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大呼小叫的!”楚相還未曾開口,丞相夫人就皺着眉頭責備道。
翠環欲哭無淚,哆哆嗦嗦的說:“回、回夫人的話,小姐、小姐她……表少爺……他們……”
見翠環斷斷續續連個話都說不清楚,近日本就煩躁的楚相更加不悅,怒喝道:“究竟怎麼回事!好好說清楚!”
“小姐……小姐……老爺,夫人,您還是自己去小姐房裡看看吧!”說完,翠環恐懼的開始哭起來。小姐和表少爺那個樣子,自己肯定是免不了一頓責罰了。只是不知道,老爺和夫人會怎麼處置自己。
雖然對翠環言語不清還要自己親自過去查看十分不滿,但是看她那個樣子,想來也說不清楚,還是自己去看看來的放心。於是楚相叫上丞相夫人,不耐煩的朝着楚之靈的房間走去。一路上楚相都黑着臉,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相爺心情不好。
到了楚之靈所在的小院兒,翠環猶豫的不敢進去。可是想到老爺和夫人待會兒肯定會找自己問話,翠環還是咬咬牙,跟着進去了。
一走進院子裡,楚相就看到有好多人圍着楚之靈的房間門口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哼,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一羣下人不幹活卻圍在小姐的房門口嚼舌根,楚相眉頭越發擰的厲害。
丞相夫人卻比較敏感,她一看到這個景象,心頭就突的一跳,本能的感覺不妙。莫不是,女兒又闖了什麼禍?
“還不讓開!”楚相渾身散發着冷氣,嚴厲的對堵在房門口的下人們吼到。
大家一聽到楚相的聲音,自發的都作鳥獸散狀。楚相這才頂着自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進了楚之靈的房間。
結果一隻腳剛邁進房間裡,楚相就再也無法維持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了。他被氣的臉色鐵青,一個箭步衝到楚之靈的榻前,一巴掌打上了還在是夢中的楚之靈臉上。
本來跟在楚相身後的丞相夫人還奇怪老爺爲何如此生氣,緊隨而至看到房間裡的景象後,丞相夫人差一點就堅持不住一個白眼翻了過去。
景世不是留書出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靈兒的榻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丞相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她苦命的女兒啊,剛死了丈夫,壞了清譽,現在又……以後是真真沒法見人了啊!丞相夫人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悲從中來,眼裡溢滿了淚水。
而被楚相扇了一巴掌的楚之靈,從迷迷糊糊的夢裡面醒過來,睡眼朦朧的看着楚相。臉頰隱隱的發着燙,她委屈而不解的看着楚相,問道:“父親大人?您爲何莫名其妙的打我?靈兒做錯什麼事情了嗎?”
楚相怒氣沖天,咬牙切齒的指着楚之靈罵道:“你個孽女!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你不知道?!”
楚之靈一大早就被父親給打醒,正覺得窩火,想要爭辯,一動彈身體才發現有個人躺在她身上!再仔細一看,竟然是表哥景世!
“啊——”楚之靈一聲尖叫,將景世從夢中驚醒。楚之靈踢開景世,拉着被子縮到榻邊一角。她臉色慘白的看着景世,嚇得渾身發抖。
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自己的榻上?難道他是惡鬼來找自己尋仇了?楚之靈驚恐的看着景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姑媽?姑丈?”景世惺忪着眼睛看向怒髮衝冠的楚相和處在震驚之中的丞相夫人,一臉的坦然和無辜。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相瞪着眼睛怒視着不知羞恥的兩人,想要問個究竟。這時候丞相夫人也稍微回了神,在一旁勸慰楚相說:“老爺,不管怎麼樣,還是想讓他們穿上衣服再問吧。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啊!”
楚相不滿的瞪了丞相夫人一眼,心道還不是你的好親戚和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但是他也知道夫人說的有道理,畢竟這府里人多嘴雜的,還是讓他們先遮了羞再說,免得最後丟人的還是他這個一家之長。
楚之靈在呆呆傻傻中,任由翠環給自己穿衣梳洗,待到收拾好了再次面見爹孃的時候,看見一旁的景世,她才略微有了些反應。
楚相忍着心中的怒火,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楚之靈淚流滿面,哭的梨花帶雨,差點沒斷了氣:“爹爹,你要爲女兒做主啊,女兒什麼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啊……一定是表哥!一定是表哥……肯定是他當初來到府上小住的時候就對女兒心懷不軌了……所以纔想出這種辦法來欺負女兒啊……爹爹你一定要給女兒做主啊……”
本來楚相還是很疼自己這個女兒的,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女兒單純善良,最會討自己開心,這事情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完全相信楚之靈的說辭,沒有絲毫的懷疑,可是經歷後蘇青翊的事情,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瞭解自己的女兒……因此楚之靈的話,其可信度已經在楚相心裡打了折扣。
楚相看向跪在一邊沒有說話卻滿臉不忿的景
世,接着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景世這才低頭,慢慢道:“話都被靈兒妹妹說完了,姑媽姑丈是靈兒妹妹的親爹孃,我說的話,誰會相信?”
“要你說你就說,哪來這麼多廢話!”楚相心中更加煩躁,語氣甚是不耐。
丞相夫人也說道:“是啊,景世,你也總得給我們一個解釋啊!你不是說你在臨淄呆膩了想要出去在走走嗎?怎麼又回來了?你和靈兒是怎麼回事?”
楚之靈生怕景世將自己以前那些事情說出來,搶白道:“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真的沒有!爹爹,孃親,你們要相信我啊!”
本以爲自己裝可憐能讓爹孃心軟,誰知楚相卻一眼瞪的她不敢再說話:“你給我閉嘴!”
楚之靈淚眼汪汪的看着楚相,見楚相不爲所動,她又看向丞相夫人,結果丞相夫人還沒開口求情就被楚相冷冽的眼神把話都堵了回去。沒辦法,楚之靈只好向最不可能的人請求,她楚楚可憐的看向景世,眼裡一半懇求一半嫵媚,景世心中冷笑一聲,再次開口。
“姑媽,姑丈,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實話實說了。”景世面上露出一副爲難的神色,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完全不顧身邊楚之靈慌亂的眼神。
“前段時間我在丞相府小住,與靈兒妹妹相處甚歡。她一直想景世訴說當初嫁人後所受的苦難,讓景世十分同情。而靈兒妹妹對景世的理想抱負也十分理解,並且一度鼓勵安慰。雖然相處時間不算長,但是我與靈兒妹妹早已情投意合。”
“你胡說!”楚之靈淒厲的叫喊道,猛地站起來想要上去抓景世,卻被翠環和丞相夫人身邊的丫鬟給攔住了。
“爹爹,孃親!他都是胡說的!不要相信他!”楚之靈尖叫着。
景世忘了楚之靈一眼,似是心疼,又似是失望。他繼續說道:“姑媽請明鑑!景世說的絕無虛言啊!早在那個時候,靈兒妹妹就已經把身子給了我!如果不是情投意合,靈兒妹妹怎麼會願意那樣做呢?可是,靈兒妹妹大概是嫌棄景世出身貧寒吧,後來對景世有些冷淡。景世很是難過,所以才留書出走的。走了這麼長時間,景世還是忘不了靈兒妹妹,況且,況且景世已經得到了靈兒妹妹的人,就應該對靈兒妹妹負責不是嗎?否則,我豈不是成了豬狗不如了?所以,所以景世才厚着臉皮回來了!昨晚,靈兒妹妹還答應的好好的,說是同意嫁給我,讓我準備提親,可是不知爲何,今早起來,就變卦了……”
說着,景世還擠出了幾滴看似傷心的淚水。
楚相和丞相夫人都靜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良久無語。
楚之靈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只是嘴裡不停的喃喃自語:“不是這樣的……不是的……不是的……”
就在氣氛僵持之時,楚相皺眉問道:“你不嫌棄靈兒嫁過人?”
景世急忙表面心跡說:“景世怎麼敢嫌棄靈兒妹妹!靈兒妹妹是千金小姐,能看上我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跪謝神靈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景世是真心喜歡靈兒妹妹的,又怎會和那些世俗之人一樣,看中那些虛無的東西!就是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景世也相信定是有人惡意造謠!靈兒妹妹絕不是那樣的人!”
景世裝的真摯誠懇,差一點連他自己都騙過去了。
丞相夫人看着沉思的楚相,不敢出聲。最後,楚相一錘定音:“那你就去準備準備,儘快來府上提親吧。”
一聽楚相同意了將楚之靈嫁給他,景世高興的指天誓日:“姑丈請放心!我一定好好待靈兒妹妹!絕對不讓她受委屈!謝謝姑媽!謝謝姑丈!”說完,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處理完此事,楚相只覺得身心俱疲。他無力的起身,讓丞相夫人與自己一同離開。楚相和丞相夫人轉身後,景世邪惡的看了楚之靈一眼,就是那一眼,讓楚之靈渾身發怵。
他一定是來報復自己的!自己嫁給他一定會被折磨死的!
在丞相夫人就要邁出房間的時候,楚之靈瘋了一樣衝上去拉住她的腿,哭嚎着說:“孃親救我啊!我不要嫁給他!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
楚相身子一頓,停在了院子裡,卻沒有回頭。丞相夫人一看丞相的反應,就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她蹲下身子來安慰女兒說:“靈兒啊,你就聽你爹的話吧。你現在這個狀況,臨淄也沒人會來求親了。景世好歹是你表哥,一定會好生待你的!你再嫁,就萬萬不可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爲了啊!”
怕自己被女兒的哭泣弄的心軟,丞相夫人心一狠,掰開了楚之靈抓着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
其實在她心裡,還是心疼女兒的。她不過是覺得景世是靈兒的表哥,看上去對女兒也是癡心一片。女兒的清譽已經毀了,好不容易現在有人願意娶她,她也沒辦法拒絕。畢竟一個女人,不能永遠呆在孃家。
楚相倒不是真的相信了景世的說辭,而是他也是無奈之舉。女兒嫁過一次人,名聲又不好,如今有人
娶她,自己還能挑揀什麼呢?楚相和丞相夫人的心思是差不多的,但是他們唯獨算漏了自己女兒曾經做過的好事,算漏了景世的人品。
楚之靈見孃親都不幫自己,瞬間絕望,呆呆的癱在坐在地上。景世起身活動了下跪麻了的腿,得意洋洋的站在楚之靈面前,眼裡透着兇狠:“我的靈兒妹妹,你就好生等着做我的新娘子吧!哥哥我一定讓你過上與衆不同的生活,哈哈哈哈哈哈……”
楚之靈被景世眼裡的兇光震得打了個冷顫,一點點遠離景世身邊:“你這個惡魔……你滾……你滾啊……我不會嫁給你的……絕對不會……”
“這就由不得你了。”景世說完這句話,揚長而去。
楚相和丞相夫人爲了不讓楚之靈再生什麼事端,派了好多人去看守她。她想逃跑,可是既不識路也沒銀子更沒機會,只是被關在屋子裡乾着急。她想着蘇青翊,又想想景世,一個令人傾慕,一個令人噁心,她就說什麼都不想嫁了。水眸含淚,她左思右想,覺得唯有一死或許才能解脫。
可是當她在房樑吊上白綾的時候,她卻沒了踢開腳下凳子的膽兒。她不敢死。她是相府的大小姐,她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死了?死了就什麼沒有了……
也是。如果換了別家的千金小姐,自己用不正當的手段引誘男人被人撞破,早就沒臉活下去當場一頭撞死了。可她呢?不但不思悔改,回家以後還大吃大喝若無其事,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悍,又怎麼會有勇氣去尋死呢?
第二日,景世便着了媒人來提親,爲了儘早解決楚之靈這塊心病,楚相和丞相夫人把婚期定在了三日之後。
因是二嫁女,所以他們並不打算大操大辦。景世也說,希望成親後帶着楚之靈回家鄉祭拜下自己的父母,楚相和丞相夫人自然同意了。
因此三日後,丞相府只是悄悄用轎子將楚之靈擡了出去。景世在臨淄沒有房子,只在客棧定了一間房,作爲新婚之用。
不過,楚相和丞相夫人還是怕楚之靈受委屈,臨走給她帶了不少銀子和銀票,還讓她的貼身丫鬟一起跟了去。送親的人一走,景世將讓翠環在門口守着,自己將門一關,陰險的回頭看向楚之靈。
楚之靈身子一抖,害怕的問:“你、你要幹什麼?”
景世也不說話,只是上前去將楚之靈的首飾釵環全部摘下來,又將她的行李包袱搜了個底朝天,把所有的銀子銀票還有值錢東西都據爲了己有。楚之靈氣憤的去和他搶,卻被景世一個巴掌扇的倒在榻上起不來。
“哼,賤人!都到現在了還看不清形勢!以後,爺會把你過河拆橋殺人滅口的仇,一點點報了。你就等着吧!”景世惡狠狠的對楚之靈說,同時將所有的銀子藏在自己身上。
楚之靈自己心虛,所以不敢對自己的父母言明,現在更不敢和景世這個索命閻王對着幹,只好眼睜睜的看着他將自己的東西拿走。
門外的翠環是聽到了楚之靈和景世的對話的,可是她選擇了不出聲。她是個從小就被人牙子賣給相府的丫鬟,爹孃早就不知所蹤,無牽無掛。本來這麼多年,她一直忠心耿耿的服侍着小姐,爲小姐做了多少事情,卻沒想到小姐會那樣對自己。之前的種種讓翠環對楚之靈寒了心,積了恨。她覺得,小姐這也是作惡多端,活該遭罪。
景世想着這麼多銀子和值錢東西,帶在身上也不方便,因此覺得去錢莊兌換成銀票,只留下些許現銀。
爲了防止楚之靈逃跑或者做什麼小動作,他將楚之靈的手腳全都綁了起來,然後堵上她的嘴,整個人捆在柱子上,不得動彈。
出了門,景世把從楚之靈身上拆下來的朱釵隨手丟給翠環兩件,說:“給我看好了你家小姐,事情做好了,自然還有你的賞。”
翠環恭敬的說:“謝姑爺,姑爺請放心。”
景世這才滿意的悠哉離去。
翠環看着手裡的首飾,也陰暗的笑了。小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你的東西到了我手裡,你該作何感想?痛恨報復的念頭一旦滋長出來,便很難遏制。看着景世離去的背影,翠環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念頭。
楚之靈在房間裡扭來扭曲,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拼命想要掙脫繩子的束縛。
翠環走近房間,對着楚之靈得意一笑,假裝驚訝的說:“哎呀,我的相府大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啊?嘖嘖,翠環都要認不出來了呢!”在楚之靈周圍饒了兩圈,翠環接着說:“看看這細皮嫩肉的小手,都被勒出血痕了呢!姑爺可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啊……哎呦,不好意思,這是姑爺賞給奴婢的,想來着點東西,應該入不了小姐的眼吧?”
那是她的!是她的!那個惡魔竟然把它給了這個丫鬟!楚之靈不甘心的瞪着翠環手裡拿着的首飾,但是自己被綁着,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翠環——自己曾經的丫鬟,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囂張跋扈。
楚之靈惡狠狠的盯着翠環,心裡氣的快要吐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