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鬱佳覺得,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這幾天這麼混亂過。一切,一切的一切,就是從聖誕夜,某個人親了她以後開始的嗎?
“時時,怎麼了?”燁爍擁抱着她忽然之間僵硬的身軀,關切的問,只怕自己的孟浪嚇到了她。
時鬱佳搖搖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燁爍哥哥,我們回家吧?”
“好。”對於時時,燁爍現在只有百分百的寵溺。
重新手拉手,慢慢步行回家,只是一個人心中,幸福的憧憬着未來的美好,另一個人心中,卻對未來,惆悵而矛盾着。
對於清醒的人來說,今夜註定是糾結的未眠夜;而對於喝多了的燁涵來說,他不止要承受心痛,還要承受酒精對身體的摧殘。
思婕看着那麼高傲的二哥,如今這般的頹廢,心疼的嘆息了一聲。這一輩子,她只願意簡簡單單的愛着一個人,和一個人相依相守……可是,估計每個人都是這麼期望的,只是現實,往往喜歡愚弄人。
“哥,回去休息吧,早點睡,一切都會好的。”思婕輕輕扶着他的臂膀。
“你先回去吧,”燁涵甩甩頭,努力不讓心中的鬱燥發泄在妹妹面前:“我有點喝多了,出去散散步,清醒一下再回來。”
思婕欲言又止,最後乖巧的點了點頭:“那你注意安全。”
燁涵無聲的點點頭,越是想喝醉,偏偏越是不醉,冷風一吹,思路依舊那麼清晰,每一條痛苦的紋路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而胃裡卻翻江倒海,灼燒的他難過。
身心皆疲憊。
他不想回家,看着父母歡喜的笑容,他就覺得世事諷刺;他更不想看到過會兒燁爍回來後開心的表情,因爲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恭喜燁爍,還是一拳狠狠揍上去,發泄心中的積鬱。
而且,家裡的每個角落,似乎都曾留下過時鬱佳的影子,不需要刻意去想,她的一笑一顰,她的巧笑倩兮,她的嬌俏可人,就會那麼栩栩如生的浮現在他眼前,折磨着他快要崩潰的神經。
他快要窒息了。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着,情感想發泄,胃裡想吐,眼淚想流。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從不覺得自己會是這樣的孬種,只是親情愛情兩難,壓迫的他無法呼吸。
他連找個人傾訴都不可以。
他能去告訴誰,自己愛上了未來的嫂子?
明明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的道路,爲什麼他還是執意要走下去?是因爲他太高估了自己,還是太低估了時鬱佳和燁爍?
只是現在,想一切都已經是徒勞了吧。
燁爍求婚了。
她答應了。
而他,什麼都沒能做。
他清楚地記得,燁爍說出“嫁給我好嗎”時,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麼迷茫,那麼渴求,那麼楚楚可憐,那裡面有着只有他才清楚的情緒。
可是該死的,他當時在想什麼?太多的顧慮太多的負擔,在那種情境下讓他做出了最差勁的選擇,他居然選擇了無視!
如果要表達,如果要坦白,那應該是他最後的機會,可是他沒有好好珍惜,而以後,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時鬱佳那樣的顧慮,他同樣有。怎麼可以在自己兄弟最幸福之後,再給予最痛苦的爭奪。
燁涵悔恨懊惱,在這深冬的夜晚,覺得寒冷入侵身體,要將他冰封。
回到家中的時鬱佳,在被中輾轉反側。她覺得自己就是在進行一場無盡的過關遊戲,好不容易闖過了前面的迷宮考驗,卻發現後面還有。
她不再迷茫自己的感情了,她要迷茫自己的選擇。
她喜歡裝傻擅長當鴕鳥,但是那是欺騙自己,而不能建立在欺騙別人的基礎上。她可以自欺欺人認爲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愛上燁涵那個大壞蛋,但是她沒辦法掩飾她已經不能全心全意對着燁爍的現實。
兩條道路:一是坦誠的把內心的疑惑不安和改變,告訴燁爍;二是,努力重新愛上燁爍。
第一條是長痛不如短痛的路,第二條是聽天由命的路。
煩躁煩躁煩躁……時鬱佳覺得自己已經要被這樣多愁善感又滿腦子都是焦慮的林黛玉思想給逼瘋了。這不符合她好不好!她最近一定是被什麼妖魔鬼怪給靈魂附體了……呃,難道是燁涵那個死娘娘腔把他的陰柔氣全通過那個吻渡給她了?呸呸呸……她必須要找點什麼事情做做纔好,再這樣下去,她都快被逼瘋了。
勉強又在被窩中翻滾了一個小時左右,時鬱佳悄然起身。她需要出去散散心,讓冷風吹吹她亂糟糟的低智商頭腦,可是她又不想被爸媽發現讓他們擔心。橫亙在她眼前的選擇題實在太難了,她一個人的意願,要跟燁爍哥哥還有兩家親人的意願相抗衡,好像怎麼比較,都應該是她屈服。
她不怕屈服,可是她覺得這樣的屈服是一種欺騙,一種謊言。用欺騙和謊言對待她所在乎的人,這同樣違揹她的原則。
偷偷摸摸溜出家門,空曠的街道,幾乎看不到車的影子,冷清的有點不真實。時鬱佳戴上了羽絨服上的帽子,打了個寒戰,這個天這個點從被窩裡爬起來,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來的事。
不知道該往哪裡去,那就隨意到哪裡去。左邊的道路是燁爍哥哥剛纔送她回來的,正對面的道路是燁爍哥哥以前送她回來的……時鬱佳嘆了一口氣,選擇了右邊,她不希望一些額外的情緒,來左右她現在的思路。
往事一幕幕,就在眼前,快進慢放重播回放,混合在一起,她的腦袋已經快要當機。她需要爆發的渠道。
開始是懶散走着,而後慢慢加快,最後開始奔跑。讓寒風幫助自己清醒,讓多餘的體力盡情的發泄,好讓自己再也不要想起那些煩惱而哀痛的傷。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連她這樣可以參加馬拉松的體力都已經感覺到透支。時鬱佳大口喘着氣,降下速度,慢慢行走。渾身脫力的感覺對於放空大腦有着最天然的療效,大腦連四肢的行走都快顧不上,自然沒有力氣再去想多餘的。
時鬱佳喘息着,終於停下,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鹿山,走到了曾經和燁涵驅車來過的地方……
時鬱佳驚了一跳,自己怎麼下意識就到這兒了……心虛的四下張望,又想想除了那些不法分子,估計這時候不會有人出現在這荒山野嶺,這才又鬆了一口氣。
自己這是徹底被燁涵給俘獲了麼……時鬱佳覺得自己很悲哀。其實要是客觀的選擇,她怎麼都覺得燁爍哥哥比燁涵那個死冰山好一千倍一萬倍,可是爲什麼造化弄人,她居然會從燁爍哥哥的碗裡跳了出來,進了燁涵那個火坑?
“老天爺你不開眼哪!”時鬱佳仰天哀號。說不出口的話,自己這樣胡言亂語發泄一下也好。“你逗我玩呢是吧?我喜歡燁爍哥哥的時候,你幹嘛不讓他喜歡我?好不容易他喜歡我的時候,你幹嘛又讓我喜歡燁涵?神經病沒人性……不是,你沒天性啊!”
時鬱佳叉腰罵了幾句,又覺得自己很傻,慫了下來,慢慢沿着山路溜達。也只有她這樣藝高人膽大的姑娘,纔會以個人走在這種夜路上,還沒有一點害怕的情緒。
“我最怕最怕煙雨蒙朦,看不清看不清你的身影,我曾經曾經對天呼換,天在哭我在哭你在何處……燁涵你個死縮頭烏龜,你有本事別來惹老孃啊!惹我你又跑,孬種!”時鬱佳哀怨的大聲唱着歌,因爲歇斯底里所以跑調的慘不忍睹。唱了兩句,她還忍不住又罵兩句。
“往事一幕幕,傷心一幕幕,你的眼光你的笑,伴我今日孤獨……燁涵!老孃要是以後孤老終身,你他媽也別想好過!”
“我最怕最怕煙雨蒙朦,還記的風雨裡和你相逢,早知道早知道如此匆匆,又何必又何必和你相逢……你個神經病,好好當花瓶呆着就算了,你幹嘛要在我的人生裡出現啊!你是瘋兒……我是傻……”時鬱佳已經完全沉浸入自己的節奏中。
“誰神經斌?誰傻?”前面路口大樹下,有個聲音忽然冷冷傳出。
“燁涵!”時鬱佳尖叫一聲,跳將起來,好像見鬼了一樣——不,是比見鬼了還要見鬼,她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甚至都能接受有一兩個劫匪企圖半夜對她這個優質美少女劫財又劫se,但是無法想象燁涵會這麼冒出來……
他跟蹤自己?不對啊,他在自己前頭……那是,偶遇?
靠!那得多麼小的機率啊!zj好歹也是個大城市,兩個人要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那不是相約好了就是絕對的心有靈犀。
呸呸呸,她纔不要跟燁涵心有靈犀……完了完了,剛纔她唱歌她亂說話,他聽到了多少?喜歡他的那個,有沒有聽到?
燁涵拿出一聽啤酒,漱了漱口,又很仔細的擦了擦嘴角,這才很痛苦的直起腰來。嘔吐,嘔吐,驚起夜鳥無數……啤酒沒把他灌得更醉,豐富的氣泡卻把他的胃攪成一團,直接吐空了,整個人好像更加清醒。
清醒的,讓他一點都沒有錯過她的說唱表演。她的破鑼嗓子,她的走調歌聲,還有她對他喜歡的抱怨。
燁涵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活過來了。最曲折離奇的反轉劇,估計也就這個效果吧。
一直知道她是有點喜歡自己的,只是沒有聽過她親口說出,更不知道,在他和燁爍之間,她的感情比重如何分配。而現在,他終於清楚了。
她喜歡他,比燁爍還多,多很多。
欣喜的同時,他的心中又冒起深深地後悔……如果早知道那麼一點點,不管是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一定搶在燁爍面前,向她表白。
……其實,除了對於燁爍的顧慮,一直以來,他還在顧慮着自己的面子,害怕當他說出口後被時時拒絕的難堪……****……燁涵懊惱不已,狠狠捶了一下樹幹,然後搖搖晃晃向她走來。
“你幹嘛啦!”時鬱佳聽着那拳頭與樹幹的撞擊聲,心忽的一跳,膝蓋一軟,背上冒出一股冷汗:“要死了,喝多了發酒瘋啊!”她現在已經沒空去計較他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說唱了,只是想着,那該多疼!看着他蹣跚趔趄的步伐,時鬱佳急忙迎了上去。
“我瘋了。”燁涵一伸手,撲向她,明明是想將她抱入懷中,但略有點失控的身軀,卻變成了整個人撲到在她身上。他真的瘋了,爲她瘋了。
“豬啊,誰讓你喝這麼多酒!”時鬱佳被他壓得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體,估計不是自己這體魄,就該直接被他壓趴了。“你怎麼樣?”
“死不了。”燁涵貪婪的摟着她,緊緊的,感覺着她的體溫她的身軀她的柔軟,煩躁和痛苦好像暫時都被驅趕了。
“廢話!”時鬱佳心疼的啐罵了一句,看着路燈下空曠的四處,一眼瞧到路邊休閒長椅上一堆啤酒罐子,再聯想之前他扶着樹的姿態:“你剛纔喝了那麼多酒,你怎麼還喝啊!”
她剛纔吃飯也在注意着他麼……燁涵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頸窩,蹭着,如一隻需要主人愛撫的小可憐:“漱口。”
“漱你個頭!洗腦還差不多!”時鬱佳的脖子癢癢的,每次跟他近距離接觸後就會產生的虛弱無力感再次毫無意外的降臨,讓她渾身軟軟幾乎要扶不住他的身軀。她只得很霸道的往他兩側腋窩下一擡,然後努力支撐起他:“去那裡坐着休息一會兒!”
“知道自己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啊……”時鬱佳嘟囔:“上次喝多了忘記了嗎?你都喝醉兩次了,喝多了,自己怎麼被賣掉的還不知道……你也知道,你這種貨se,屬於男女通吃型……”
“送你吃好不好?”燁涵終於被她半扛着入座,他根本沒給她直起身體的機會,順勢一拉,就將她拉在自己身上,怪異的姿勢讓時鬱佳只能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