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獵獵,風中數千人張大嘴巴,震撼得沒有人能發出一個字來。剛纔徐簡遇上突襲,有人喜,有人驚,但誰都沒有料到,事情會是如此收場!徐簡光憑一聲震喝,便將數百人一齊震得生死不知!
突然叮噹連聲,卻是剛剛撿起的刀槍又紛紛落地。
不知哪個人先回過神來,搶先跪倒嚷道:“徐相神功蓋世,我劉灃服了,徹底服了!”
衆人有如大夢初醒,撲通連聲搶着跪下,七嘴八舌的表忠心道:“降了,降了!”
“不是投降,是聚義,聚義懂不懂?”
“什麼都好,總之我伏嶽這條命就賣給徐相了!”
“願爲徐相效死!”
“願爲徐相效死!”
漸漸的,紛『亂』的表態凝成了一句效忠的口號。?? 家天下127
徐簡仰天大笑,用腳一挑,將七竅流血、象條死狗般癱在地上的謀逆者挑起,揪住領口道:“看你的衣着、身手、走步還有指節上的老繭,看得出你一定是個職業軍官!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帶頭行刺?”
近距離被音波震傷,那人『性』命十停裡去了七停。他竭力喘着氣,聲音微弱道:“成王敗寇,閣下身具奇術,我張世敗得也不算冤!”
此人正是剛剛投靠雲侗的都伯張世。他是職業軍官出身,腦子清楚。深知普通人可以降,但象他這樣降賊又回頭的軍官,以後不會再有前途。不知什麼時候,恐怕就被上頭下黑手做了!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立刻串聯起一批骨幹刺殺徐簡。計謀進展順利,最後關頭卻被徐簡以音波功當頭重擊,一舉逆轉局面。
張世的這種心理,史上並不乏見。二戰後期,歐洲戰場作戰最勇猛的往往是納粹德國的僕從軍。這些蘇『奸』、羅『奸』、匈『奸』深知德國人就算投降也未必會死,他們如果降了那是絕無好下場的。所以也只有硬挺着死戰到底了!
徐簡提着張世,掃一眼被音波功震倒的行刺者。這些人裡,有些體質差或者運氣壞、體內重要臟器剛好被音頻激出共振,當即一命鳴呼。其餘則傷勢輕重不等,但全都被震得喪失平衡,倒在地上半天難以動彈。
神功初成,試驗的結果極度滿意!徐簡長笑一聲,伸掌就要將罪魁張世拍死。
忽然身後有人柔聲呼道:“徐相且慢!”
徐簡愕然收手,回頭一看,卻是韶綰已從馬車上下來,在墨完護衛下向人羣娉婷而來。
徐簡思緒數轉,終於還是放下張世,躬身行禮道:“臣徐簡見過女皇陛下!”
“女皇?她就是女皇!”
“果然容顏絕世,憑這相貌大可做得皇帝!”
“選皇帝又不是選妃,哪能靠臉蛋吃飯!依我看,徐相纔是做皇帝的最好材料!”
“對,對,我支持徐相!”
“徐相萬歲,徐相當皇帝!”
……?? 家天下127
徐簡見勢不妙,當即提起聲音喝道:“住口!推舉韶綰爲帝,乃是既定國策,誰若反對,就是華胥國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推舉他也是出於好意,所以徐簡只夾雜了微弱的次聲波以做震懾。饒是如此,一喝之威也足以令數千人魄動魂搖,喧囂聲立時斷絕!
韶綰笑意盈盈,對徐簡此舉極爲滿意。她上前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相信經此教訓,張先生必定不會再起異心。張先生你意下如何?”
絕處逢生,張世也是喜出望外,當即服軟道:“張某見識鄙陋,起初以爲西雅國已國祚難保,所以才豬油蒙心參與謀逆。今日親身體會到徐相之才能深不可測,又見女皇容顏驚世、宅心寬仁,張世從此心服口服,終身不敢再言叛字!”
韶綰轉向徐簡,出言請求道:“朕向徐相求情,徐相能否看在朕的情面上,饒恕張卿這一回?”
政權剛剛建立,又是當着數千叛軍,徐簡哪能做那拆臺之事!他深深的看了韶綰一眼,放下張世,一臉恭敬的答道:“陛下有旨,臣自然遵奉!”
韶綰笑着向張世輕輕招手,張世劫後餘生,慶幸之餘趕緊奔了過去,對女皇說了一通感激和效忠的話語。
徐簡正要着手整編歸降之衆,忽聽莊門處鼓樂大作,隨即正門大開,一票人馬從莊中涌出,分開人羣向徐簡這邊涌來。
這些人身着常服,身上沒有甲冑,手上也無兵器。除了敲鑼打鼓的,其餘人或持綵帶,或拿鮮花,或端淨水,或拿瓜果。還有數人擡着一頂華蓋。領頭那個身形矯健,臉『色』謙恭,卻是這路造反軍的大頭領雲侗!
徐簡還在意外,雲侗已經來到韶綰身前,恭敬的跪拜道:“臣雲侗叩見女皇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韶綰似笑非笑道:“你是我的臣子?”
雲侗身爲雲家旁支,莊中武士的總頭領,雲翼手下最得力的打手,與韶綰可謂早就“認識”。近半個月前,正是雲侗帶人劫走韶綰母女,又力阻墨完救人,以致韶母受盡摧殘,最終被人殘殺!明明有這樣的仇恨在,雲侗居然敢來請降,這讓墨綰也有幾分佩服!
雲侗非常鎮定,跪在地上大聲道:“臣聽說龍這種東西最是變化難測。長成之前往往極不起眼,乃至顯得卑賤。有時象蝌蚪,有時象小蛇。等到長成,纔會一朝化形,乘雲昇天,呼斥雷霆、吞吐雨『露』。愚昧的世人只有等龍真正變化了,才能知道她的神奇。他們哪裡曉得,龍之所以神奇,是因天生龍種,早晚是要飛騰於宇宙之間的!”
韶綰笑道:“看不出你一介武夫,倒是挺會說話!”
雲侗聽出有戲,當即接上道:“臣也是愚昧凡夫,不能早識真龍面貌。當年受人驅使,竟誤傷真龍母體。臣悔不當初。幸好臣因雲家父子殘暴,憤而起兵,已爲陛下報得大仇之萬一!”
說着雲侗拍了拍掌,早有手下推出一個被捆成糉子的二十來歲男子!
“雲翮!”墨完吃驚不小,正要上前,雲侗突然躍起發掌,雲翮背心正着,口中鮮血狂噴。才一會兒功夫,便已蹬腿氣絕。
墨完大駭,飛躍上去,『逼』視雲侗道:“你胡『亂』殺人,這算什麼意思?”
雲侗神『色』淡淡的,就象根本沒看見『逼』到身前的墨完,只是對韶綰道:“陛下尊長之死,雲珍父子乃罪魁禍首。雲翮我已爲陛下殺之,其餘幾人,陛下也儘可着落在我的身上!”
墨完一把將他揪住,嘶聲吼道:“你這算什麼意思?雲翮跟綰兒母親之死有什麼關係?信不信我一掌把你劈死?”
雲侗任他搖晃自己的身體,既不辯解也不反抗,只是目光堅定的向韶綰看去。徐簡也在冷眼旁觀,要看韶綰對此事究竟如何處置。
韶綰神『色』平靜,只問雲侗道:“從今往後,你可願誓死效忠我大華胥國?”
雲侗大喜,當即宣誓道:“我雲侗願爲女皇忠僕,誓死效忠華胥帝國!”
他特意突出了“帝國”兩字。韶綰見他機靈,滿意道:“很好。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侍衛親軍統領,編制暫定爲三千,除我以外,你只接受徐相調令。聽明白了吧?”
雲侗心領神會,重複道:“臣明白了。從今往後,除了陛下和徐相的命令,任是天王老子,我雲侗也絕不買帳!”
墨完怒極,仍是揪住雲侗不放,大聲道:“雲侗濫殺無辜,難道就這麼算了?”
徐簡走上前去,一邊將墨完拉開,一邊低聲道:“這兒一萬多人,有幾個手上不沾人血?你要是連雲侗都追究,又該拿這一萬多人怎麼辦?”
墨完爲之語塞。他畢竟不是傻瓜,想一想也知這個關頭只有安撫爲上。若是接納雲侗,則這一批『亂』軍立刻便可全數收編。反之,若是堅持要殺雲侗治罪,只有人人惶恐,不殺個血流成河,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恨恨的放開雲侗,轉身疾奔入莊。徐簡看出他情緒不對,立刻對雲侗道:“你趕緊入莊,將太上皇的事處理妥當!”
雲侗心中微凜,轉頭看向韶綰,卻見韶綰對他點了點頭。雲侗心中大定,立刻飛快的趕了上去。
徐簡又對曲通和張世道:“你們兩人帶領手下親信,將這裡所有人一分爲二,每人各統一部,也歸入女皇親軍序列。曲通爲左軍,張世爲右軍,雲侗自領中軍。”
曲通和張世都是大喜,當即帶了自己的親信部下,着手對場上人馬進行整編。
徐簡挽了韶綰回到馬車上。韶綰微笑道:“你的音波功進展神速。依我的猜想,朱由札的氣功也未必能抵抗音波侵襲,爲什麼不試試將他殺了,然後由咱們來掌握局面?”
“我要殺他並不費多少力氣!”徐簡揚揚眉,“但殺了他,也改變不了我的弱者地位!與其這樣,還不如大家聯手,齊心合力先幹倒最強的敵人!”
“最強的敵人!”韶綰若有所悟,“那就是外來者的忠實打手——時空管理局的大人物嘍?”
徐簡道:“傳承信息給你的人,究竟揭示了多少秘密?”
韶綰皺眉道:“信息倒是海量的,可我解讀起來相當緩慢。目前我的身體還太脆弱。只有先強化了身體,我的解讀速度才能上來!”
想了想,她補充道:“局裡人事有代謝,但制度架構不會大變。所以我優先解讀了制度相關的部分。很奇怪,‘傳信者’似乎對局裡的一切瞭如指掌。假如他/她是局裡的要人,爲什麼要煞費苦心推翻外來統治,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徐簡沉『吟』道:“人的思想和行爲,在很多時候未必理『性』。一點細微的仇恨,有些人會銘記一輩子,用種種激烈到難以想象的手段施加報復。而有的人,即使飽受摧殘,也仍能寬厚待人。所以傳信者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了我們什麼有用的東西!”
“好見識!”韶綰一翹大拇指,誇獎道,“徐君總能透過枝節,抓到事物最核心的東西。這正是有領導力的表現!”
徐簡淡淡一笑,反問道:“陛下的吸星**修煉得還順利否?”
韶綰白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道:“私下相處,你還稱我陛下!莫非你嫌我出身低賤,不肯拿我當你正牌夫人看待?”
韶綰明眸如水,飄忽之間便令徐簡怦然心動。他情不自禁的附下身去,在她臉上輕輕一吻。韶綰笑靨如花,伸開雙臂將他攬住。用自己柔軟的雙脣熱切的吻着他的額頭。
親熱了一陣,徐簡才道:“你是‘傳信人’選定的‘天命者’,從基因裡攜帶了神奇的技能、海量的信息以及顛覆、重建的重大使命。我很想知道,對你自己而言,權力對你重要些,還是自己的人生更爲重要?”
他着意突出了“自己的人生”這五個字。
韶綰嫣然一笑,坦白道:“我從孃胎裡起,就已經隱隱有些意識。自出生以後,我總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說句不好聽的,就象雲蒴罵我的那樣:女奴命,公主心。對於人生、對於世界,對於父母、對於親情……所有這一切,我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獨特理解。一直以來,我對父母都是憐憫但不親近。有時候想一想,我會覺得自己是否天『性』涼薄。直到被你開啓基因之鎖,我才真正明白,原來我與他們並無血肉聯結,本質上,他們只是機緣巧合,攜帶了構成‘我’的部分構件。這些構件,他們自身是完全無法解讀也無法表達的,構成他們自身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絲遺傳特質,都與傳給‘我’的那部分全不相干!
而我,乃是由‘傳信人’在久遠以前就設計完成,並拆解成許多部分‘寄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任他們一代代組合分解。在有的人身上,偶爾可以解讀出若干片段,乃至‘表達’出來。這些人運氣好些會成爲天才,運氣不好,只有被火刑柱燒死的命!在有些人身上,構件會傳丟。在另一些人身上,構件會因遺傳而‘增殖’,也即拼圖擴大了。而要真正達到條件,令一個有完整自我意識的‘傳承者’出世,其概率大約是——十億分之一!”
“十億分之一!”徐簡倒抽一口冷氣。要說起來,當今清國就有四億人口,十億分之一的概率其實已經不小。但問題是這個概率只有對傳承了‘拼圖碎片’者纔有意義,這麼算來,韶綰能夠成功的破繭成蝶,實在是一個奇蹟!
他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對你而言,生來就爲戰鬥。離開了你傳承的使命,你的每一個基因也都失去了意義!”
韶綰傲然一笑:“對我而言,傳承即是我的一切,使命即是我的指引!要是帶着這些傳承,只爲謀取個人私利,即是不該,我也不屑!”
她隨即話風一轉:“但在完成使命的同時,我當然也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朋友、感情……所有關於一個小女人的一切!所以我想知道的反倒是,徐君能否成爲我的一切?”
韶綰笑意盈盈,燦如明星的雙眸直視徐簡。徐簡微覺困窘,他斟酌辭句道:“我這個人很濫情的。家裡已經有一個老婆,還有成堆情人。深恐有負陛下深情!”
韶綰微微一笑道:“你我皆非常人,徐君不必在意這些。坦白的講,我如今不過剛剛開啓傳承,‘吸星**’要修煉大成,起碼也要在三、五年後。這幾年裡,我的生命脆弱如朝『露』,墨完是絕對庇護不了我的。而別人,我對之又沒有足夠的信任度。所以我想要獨佔徐君至少三年。而我唯一能給予的回報,也只能是將我自己奉上,讓徐君獨享三年!”
三年以後如何,那自然也不必說了!大凡權欲重者,通常**也重!女皇武則天、葉卡捷琳娜,那都是典型的頭大波也大,權深欲更深!至於葉赫那拉氏……實在是鄉下婆的水準,不提也罷!
剎那間徐簡思緒怪異。好在他很快醒過神來,微笑着牽起韶綰的手道:“能得陛下青眼,徐簡幸何如之!”
一筆天大的政治交易,就這麼以脈脈溫情的形式在馬車上談成!
夕陽西下,雲家莊前營帳整肅,早已不復當初造反軍的混『亂』氣象。
莊子裡,秩序早已恢復。所有奴隸都釋放爲良,登記後編入各個單位。有從軍的,有爲吏的,更有的一步登天,直接被授予了官職。
一時間,不論是軍中還是莊裡,各種膚『色』的人物濟濟一堂,氣派簡直有如聯合國開會。而云家莊,此刻也正式被充做女皇行在。
一條令所有人或震驚或振奮的信息在底下迅速流傳。
“你知不知道,徐丞相所立的女皇,居然是韶伯的女兒!”
“韶伯是誰?”
“韶伯就是莊裡的奴工匠師。當初他就是因爲收留了韶綰——那個女皇母子,這才被除籍爲奴,哪知眼睛一眨,那個混血女兒居然做了女皇!”
“這事透着蹊蹺,徐相爲何立個賤民之女爲皇?”
“大人物的事,誰搞得清玄虛。總之韶伯之女稱帝那是無疑了!”
……
莊子裡議論紛起。其中猜測真相者爲數不少,有陰暗者懷疑徐簡立一個賤民之女,目的只爲討好底層賤民,樹立一杆大旗,以之化解自身做爲外來者的尷尬身份。但對底層者而言,同一階層者能一步登天,成爲君臨天下的主宰者,不管真相如何,都是令人激動振奮,正能量滿滿的天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