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人來到物業處,物業經理早就被喊過來了,但是我驀然而怔,這個年輕的經理不就是周瑜公寓那邊的那個嗎?我對他的印象尤爲深,那天晚上他來找周瑜,後來灰溜溜地被喝退了。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但我還是開口詢問這個經理:“你爲何到了這邊來做物業?”
對方看了看我,應該是認不出我了,回答我道:“之前是在盛世那邊做的,年後我們與景都交換了物業管理。”
周亮進了裡面去弄那臺機器,我仍在盤問這物業經理:“你們爲什麼要交換?”
經理目光縮了縮,礙於程峰這個穿着制服的民警在,只得老實交代:“因爲原公寓的電梯多次出故障,遭到業主投訴,中間還有你們派出所的所長也在投訴的業主內,我們只得互換物業場地。不過我們也對當天負責的保安做出了嚴厲處罰。”
“什麼處罰?”
物業經理面色一僵,卻聽裡面傳來周亮的聲音:“復原了,都來看吧。”
接下來看到的一幕讓我全身血液都凝固,看見周瑜開車進入小區,腳步匆匆跑向衛萊的那幢樓,不到十分鐘就抱着人下來了。畫面中衛萊面露痛苦,手捂着肚子。周瑜把人放進後座,剛要繞到前座的駕駛位去,就見原本停在對面的一輛白色麪包車衝了出來,筆直地撞向了周瑜的車。
周瑜整個人都被撞飛了出去,倒在地上竟沒起得來。
看到這裡若以爲是有人不會開車撞上去的,那接下來的畫面則徹底湮滅了這個可能。
只見白色麪包車內下來一個人,跑過去把周瑜從地上拖起了走,一直走到麪包車旁邊,然後把人丟進去了。原本他要上車走了,可衛萊卻開了車門下來,但整個人站都站不穩,只張口喊了一聲就被那個男人也扛起了丟進車內。
隨後那輛白色麪包車大搖大擺地開出了小區,整個過程中還有一個細節,就是門衛的那個保安連從門衛室出來看一眼都不曾。
震驚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應該是驚駭。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竟敢如此行兇,而這個小區的保安卻視若無睹!這還有天理和王法嗎?
我是手執法律的人,可在這一刻卻覺心冷到底,有人無視法律到如此地步。
耳邊傳來程峰在沉令派出所的兄弟立即搜查車牌號爲#A4569的白色麪包車,這起案子已經從失蹤案晉升爲刑事案件。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周亮也拿了手機撥號,開口便是:“老三出事了,你們快回國。”
身邊的人好像都有事在忙,有人需要通知。可我跟誰說?
遲鈍的腦子轉了轉,得讓程峰把這情況報告給刑警隊的人。側轉過身剛要張口,視線突然瞥見那站在最後面的物業經理,他臉色慘白,額頭還在不停地冒汗,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中露出恐懼。腦中電光閃過,我一個箭步衝上前扣住他的手臂,厲聲喝問:“你是不是認識監控中的兇手?”
他被我驚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來推我,使我往後一個趔趄,幸虧有周亮在後扶住。周亮震怒:“你幹什麼?要是她有個什麼長短,唯你是問!”
我這時顧不上自己,抓着周亮的手急到講話都不利索了:“二哥,他……他肯定認識那兇手,抓住他。”話落不用周亮動手,程峰已經衝上前一把扣住物業經理壓在桌面上,並喝道:“趕緊老實交代。”
物業經理連聲哀求:“我說我說,那個人就是之前被我解聘的保安,叫趙虎。”
一語中的,所有的事都有了原因和結果。
源起那次電梯故障,因爲害得周媽媽暈倒入院,周瑜一怒之下狠狠整頓物業,而物業經理爲了給交代把當天的保安解聘,於是這保安趙虎懷恨於心繼而對周瑜實施報復。
吳覓到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衝過來揪住物業經理的衣領怒吼:“那保安人在哪?我老婆懷孕要生了啊,他把人抓哪去了?”
可物業經理卻惶恐而道:“我不知道,但……但是我可以再彙報一個重要線索,就是……就是那天看門的保安是這趙虎的兄弟叫趙龍,他們是兩兄弟一起來應聘保安的。”
“那趙龍呢?”程峰喝問。
“趙……趙龍早上會來交接班。”
難怪小區的門衛會完全無視地任由麪包車把人帶走,原來這根本就是兩兄弟串通了的。怕是趙虎雖然被解聘,但因他兄弟在這邊當值,於是也過來了,剛好撞見周瑜因爲衛萊的電話趕來,認出周瑜就是害他沒工作的派出所所長,於是惡向膽邊生,撞車不夠還想……
我的腿一軟,差點跌在地上,被周亮給硬扶住了才面前站穩。
趙虎有心報復,連故意撞車都敢做了,現在把周瑜和衛萊都抓走了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
程峰讓我們先回去等消息,說一有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事情到了這地步,接下來我除了等再沒別的辦法找到周瑜。
等着刑警大隊的人去搜查那輛麪包車,等着趙虎、趙龍兩兄弟的底被翻出來,等着……眼眶驀然而酸,低了頭,有淚滾落。
周公瑾,你不能有事!若你出了事,我怎麼辦,肚子裡的寶寶怎麼辦?你還承諾了我不錯過任何一個與寶寶成長有關的瞬間,馬上五個月要產檢了,你的人在哪?是也要讓我一個人孤伶伶地去醫院嗎?
走到樓下,聽見身後吳覓在喚:“賈如。”
我茫然回頭,陰暗中他倉惶地看着我問:“衛萊和老大會沒事的,對嗎?”他的眼神裡全是祈求與期盼,可是我該如何回答?
我與吳覓,真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各自最在乎的兩個人如今都生死未卜。
凝了凝神,堅定而道:“他們都會平安沒事的。”
吳覓得了我的答案後像是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問:“你們開車來沒?我能和你們一塊等消息嗎?”我沒異議:“我們沒開車,找個地方一起等吧。”
吳覓聞言道:“那坐我的車去我家吧。”
這時周亮突然插嘴:“回老三那。”
我看向周亮,聽見他說:“不管老三有沒有事,你都需要休息,難道你希望老三唯一留下的種都有事?”心頭一痛,周亮說周瑜唯一留下的種,是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最後我們坐了吳覓的車,但是由周亮開的,因爲吳覓坐在駕駛座上去握方向盤時手都在顫抖。被周亮呵斥了下來,換他過去開車。
回到頂樓公寓,周亮就讓我先去房裡睡覺,此時已過午夜兩點。
躺下的一瞬我心是空落的,這張牀因爲周瑜長久沒睡,連屬於他的氣息都聞不到了。只是環視四周,滿目都是與他有關的痕跡。
感覺頭在發漲,閉了眼,明明眼睛酸澀卻怎麼也睡不着。
手輕撫在肚腹處,心中默聲許念:寶寶,你一定要保佑你爸爸可以平安無事。
實在是太累了,一個晃神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是被手機震動聲驚醒的,睜眼時心跳劇烈,腦子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手機在牀頭震動,起身一看發現是程峰打來的,急忙拿過來接聽。程峰:“賈律師,周所有消息了,你們快趕去潞下墅的鄉鎮醫院,趙虎招出周所和那孕婦衛萊都在那邊。”
我連應聲都來不及就下地想往外衝,可腿腳一軟跪在了地板上,是連睡覺整個人都是僵着的以致於下半身發麻。顧不上自己,急聲而喊:“二哥,吳覓,你們快來。”
立即門外傳來動靜,下一秒門就被外面推開,周亮出現在視野裡。
他看見我摔在地上大驚,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我,可我急急地拽住他的衣袖,“二哥……”我激動到失聲了,周亮不知我想說什麼,沉眸將我從地上攬抱而起放到牀沿坐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張了幾次嘴都出不來聲,只能無聲地用口型說話——“他在醫院!”
總算周亮聽懂了,“我立即趕去。”
他立即想要抽身而走,被我拽住了——帶上我!
周亮一咬牙,直接將我提抱而起就衝出了門,撞上聞聲而來的吳覓,驚看着我們問:“賈如怎麼了?”周亮絲毫不拖泥帶水地交代:“他們找到了。”
潞下墅是A市的遠郊,離開城區有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開得依舊是吳覓的車,還是周亮駕駛。三人自上車後都沉默了不語,車廂內的氛圍十分沉寂。
我的全身都在發抖,控制不住。
在醫院就意味着人沒死,至少不是傳來的噩耗。我這般安慰着自己,可是心哪可能回落?究竟他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