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熊坐在洞府外看著圓圓的月亮嘆了口氣,女惡人也怪可憐的,怪不得她明明早就辟穀了還整日裡要它摘靈果和烤雞給她吃,小時候餓慘了的人就會一輩子怕捱餓。
它聽著洞中親密的動靜裡還夾雜著女惡人若有似無的哽咽聲,呢喃著叫小龍:裘衣輕,裘衣輕……抱著我……
這倒是它第一次聽女惡人哭。
這山裡真靜啊,靜的有些古怪,它看著幾步外的樹木被大風吹的搖搖擺擺,可它卻聽不見一點兒的聲音,平日裡吵鬧的蟋蟀和蟲鳴聲也聽不見了。
怎麼回事?
它還沒有想明白,忽然一道人影從被風吹動的綠林裡竄了出來,直竄到它的幾步之外,嚇的它慌忙逃竄躲進石頭後,只見那人停住了腳步,他握著佩劍一身藍色衣服,正是之前被迷霧困在林中的劍修之人。
“奇怪,明明那股邪魔之氣在這個方向,可找過來這裡卻是個懸崖。”他握著佩劍盯著前方仔仔細細的看,又回頭道:“師兄這裡是個懸崖,是不是咱們找錯了?”
他背後又有幾個人趕過來,一一停在他的身側注視著前方道:“看來是找錯了,也許那女魔頭來過這裡,咱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務必在大會之前將她找到帶回去,不能讓師父因她毀了修行。”
他們幾人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迅速轉身又重新返回了綠林中。
浣熊等了有一會兒才小心謹慎的從石頭後出來,竄到了方纔他們站的地方,一道紅光從它的身周散出,它彷彿穿出了一道屏障,踏出去的一瞬間被風吹的耳朵搖擺,聽見大風聲、樹林聲、吵鬧的各樣聲音。
它又退回來,這些聲音一概消失了,這才明白過來那些人爲什麼看不見眼前的洞府,硬說是懸崖,是女惡人在這洞府四周設了結界幻術吧,讓外面看不見這裡是洞府,看到的是懸崖,而裡面的聽不見外面的動靜,又安靜又安全,除非道行比女惡人高的人來破了結界,否則外面的人是發現不了,進不來的。
女惡人是打算在這裡避一避,躲起來嗎?
這樣倒是最安全的法子,若是出去被那些劍修發現圍攻了,她道行再高也難免吃虧,人家正派是開大會哎,各界精英匯聚,到時候羣起而攻的來對付聲討她一個大魔頭,她再大的本事也跑不了了。
還是和小龍躲在這裡避過了這個風頭好。
它又重新跳回了石頭上,趴在石頭上邊睡覺邊想,比起來女惡人它更討厭那些正派,它要替女惡人盯著點若是有道行高的來它好通報一聲。
可它盯著盯著腦袋一栽的睡著了,等它再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好在一晚上平安無事,想來那些個劍修以爲這裡是懸崖不會再找來了。
它聽見洞府裡低低的說話聲,是女惡人和小龍,他們是一晚上沒睡著??起的這樣早。
它偷偷往洞府裡看了一眼,兩個人抱在一起臉對臉的在說話,它不是故意就聽到了。
女惡人說:“過了今天,明天你就該去渡你另一個劫了,這個劫渡過去你就可以得道成仙了。”
小龍說:“我纔不稀罕得道成仙,做神仙有什麼好的?我要天天跟你在這洞府裡做快樂的事。”
浣熊聽的耳朵都要紅了,這兩個也不嫌膩!
“成仙的好處多著呢。”女惡人笑了笑,哄孩子一樣的哄他,“你可以長生不老,還可以變的更厲害,這樣就可以更長久的跟我在一起,你變成了天下最厲害的神仙,我就不怕被欺負了。”她又摸了摸他的眼睛問他,“想來你的眼睛要見到那個人,渡過此劫才能睜開,你就不想看看我長什麼樣?我長的好看極了。”
“我自然知道,阿九天下第一好看。”他湊過去親她,喃喃道:“既然你說成仙這樣好,那我去做神仙便是了,等我做了神仙就和你更長久的在一起,替你把欺負你的那些人全殺了。”
女惡人被他拱的癢癢笑了起來。
他貼在她身上一般又問:“我要渡什麼劫?痛不痛?和蛻皮一樣嗎?你要和我一起去,我纔去。”又想了想補道:“你不要和我一起渡劫,你在旁邊陪著我就好,我痛苦就好。”他捧著她的臉摸了摸,“我不能離開你。”
她歪在他的掌心裡笑了笑,“是去渡情劫,我自然是要陪你一塊去的,我怎麼放心把你交給別人,這次情劫我幫你渡。”她推開他又親上來的臉認認真真與他說:“你好好聽我說。”
“聽著呢嘛。”他埋在她手掌裡聞了聞又笑起來,“好香啊,你怎麼每天都香噴噴的。”
他如今可越來越會撒嬌了。
九陰擡起他的臉對他道:“這次你渡情劫的對象是爲女帝,叫無雙,你之前和她有段過去,她一直在找你……”
“那我喜歡她嗎?”他忽然認真的皺起眉來,“我以前喜歡過別的人嗎?你會生氣嗎?”
“那倒是不喜歡……”九陰沒料到她沒在意,他倒是在意起這個來了,“你不喜歡她,但你需要喜歡她才能渡過這個情劫。”她笑著揉了揉他皺著的眉頭道:“所以這趟我會去奪了她的舍,用她的身體和你渡過這次情劫。”
“當真?”他安下心來,他就說他怎麼可能喜歡除了阿九以外的人,“你當真要用她的身體和我去渡情劫?那你會不會很痛苦?”
九陰笑了笑摸著他的臉,心裡有些發酸,“渡過去就好了,我若進了無雙身體裡你定然會好好愛我,不會讓我痛苦的。”
“那是自然。”他一把摟住她,“我怎麼捨得欺負你。”
是啊,他怎麼捨得欺負她,九陰想這或許是他渡過情劫最好的法子。
“今晚我便會先離開去宮中找無雙,奪了她的舍後明天早上就來找你。”九陰仔細的囑咐他,“你若見不得我不要亂髮脾氣,我會用無雙的身體回來找你,你到時候要乖乖的聽我的話,跟我下山回宮去,知道嗎?”
他又皺起了眉,“不能我陪你去宮裡奪舍嗎?你要一個人走?”
“哪有這樣渡情劫的。”九陰笑道:“奪舍之事我只與你說了,你要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奪舍可是不合規矩的,不能大張旗鼓。”
她又哄他,“瞧你擔心的,我只是去幾個時辰奪了舍就回來找你,又不會不回來跑了。”
他萬般不願意還是點頭應下了。
沒過一會兒浣熊探頭探腦的進來,將一堆靈果往青石上一放,另一手裡還抱著一個荷葉包著的東西,黑豆似得小眼睛溜溜的看了九陰一眼,將荷葉包也放在了靈果上,“我瞧見有人掉了只叫花雞就給你撿回來了,可不是我自己給你烤的。”
小龍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居然有人將這麼香的烤雞給丟了?這人好傻。
九陰託著腮望著浣熊笑,也不拆穿它的道:“那你可真是隻幸運的花熊。”
“我不叫花熊!”浣熊氣的想把烤雞再拿走,不給她吃了,可是又想起她可憐兮兮的身世來,好心的提醒她道:“對了,這幾天你和小龍都別出去,那羣劍修還……”
九陰忽然彈指一揮,它的喉嚨立刻失聲了。
浣熊嚇了一跳,抓著自己的喉嚨又驚又怒的看她,只見她豎指“噓”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小龍,那意思是……她不想讓小龍知道?爲什麼啊?
“什麼劍修?”小龍沒聽明白的問她,“劍修是什麼東西?”
“不是什麼東西。”九陰打著馬虎眼的哄他道:“他們啊是專門抓龍去煉丹的,你以後碰上了可要躲著他們走。”見他被嚇的皺眉,她又笑眯眯的拿了叫花雞來扒開了給他吃。
浣熊發不出聲音的等著她,她可太會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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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洞府裡一早就沒了動靜,浣熊趴在洞外的石頭上聽了老半天還奇怪,平日裡可是要鬧到天快亮的,今晚居然睡的這麼早?
它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好圓的月亮,今天還是明天是中秋月圓夜來著?
它正想繼續睡覺,背後傳來一陣風聲,有人在它身側擡手落在了它的頭上,它嚇了一跳便覺靈氣充盈四肢百骸,頃刻之間就將它的修爲提升了一個等級。
而它身側站著的,正是一身紅衣的女惡人。
它驚訝極了,女惡人這兩天怎麼……怪怪的,這麼頻繁的助它修行,給它好處。
她收回手笑著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我走了,照顧好小龍。”
衣袖拂過它的腦門,跨步就走。
“你要去哪兒!”浣熊跳了下去追了她兩步,“外面很危險!你師父的人在抓你!”
她又噓了一聲,叫它小聲些,低聲道:“你這花熊那般討厭我,如今又這樣囉嗦。”
它氣鼓鼓的看著她,嘟囔道:“看在你助我修行的份上,我可以勉強養你和小龍十天半月讓你避避風頭。”
她歪頭笑了,清風明月之下忽然擡起手掌,山林之中一道紅光游龍一般飛竄而來,劈開夜色中的密林一般,“嗒”的一聲穩穩的落在她的掌心之中,她抓在掌中手腕一轉的畫了個圈,紅色衣袖和黑髮隨紅光紛飛,“你當那些人是本老祖的對手?”
那是把劍,紅色的劍,通體血紅血紅,只劍柄是玉一樣的白色。
這是她的佩劍嗎?它從未見過她使劍,如今她握著劍站在月亮下面氣壓逼的它往後退了半步,這股子氣壓是……魔修的氣息,他們口中的邪魔之氣,之前她竟然收斂氣息僞裝的那般好,它還以爲她的修爲不過是結丹期,可如今看……她確實是個好厲害的大魔頭。
而且這幾日她居然也在修行?已經修成了金身嗎?短短的幾日啊……
“可是……他們人很多。”浣熊望著她心生畏懼,“他們是要開大會討伐你,各地厲害的正派都會去,你再厲害還能以一敵百嗎?”
九陰低頭撫摸著她手裡的劍,那劍在她指尖下輕吟,彷彿一隻悲吟的小獸,她輕輕笑了,“我不去,我只是去見那幾個礙眼的劍修給殺了,下山去宮中奪舍幫他渡情劫而已,我給小龍下了昏睡咒,他大概要明日晚上才醒,你看好他。”
這把劍曾經是她的佩劍,在從前那次討伐她的正派大會上幫她斬殺正派無數,後來在她墜入烈焰之獄時她將它擲入了山壁之中,再也沒有取回它。
今日,她再一次取回它。
劍光映亮她的眉眼,浣熊看著那雙眼莫名的害怕起來,忍不住小聲問她,“你……你當真殺了別人滿門嗎?還是他們在冤枉你?”
“自然是當真殺了。”九陰擡起眼來對它一笑,“誰敢冤枉我?我做了便是做了從不抵賴,可我若沒做,誰敢冤枉我,天涯海角神仙妖魔我也會割了他們的舌頭,切了他們的腦袋。”
浣熊聽的膽寒,更小聲的問她,“你……爲何要殺人滿門啊……”
她將劍在指尖一轉,負在身後,眉眼之間全是驕縱猖狂的道:“誰叫他們曾經欺負我,我苦修魔道可不就是爲了殺盡天下欺負過我之人嗎?”
浣熊覺得她說的也對,可又覺得這樣不太對,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再說,她已留下一句,“走了,看好門。”足尖一點,飛身掠上了密林,一襲紅衣飄然而去。
它呆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那襲紅光消失心中七上八下,她是很壞很壞,可她……待它和小龍很好很好。
它慢慢騰騰的轉身要回洞府裡,一回頭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睛,在漆黑的洞府之中暗光隱隱的盯著它,嚇的它毛頓時炸了,那洞府裡一個人慢慢的走了出來,是化成人形的小龍。
“她真的是去宮裡了嗎?”他盯著浣熊聲音冷的瘮人。
浣熊被他盯的發毛,這小龍對著女惡人和私底下對著它怎麼……如此不一樣,“她、她說是去宮裡幫你渡情劫了。”
“你跟她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劍修是怎麼一回事?”他聲音低低沉沉,蹲下身看浣熊,“不許騙我。”
浣熊心裡發毛的很,女惡人它惹不起,小龍它也惹不起啊,它嚥了口口水壓低了聲音將劍修來抓她,和她師父要替她受罰,開大會討伐她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邊說邊看他的臉色,他的臉色越來越黑,怕他生氣的忙補了一句,“她說她不會去,你就當這個事沒發生過,可別說露了。”
她說她不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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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裡,九陰尋著那幾名劍修的氣息而去,落在了他們眼前,果然是那幾位她曾經的師兄師弟。
他們各個畏懼的拔劍指向她,九陰動也沒動,“不必害怕,你們幾個還不值得我拔劍,回去報個信,明日大會魔修九陰準時到場。”
系統嘆了口氣。
等那幾名劍修離開,系統纔開口問她,“我就知道宿主又在騙小龍,您若是想奪舍無雙替她配合師祖渡情劫何須去託夢。”宿主託夢給女帝無雙,告訴她小龍的所在地,又告訴女帝,她是女帝的前世,在洞中孵化了小龍,讓她去洞府中找回小龍再續前緣。
這完全就是在告訴女帝如何用前世來攻略小龍,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奪舍替她去完成情劫。
如今看來她在那一夜就決定了,要安排好一切,然後去正派大會。
“宿主既然經歷過,何必再去……受一趟這個苦?”系統不明白,這場大會就是討伐宿主,也是在這場大會上宿主的師父和她同歸於盡將她鎮入了烈焰之獄。
羣起而攻,人人唾罵的討伐大會,她又何必再去受這等委屈?再說這只是師祖的情劫世界,即便是她去了也不能改變現實發生過的事情。
“去報仇。”九陰攤開掌心,笑了一下道:“之前一次我沒有經驗,著了道,這一次我若不殺光他們怎對得起我吃的苦頭。”她如今再塑金身還多了小白龍的內丹,再來一次她未必會輸。
她自是知道改變不了現實,但她就是想要殺光他們試試看。
“可是宿主對方人太多了,您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依舊會被鎮入烈焰之獄,還是要受一遭烈焰之苦啊。”系統苦口婆心的勸她,“您……”
“誰?”九陰猛地回頭,只見一道金光瞬間朝她襲來,她擡劍擋下卻被一股巨大的靈力壓下,體內白龍的內丹忽然迅速流動,寒氣席捲她的全身,一雙金色的眼睛注視著她,一眨也不眨,“你……”她一個人字沒吐出口,渾身就被金光包裹,內裡的內丹凍結她的四肢百骸,連劍也握不住的眼前一黑,一腦袋栽進了一個懷裡。
他怎麼醒了??爲什麼他能驅動白龍的內丹來剋制她?他的眼睛什麼時候睜開了!他要做什麼……
九陰滿腦子的震驚和疑問,只聽見他抱著她嘆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騙我。”
那之後她沒有意識的昏了過去。
她聽見浣熊的聲音和水聲,她像是被抱回了洞府,安放在柔軟的毯子裡,她陷在柔軟的絨毛之中,在他的吻落下來之時,抽出神識附在了她的佩劍上——
他要做什麼?
他呆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好半天,那雙金色的眼睛微微發著光亮,然後他在洞外晨光亮起來時,變成了她的樣子,握著她的佩劍出了洞府。
他御劍而行一路向南,向著雲浮山,向著聚滿各路仙師的討伐大會之巔,破開結界在如粉碎的結界之中落在了衆人之間。
滿場轟然,高臺之上的一位仙師立即喝道:“快!設禁地咒!”
無數的禁咒光芒從四面八方襲向他,光浪一般將他吞沒。
九陰又冷又急,這個傻子傻子!他壓根不清楚這個大會就是設下的陷阱,只等著她一露面滿座的仙師羣起而攻拿下她!他變成了龍腦子也沒了!居然頂替她就這樣橫衝直闖的出現在大會之上!
她快要氣死了,卻見他動也不動,被那一層層禁咒包圍捆綁在平臺之上,滿座仙師齊齊壓的他腳下地面龜裂,深陷半寸,硬生生的站在那裡沒有跪下去。
禁咒之中他握著她的佩劍,一雙眼睛掃視著四周,最後落在了不遠處準備受刑的謝永寧身上。
是,她的師父是誘她跳入陷阱的誘餌。
四面八方所有的人都在叫她:魔頭,妖女,劍修的敗類……
無數的叫好聲,咒罵聲,他們快意至極,彷彿終於順利抓住了她這個魔頭,恨不能立即將她殺了證道。
九陰氣的在劍刃裡發抖,從前她並不爲這些生氣憤怒,這等人的咒罵她壓根不放在眼裡,可如今他們罵的全被小龍聽著受著,她憤怒的恨不能血洗雲浮山!她罵裘衣輕最重也只是罵他狗東西而已。
卻聽他冷冷笑了一聲,在禁咒之中攥緊佩劍呢喃了一句,“原來你們當初就是這樣對她的。”
他忽然手腕翻轉佩劍輕吟一聲出竅,在他手掌之中紅白兩到光芒暴漲,他低喝一聲猛地揮出,一劍見所有的禁咒斬斷,靈氣如同滾滾悶雷“轟”的一聲向禁錮他的衆位仙師襲去,禁咒碎如煙霧,灰塵飛揚。
幾乎所有的仙師都被震的疾步後退,而他將劍一握,毫髮未損的站在原地,冷森森的朝衆人一笑道:“爾等鼠輩也敢在我面前獻醜。”
九陰愣了一下,她在劍身之中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修爲,這絕對不單單是小龍的修爲,她太清楚小龍的修爲了,如今他爆發而出的修爲比她還要高出幾個等級,所以他才能毫無阻礙的拔出她的佩劍,她的佩劍從不可能屈服於修爲比她要低的人,他如今的修爲……是無恙師祖的修爲,他已經恢復到了無恙師祖?
怪不得他能將她迷昏了過去。
“魔頭!你到如今還不知悔過嗎!你身爲劍修十二峰的弟子卻殺自己的師伯!”高臺之上一年輕的劍修拔劍怒然指著她。
那是王掌教的大弟子凌雲。
他質問她,“我師父與你有何仇怨,你竟下如此毒手!”
“你師父?”他立在那裡瞧著凌雲想了想,“哦,就是那個張口魔胎,閉口必入歧途,還總是處罰我,要將我□□的王賀掌教是吧?”
九陰震驚不已,他居然……知道,並且記得這個王掌教與她不對付,她確實殺了王掌教,因爲他先對她動的手,他是第一個跳出來要替她師父清理門戶殺了她的掌教,若不殺他難道等死嗎?
“那他是該殺。”他雲淡風輕的道。
“你!”凌雲氣的要衝上去,卻被老掌教抓了住。
老掌教低聲與他說:“不要輕舉妄動,你不是她的對手。”
卻有人憤怒的道:“大家一起上拿下這個魔頭!她能滅人滿門,今日讓她逃脫了日後必定睚眥必報找我們所有人的麻煩!”
那人正是被她滅門的那個宗派的唯一倖存者。
小龍扭過頭來看那人,問他,“你們宗派又是如何欺負我的?”
如何欺負的,該去問問他們尊貴的宗主,當年她出生時就是這位宗主先預測出了她是魔胎轉世,帶著人來抓她即將臨盆的母親,引起了魔修和正道的注意,才引發了那場爭奪,害得她母親在逃亡之中臨盆,生下她便死於大出血。
這麼多年,她一直揹負著剋死母親的罪名,可這罪名是因誰而起的?
後來她叛離師門,還沒有墮入魔道,受了重傷落入了這位宗主手裡,才知道他那麼費心的抓她找她,原來只是因爲她是魔胎降世,上好的鼎爐,她險些做了他的鼎爐。
她不止殺了他,她還吞噬了他的修爲,滅了他的原身叫他灰飛煙滅。
欺負過她的人,都該死。
“九陰。”她的師父在高臺之上終於開了口,他那雙悲天憫人的眼睛注視著她,輕輕嘆息,“你還要執迷不悟嗎?冤冤相報何時了,即便他有錯在先,你也不該殺他滿門。”
一模一樣的話,她的師父又說了一模一樣的話,他從來,無論什麼事都會先怪責她。
小龍扭回頭來看住了他,淺金色的眼睛眯了一下,可笑至極的重複了一遍,“冤冤相報何時了?爲何你不這樣對如今這些要討伐我,找我報仇的人說?”
謝永寧愣了一下,只見她擡劍指著四周那些圍著她的人說:“你爲何不和他們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我雖然殺了他們滿門,可那是因爲他們欺負我,如今你叫他們放下仇恨,不要與我計較這些。”
所有人被他的強詞奪理堵的語塞,卻惱羞成怒的嚷嚷指責起來,說她這樣的魔頭濫殺無辜就不該留著!
他看著謝永寧問他,“你也這樣認爲是嗎?認爲我是濫殺無辜的魔頭,所以以身做誘餌來引我自投羅網,滅了我證你的道對不對?”
謝永寧看著她,自己的這個徒兒,從她六七歲便帶回來帶在身邊,教導了這麼多年,若說沒有半點私情是不可能的,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自甘墮落,他攥緊了手裡的劍,最後一次低聲與她道:“九陰,你今日當著諸位仙師的面認錯受罰,爲師保你性命,只散你魔修修爲,日後你還是我的徒兒,不要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
他笑了一下低頭慢慢的撫摸著發光的劍刃喃喃道:“你可聽到了,你的師父從來不相信你,不會給你半點偏愛,他不值得你喜歡傻子。”
九陰愣在了那裡,他知道她的神識附在佩劍裡嗎?他……在跟她說這些,他在讓她聽清楚,看清楚。
她如何不清楚,時至今日,這千百年她無比清楚她想要的不過是偏愛而已,她一次次的愛人,卻總是空虛極了,她想要的,所求的不過是不問緣由的偏愛。
這些只有裘衣輕真真正正的給了她,無論她是誰,無論她拋棄他欺騙他,他總是會毫不計較的再來愛她。
“謝永寧。”他擡劍一指,冷冷淡淡的道:“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師父,被她仰慕過。”她炙熱,毫不顧忌的愛,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
他猛地揮劍,紅白兩道光芒交織而出如同天羅地網一般衝上天際,籠罩在整個雲浮山之上,將這些人罩在光幕之下,“今日欺負她的人,一個人別想逃。”
他挺劍朝謝永寧襲去。
謝永寧拔劍格擋,被她擊的退了半步蹙眉道:“九陰,你當真要和爲師動手?若和爲師動手你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無數的仙師拔劍喝道,她要殺師滅祖乃是大逆不道!
他一劍再次朝謝永寧揮出,譏笑道:“我殺你一個徒孫也算不上的弟子是你的榮幸。”他那一劍又快又恨,劃破謝永寧的臉頰,鮮血珠子似得涌出。
他創立十二峰,卻沒想到一代不如一代,不如他今日就全部清除,留著也無用!
他握著紅光暴漲的佩劍衝上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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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洞府之中。
九陰總算是衝破了迷昏咒,猛地抽回神識醒了過來,一身一腦門的冷汗,翻身坐起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啊?你怎麼醒了?”她聽見浣熊的聲音,它在身側慌極的問她。
九陰來不及理會它,緩過這陣子眼花繚亂,瞬間從絨毛毯子裡起身,快步出了洞府,飛身朝著雲浮山神行而去。
可還是完了一步,等她趕到雲浮山破開結界進去之時,那山巔之上已死屍橫遍野,血流滿地,仙師幾乎被殺的乾乾淨淨,唯獨不見小龍和她師父。
她心裡一涼慌忙朝著後山飛去,那後山正是謝永寧將她墜入烈焰之獄的地方。
在她奔向當初她墜入火海的地方時,只見謝永寧緊緊抓著變成她模樣的小龍正要同歸於盡的押入烈焰之獄——
“裘衣輕!”她渾身血液冷透,迅速飛身而去一掌擊在謝永寧的肩膀上,將他擊開,另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裘衣輕。
卻在抓住他的一瞬間被他猛地抓住了雙手,烈焰在他背後,他足尖一點抓著她撇下謝永寧飛身而起,一雙金色的眼睛裡全是笑意,看著她與她說:“抓住你了阿九,這一次我也騙了你一回。”
九陰愣住的一瞬間被他猛地帶入懷抱之中,在那一剎那彷彿被他帶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眼前一黑,他的額頭抵在了她的眉心之間,無數的記憶朝她蜂擁而至——
她看到他的記憶裡……
他被女帝囚禁之後自散修爲,神識飄飄蕩蕩的進入靈山落在樹林之中化成了一枚蛋……
她看見自己受傷之後逃入靈山看見了那枚蛋,蹲下身滾了滾它道:“你也沒人要了嗎?那我們就就個伴吧。”
她看見自己將龍蛋撿入荒廢的洞府之中呼和浣熊整理洞府。
她看見那枚龍蛋之中孵出了一條小白龍……朝夕相處,她教小龍吃東西,教小龍說話,教小龍蛻皮……
然後她看見自己對小龍說:“我有事要下山一趟,很快就回來,你要乖乖在這裡等我,不可亂跑,不然會被壞人抓走。”
小龍蹲在洞門口眼巴巴的看著她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下山。
她看見他每日每夜的蹲在洞府門口等著她,直到他有一日痛苦的化成人身高燒不退的在洞府裡躺了七天。
大雨落滿靈山,他虛弱的收不起龍角和尾巴,坐在洞府門口的石頭上看著茫茫大雨。
浣熊在他身邊絮絮叨叨的說他傻,叫他不要再等了,好好修行做天龍去吧。
他卻執拗的說:“她會回來,她答應過我會回來,只是雨太大了她不好回來,等雨停了她就會回來了。”
她看著他等了無數個日升月落,修成了天龍,直到在某一日聽浣熊說她被她的師父押入了烈焰之獄之中,他毫不猶豫衝入了洞府,直奔烈焰之獄。
他用自己的身子,自己全部的修爲來填烈焰之獄,熄滅那烈焰,他花了整整兩日纔將她焦炭一樣的身體從那烈焰之獄裡撈出來。
漫山遍野的迷霧,她到如今才明白爲什麼裘衣輕的夢裡會有那麼大的迷霧,那不是迷霧,是撲滅烈焰之獄後的菸灰。
他遍體鱗傷,已經無法維持人形,他像是一條燒焦的龍背著她逃竄回了洞府。
他卷著她焦炭的身體燙掉一片片的龍鱗,他將他的內丹給了她……
她忽然明白過來,爲什麼他會有那麼大的能力來撲滅烈焰之獄,因爲他是……無恙師祖啊,龍身不過是他的原身,他本就是天龍之體,修行萬年,得道成仙,卻壞在一個情劫之上才重新變成龍蛋來恢復修行,再度情劫。
而他在捨棄了內丹給她之後,化成了一抹神識飄蕩在靈山之中,遇上了主神老兒。
主神老兒化成了灰她也認識,當初她的神識也附在烈焰之獄上的岩石上奄奄一息,遇上了主神老兒,他將她的神識從岩石上救出來,告訴她跟隨他去往他的穿越界,就會有法子迅速恢復修爲,她這纔去了穿越界,聽著他的法子進入了穿書的世界,去接近大反派裘衣輕。
而這次,主神老兒遇上了白龍的神識,說了同樣一番話,說只要他跟隨他去往穿越界,就能幫他恢復身體和修爲,說不準還能幫他找回九陰的神識。
他這纔跟了主神老兒去往了穿越界。
九陰看著失魂落魄的他問主神老兒,“我若幫你去往不同的世界,完成你給我的任務,你能不能把阿九找回來給我?”
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看著他進入不同的世界,在那些個世界裡做冷血無情的大反派,被男主女虐到死,在重新進入另一個世界完成相同的反派任務,他一次次的死在不同的世界裡,又毫無猶豫的進入另一個世界,直到他進入裘衣輕的世界,成爲裘衣輕,主神老兒告訴他,這是他最後一個任務,他替他找到了九陰的神識,會讓九陰也進入這個世界……
那之後是她被送入宋燕呢的身體,而裘衣輕毫無記憶的再次在這個世界裡醒過來。
她嫁入嗣王府……
一切回到了原點。
那些記憶鏡花歲月一般散開,她被抽離出他的記憶,忽然送回了自己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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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冷。
她感覺被送入身體的熟悉感,頭暈目眩,渾身發抖,等她再次睜開眼醒來到處是白皚皚的雪色和冰霜。
這裡是……
面前是那扇師祖曾帶著她跳入的門,他渡情劫的那扇傳送之門。
她居然被傳送回來師祖閉關的冰雪山洞了?
那師祖裘衣輕呢?
她慌忙四處看,卻只看到站在她身側不遠的主神老兒。
“你醒了?”主神老兒看著她和藹的笑了笑道:“你在找誰?裘衣輕?師祖?還是小白龍?”
九陰腦子混亂的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這三個……不都是他嗎?白龍是他,師祖是他,都是裘衣輕。
“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白龍是師祖的原身,被你誤打誤撞的救下,和你產生了一段……緣分,之後他一直爲了你在我的穿越界裡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