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初晴的清晨,明媚的陽光帶着一種微薰的暖意斜斜的投射進來,爲這座清冷異常的三層小別墅帶來了些許生機。
碩大的餐桌前程家偉以男主人的姿態悠閒的坐着,他一邊瀏覽着早報一邊啜飲着杯裡的熱牛奶,意料之中的看到那條極具爆炸性的新聞躍然在財經版頭條時冷然的脣線不禁微微上揚。
拖着疲憊的身子從樓梯上懨懨走下來的沈倩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愣怔的盯着男人臉上難得一見的笑顏思緒有些飄忽,不可否認程家偉笑起來很好看,帥氣中夾雜着一絲儒雅的親和力,當初在他爲她費力的打開電梯門的一瞬間那張透着薄汗的臉上就掛着這抹迷人的淺笑,讓驚慌無助的自己頓時無比心安。
也許是從那個時候起沈倩就開始關注這個男人,慢慢的她被他身上那股踏實苦幹的韌勁所吸引,同時也非常欣賞他並沒有因爲自己是沈氏的千金小姐而趨之若附,相反每日裡他總是一幅淡然溫和的模樣,與整日圍在自己身邊的玩絝子弟、狂蜂浪蝶截然不同。
只是很久很久之後沈倩才發現那種淡然的背後完全是因爲他深愛着另一個女人,這讓泥足深陷的她嫉妒發狂……
因爲母親早逝的原故從小沈倩就被父親捧在手心裡長大,她習慣了刁蠻,習慣了任性,更習慣了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是不擇手段,她堅信男人都會以事業爲重,尤其是像程家偉這樣出身不好,家境又貧寒的,所以她用男人最在乎的金錢與地位利誘他,當然最後她是成功的。
終於如願以償的與自己心愛的男人步入了婚姻,那時候沈倩以爲自己會幸福,事實上程家偉也一直努力的維繫着彼此間親密的夫妻關係,可是這種表面的幸福徹底瓦解在某個他酒醉的夜晚,因爲當他瘋狂的衝入她的身體時嘴裡喊的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爲此沈倩吵過、鬧過、甚至用離婚威脅過,可是到頭來終就捨不得放手的還是自己,婚後一年多猶如夢魘般的生活讓她漸漸領悟了原來不擇手段的得到並不能與幸福劃等號……
……
“昨晚吃了藥,感冒好些了嗎?”程家偉淡淡的語氣打斷了女人紛亂的思緒。
“好多了?”沈倩木納的回道,依然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裡。
“我讓李嫂給你熬了點粥,等會吃完飯再接着吃一次藥,身上不舒服就別去公司了”那條爆炸性的消息着實讓程家偉的心情大好,他欣然的放了報紙開始關注起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妻子。
“哦”沈倩隨口應了一聲又有點不可置信的擡頭,已經記不得自己跟家偉之間有多久沒這麼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而且還是聽起來這麼令人備感溫暖的話語。
也許是被男人眼中關切的成份所感染,沈倩的眼眶微微有些潮溼連帶着那顆冰冷的心都劃過了絲絲暖流,只是當她的視線無意識的瞄過桌上那張攤開的報紙時,周身的毛孔立時收緊,她終於明白了程家偉今早爲何如此閒適的關心起自己來了,原來是看到這條‘好’消息得意忘形了。
想到這兒一絲憤怒爬上了沈倩蒼白的臉頰,她‘啪’的撂了手裡的筷子“程家偉,請你記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纔是沈氏的董事長,我警告你不要再做那些損人不得己的事情”
對於沈倩的突然發難,程家偉習慣性的皺了皺眉“倩倩,你這話什麼意思?除了冷嘲熱諷之外爲什麼你就不能好好說句話呢?”
“好好說話?你以爲我不想嗎?”沈倩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難耐的擠出一絲苦笑“程家偉,你現在是沈氏的總經理我拜託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顧全一下大局,難道你真的以爲自己那些小動作就做的天衣無縫人不知鬼不覺嗎?”
被人一語中的,程家偉面色有些僵硬“小動作?倩倩,你不覺得我這是在爲沈氏拓寬業務而努力嗎?政府的城西開發項目是多肥的一塊肉,你不會不知道吧?”
“拓寬業務可以,可爲什麼你一定要針對瀚海呢?你不是不知道我們沈氏跟瀚海在業務上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說了這幾年政府的項目開發從來都是瀚海的專利,你不會天真的以爲聯合一些不知所謂的人替瀚海整出個花邊新聞就能借機漁翁得利吧?”
“可是瀚海的確是最有力的一個競爭對手,我這麼做也只是普通的競爭手段罷了”程家偉冷哼,他不否認自己是有預謀的,甚至爲此還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跟物力,當然他的目的不僅僅是得利那麼簡單,因爲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競爭手段?你對瀚海瞭解多少?你對陸文修又瞭解多少?他是那種任人宰割的人嗎?他之所以到現在不出手是因爲顧念我爸爸的面子”
對於陸文修,沈倩很瞭解,那個男人在商場上素來以狠辣著稱,對自己的競爭對手從不手軟,他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勢在必得,這一點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讚歎他後生可畏,跟他這種強手過招程家偉只會輸的很慘“爸爸的病情已經不容樂觀,外界的傳言與猜測已經讓沈氏的股價起伏波動,這個時候你再引個強敵回來我們沈氏遲早要遭殃的”
“這些我都已經考慮過了,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沈氏好,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去上班”程家偉似乎不想再繼續這種每天都會上演的無聊戲碼,煩躁的抓起西裝外套就要往外走。
“哼,程家偉,你說的簡直比唱的都好聽,你是看不過自己心愛的女人爬上別的男人的牀,所以挾私報復吧?”女性特有的細碎聲線一時調高了八度,迴盪在清晨的空氣中,尖銳刺耳“爲了一個賤女人,你憑什麼要把沈氏搭進去?”
室內的氣氛頓時壓抑的像是要凝結到冰點以下,工人們想來是已經習慣了這種低氣壓的氛圍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垂首而立,似乎都在心裡低嘆,姑爺跟小姐難得的一次早餐又擦出了火藥味。
程家偉頓住腳步依然背對着沈倩,明媚的陽光下沒有一個人發覺他俊朗的臉上曾經有種錐心刺骨的痛楚在扭曲漫延……
見他不語沈倩狂笑着追問“怎麼不說話了,不敢承認嗎?有本事做卻沒本事承認,程家偉,你算不算個男人啊?”
“是”程家偉緩慢而篤定的吐出一個字,然後噌的迴轉身一步一步走到沈倩面前,青筋突現的手指狠狠摳住女人的下額迫使她看向自己“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你…你…”沈倩奚落的視線在觸及到男人詭異陰森的目光時,心裡沒由來的打起了哆嗦。
“倩倩,你是不是又想說我程家偉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可以給我也可以收回啊?”程家偉輕揚眉鋒,臉上的表情陰鬱、猙獰。
“你…你什麼意思?”沈倩顫抖着噪子問,雖然他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時候激烈有時候冷戰,可是今天的家偉着實讓她感覺陌生又恐懼。
“蠢女人,你覺得自己手裡現在還有多少籌碼能跟我叫囂?就你那個空有其名的董事長之位嗎?哼,我勸你如果不想沈氏被改姓的話就乖乖的聽我的話,做個溫柔的賢妻、孝順的女兒,有時間呢就多去陪陪你爸爸,他老人家的日子所剩不多了,難得的天倫之樂已經屈指可數,我想你不會讓他含恨離開這個人世吧?”
“程家偉,你卑鄙,你無恥,你……”沈倩氣的渾身不住發抖似再也說不出一個字,而程家偉的每一句都像刀一樣直戳到她的心窩,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曾經的愛與縱容到最後成全的竟是一隻披着羊皮的惡狼?
“哼,倩倩,你不覺得我的卑鄙無恥都是你逼的嗎?”程家偉嘲弄的用指背颳了刮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不是你一直在我耳邊提醒:讓我不要忘記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又怎麼能讓你失望呢?還有,給我記住若菲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如果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詆譭她的話你應該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程家偉,我們沈傢什麼時候虧待過你,我有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對我?”模糊的眼中到映出男人熟悉的身影,沈倩聲嘶力竭的吶喊。
“怎麼?覺得這種被威脅的滋味不好受,是嗎?那你就應該明白當初若菲被你威脅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了”程家偉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一室令人窒息的空氣以及碎裂的如破娃娃般跌坐在地的女人。
重症監護室裡,沈伯年的身上**滿了各式各樣的導管,似乎他的生命真的到了終結的時刻甚至連那些儀器都在無力的閃現着他微弱的生命指徵,沈倩顫抖的握起父親枯乾消瘦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我當初不該不聽您的話,不該固執的非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更不該任性的把沈氏交到他的手裡,我把你畢生的心血拱手讓給了外人,我該怎麼辦?爸爸,求求你快好起來吧,不要拋下我,求你了,不要拋下我……’
整整一個下午沈倩對着毫無甦醒跡象的父親說了很多話,從小時候說到長大,從國內說到國外,直到護士來提醒早已過了探視時間她才依依不捨的放開父親的手,房門被關上的瞬間病牀上的老人緊閉的眼角似有滴混濁的熱淚涌出。
出了醫院沈倩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空曠的街道上,昏黃的路燈下蕭瑟的風不斷捲起一團團飄落的楓葉飛旋迴蕩在腳下,看着那些在風中輾轉掙扎的枯葉,她覺得它們如同自己此刻的心一般絕望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