悠悠之口,必定會追究的。”
“你呀,自個兒三災八難的身子還沒好,又有心思去操心外頭的事?有我在呢。怎麼也還輪不到你勞心費力的。”蕭錯極不願將她也牽扯到那些煩心事中。
傅縈嘆道:“你別將我想的太不經事了,而且就算你想將我當做寶貝一樣鎖起來,但我已身在局中了啊。有些情況我知道還是比不知道的好。起碼遇事不會傻傻的兩眼一抹黑。”
“罷了。”蕭錯嘆息,一句“身在局中”說服了他,“待會兒你就好生安睡,我方纔與皇兄說了,請他務必要給我一個說法,畢竟在他眼皮子底下還發生這種事我覺得很跌體面。皇兄也答應了。京都城的防衛是五城兵馬司負責,如今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皇兄必然會問責。恐怕中軍指揮向懷義定會受皇兄的處罰。”
傅縈點了點頭。其實那位向大人也是無辜躺槍。
“那你預備怎麼辦呢?咱們明日還照常啓程嗎?”
“你都受傷了,咱們怎麼也要養好了再走。”
傅縈便頷首道:“也好,我倒是不打緊,主要是娘和外祖母都受了點傷,現在急匆匆的去,我擔心他們身子承受不住。”
蕭錯道:“睡吧,我會找最好的太醫,一定會治好他們的傷勢,此番也是拖累他們無辜受罪,明兒一早再去給岳母和外祖母賠罪。”
“都是自家人。做什麼要說這種外道的話。”傅縈嗔怪,言語中已聽得出倦意。
蕭錯笑着順了順她的長髮:“睡吧,我守着你。”
傅縈長睫忽閃着看他,眸光盈盈水濛濛的。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惜。
蕭錯禁不住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自己卻是睡意全無,只守在她身邊。
此時的皇宮之中,顧韻與五城兵馬司中軍指揮向懷義正跪在皇帝面前,已足足跪了一炷香的時間。皇帝一直坐在黑漆桐木的書案之後沉思,殿內燈光昏暗。將皇帝的面目勾勒出明暗輪廓,顯得有些陰森。而顧韻與向懷義卻絕不敢直視天顏。就只等着皇帝發話。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皇帝炒菜慢慢擡頭,緩緩的道:“所以,依着你們說,是有一夥武藝高強的刺客要來擄走湘親王妃,你們不敵,讓王妃受了傷,好容易才趕走了對方?”
向懷義低着頭道:“是。”
“是?!你們精龍衛加上五城兵馬司的人這麼多,竟然對付不了刺客區區十人,朕要你們何用!”
皇帝憤然起身,擡手便將硯臺擲於向懷義方向。向懷義哪裡敢閃躲?雖然硯臺沒有直接砸到他,卻在他身畔跌了粉碎,漆黑的墨汁立即染了他的官服好幾滴。
“湘親王馬上就會就藩,他啓程之前,你最好將刺客的母后主使之人抓出來,否則你全族的人頭都不用要了!”
向懷義一驚,嚇的冷汗都流了下來:“皇上,這,不知王爺幾時啓程?”
皇帝冷笑:“明日一早。你最好能說服他晚一些走,否則後果,朕不負責!”
向懷義額頭貼地,想求情又不敢,怕惹的龍顏再度震怒,就只行了大禮道:“是,臣遵旨。”
皇帝打發了二人下去,便坐到了臨窗的軟榻,憤怒未去,一手握着桌角若有所思,喃喃自語:“你終於還是動手了嗎?終於還是露出馬腳了嗎!”
向懷義離開宮中,快馬加鞭的趕往王府求見蕭錯。然而因天色已晚,下人們卻說王爺已經歇着了,也吩咐了閉門不會客。
向懷義再三示好,還使了銀子,才被請進府中外院的前廳坐下。
有人進內宅去回話,因不敢打擾蕭錯與傅縈,阿圓一聽是五城兵馬司中軍指揮來了,一下子來了興致,急忙穿戴妥當後迎了出來。
阿圓是蕭錯身邊的紅人,朝中之人無人不曉,向懷義不敢怠慢,見了阿圓忙行禮客氣的道:“圓公公。”
阿圓忙側開身不敢受禮,隨即還禮道:“向大人安好,奴婢怎敢受您如此大禮呢?快請坐,奉茶。”
便有小宮人上了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