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深夜,一個瘦小的人跪坐在井邊,用力刷洗着木盆裡堆積如山的衣物。他只着一件單衣,在寒風裡瑟瑟發抖,一雙小手被刺骨的井水凍得通紅。臉色蒼白,雙眼滿是疲憊。
不遠處傳來幾個孩子的笑聲,他擡頭望去,便變了臉色。剛想起身躲躲,便聽見一個孩子的聲音:“誒,你們看,那個雲寒汐那個小東西在那裡!走,我們去看看。”
走過來幾個衣着不凡的孩子簇擁着中間那個年紀稍長些的。原來他們都是滄雲帝國睿欽王爺雲祁山的兒子,那個年紀大些的便是長子云連。
“小東西,你在幹嘛?”雲連一臉不屑地問道。
雲寒汐囁嚅着:“洗,洗衣服!”
“洗衣服?”尖銳的聲音裡有着不同於他年齡的邪氣。走過去用腳踢了踢那堆衣物,嫌惡地皺了皺眉頭。“這麼點可不夠洗,不如多洗兩次吧!”大笑着一把揮下旁邊晾着的衣物,其他幾個也見勢撕扯踩踏着衣物。
“不行!你別這樣!”雲寒汐上前阻止:“你們住手!”他怒氣衝衝地衝向雲連,哪知一下便把他推倒在地。雲寒汐頓時慌了神:“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雲連愣了愣就哭了出來,任雲寒汐怎麼道歉也不肯禁聲。
沒多久這哭聲便把不遠的雲祁山給引了過來。看着自己最疼的兒子在地上哭得這麼委屈登時就火冒三丈:“誰幹的?”
充滿怒意的聲音嚇得雲寒汐雙腿打顫,“是,是,是我,我不小心……”話還沒說完,雲寒汐就被一掌摑到地上:“你這個小雜種,今晚不把衣服洗完就別想睡覺!”說完帶着孩子們走了。
直到他們走遠了雲寒汐都還沒回過神了。滿嘴血腥的氣味嗆得雲寒汐不住地咳起來他才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剛纔摔地上被硌破的膝蓋和手掌也疼得鑽心。
雲寒汐靠着井緊緊地蜷着,身子看起來更加瘦小,他捧着脖上的長命鎖貼在臉上,好像是在感受孃親的撫摸。他孃親生下他便死了,這是她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心裡這樣想着便靠着井睡着了。
第二天,太陽升了起來,照在雲寒汐小小的臉上。昨夜的淚痕還在,眼眶紅紅的,右臉高高地腫起了一塊,臉色微微泛紅。雲寒汐揉揉雙眼,碰到了臉頰,疼得他呻吟了幾聲。回過神看見依舊髒亂的衣物便急着站起身去撿,哪知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再次醒來雲寒汐已經躺在自己的屋裡的牀上。說是小屋,卻只是在柴房裡闢出來的一個角落,鋪上一塊木板再墊上些許稻草便是。透過牆上的窗戶,看見外面的天空已經滿是星星。
半夜,兩天沒進食的胃絞痛着。雲寒汐疼得醒了過來,豆大的汗珠佈滿額頭,蜷着身子,緊緊地咬着下脣,等待疼痛感減弱。一會兒,不那麼痛了,他慢慢爬起身,就着一旁木桶裡的水洗了把臉,彎着腰,慢慢地走向廚房。胃被疼痛折磨着,他不得不走走停停,平日裡短短的迴廊也顯得那麼遠。
終於走到門前,雲寒汐小心翼翼地朝四下望了望躡手躡腳地打開廚房的門,掂起腳悄悄地走進去。來到竈邊,搭個板凳爬上竈面,翻開籠屜,還好,還有一個窩頭!雲寒汐慶幸地想着,拿起窩頭便往嘴裡塞。狼吞虎嚥的雲寒汐根本沒注意到房裡多了個人,直到那個人走到雲寒汐背後,雲見才猛地回過頭。
遭了!被發現了,該怎麼辦?雲寒汐本能地瑟縮着身子向後退。
“你來這裡幹什麼?”
“……”雲寒汐嚇得不敢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眼裡一下子蓄滿了淚水。
“我讓你說話沒聽見嗎?”
“……”
雲祁山惱火地看着眼前只顧着往後退的人,一把拉過他的手往前扯,他的手心爲什麼這麼熱?雲祁山狐疑地望着雲寒汐:“你怎麼了?”雲寒汐搖搖頭,不說話。
“說話!發燒了?”
“不,不,不知道!”
雲祁山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樣,頓時有些不忍心。一把把他抱在懷裡,向臥房走去,吩咐管家阿福請來大夫。
等大夫把完脈,開好藥方時雲寒汐已經在牀上睡着了。等藥熬好,雲祁山搖醒他,看他迷迷糊糊地喝藥,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
雲祁山看着眼前睡得極不安穩的小人兒,手緊緊地抓着被子,秀氣的雙眉緊蹙,深深地把自己埋進被子裡,顯得身子更加瘦小。雲祁山看得不忍心,伸手幫他掖掖被子,想起廚房裡他隔着淚水恐懼的眼神,心裡抽痛了一下。他在怕什麼?剛纔他手裡好像拿着一個窩頭,這麼晚了去廚房都吃窩頭,難道他都沒有吃飽過?不過還是硬下了心腸。
“阿福!”
“王爺,有什麼要吩咐的?”
“把這小雜種帶回他原來呆的地方去!明天讓他照常幹活。”
“可是……可是大夫說他身子骨弱,應該好好休養。”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辦。”
阿福看着這瘦若無骨的孩子和破爛的柴房以及這勉強稱之爲牀的牀,搖着頭嘆了口氣走開了。
天還沒亮雲寒汐就醒了過來,明明昨晚偷吃窩頭時看見了,怎麼現在卻在這裡老爺?難道是做夢?好像老爺還抱了我,餵我喝藥。雲寒汐自嘲一笑,一定是太餓了,連夢和現實都分不清了!如果昨晚是真的的話我怎麼可能還在這兒。可爲什麼這夢這夢真實,甚至感覺得到溫暖?
雲寒汐不再多想,拖着虛弱的身子出門。四周靜悄悄的,他一個人坐在後院劈柴,一個身影站在牆角,深深地望了這個瘦削的背影一眼,轉眼就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