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人,總是要忍讓一下的,總不能再抓回去吧?”吳珂成不慍不火地說道,“而且,臉上的傷快看不見了,你就放一百個心,我不會毀容的。”
蔣潔絲毫不覺得好笑,而是嚴肅地警告道:“珂成,好久不見你這樣了,你現在就是脾氣太好了,才由着那麼小丫頭那麼任性,你可別忘了……”
“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的。”吳珂成一瞟陽臺,那倆人的身影分外刺眼,他又看一眼蔣潔黯淡的眉眼,在心底無奈地嘆口氣,心臟有個小小的地方又痛又酸,痛是爲這個從小長大的朋友而痛,而酸卻不知是爲哪般。
蔣潔也看向窗外,她不自覺地站起來,忍不住苦笑,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珂成,沒有任何人是無辜的。”曾經她認爲林七是無辜的,可是現在她不那麼認爲了。最令她後悔的是,她把自己最愛的人也賠入了這場看不到結尾的遊戲。吳珂成原本只是當看客的,是她硬要他入局。如今,他可能真的入局了,而那個該入局的人卻恣意享受着吳珂成的寵愛。她從未恨過林七。
吳珂成一皺眉頭,跟着她一起走到陽臺那裡。
蔣潔爽朗一笑,調侃道:“喲,林七,這麼大了,還跟我哥哥撒嬌呢!還是我哥哥欺負你了?”
蔣凌放開林七,揉揉林七的頭髮,臉上沒有什麼笑意,說道:“不過是我們兄妹倆人長久沒見面,小丫頭耍賴罷了。”
他仔細看了看林七,只見她眼不紅,只是面色有些發白,心中不安放下的同時也有些奇怪在心底升起,林七好像除了剛聽到他的話時有些震驚有些哀傷之外,之後一直很平靜,不哭不鬧的,乖巧得不像話。
“蔣大哥說笑,我哪有跟他耍賴!”她不自在地說道,看到吳珂成更加不自然了,她的身世能解釋很多事情,吳家也是嫌棄她的身份丟人才不對外宣佈婚訊吧。她微微嘆口氣,不想說話了,讓她非常沮喪,她又懷念窮學生林七了,那個時候她沒有現在這麼富有,可是那時她很快樂,走出去光明正大的。現在呢?她覺得自己站在陽光下就是過街老鼠,面對面前的幾人有些擡不起頭了。
蔣凌勾她鼻子,被林七躲過去,他不依不撓,直到林七躲到蔣潔身後才住手,見她小臉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也沒了沮喪,他才放下心來。
看着打鬧的二人,吳珂成稍顯突兀地對蔣潔說道:“蔣潔,你們今天才下機,累了一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林七,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
林七點點頭,蔣潔的笑臉很勉強,蔣凌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便和二人告辭離去。
臨出門時,林七突然想起一事,說道:“蔣潔,你們這裡也沒人照顧,我那裡卻有三個管家一個廚子,還是讓方姨回來吧,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
蔣潔看了吳珂成一眼,嘴角含笑:“我看你是嫌方姨吵吧?她人老了,有些嘮叨,你別在意。”
“蔣潔,那你可誤會了,我哪敢嫌棄方姨?那可是吳爸爸媽媽的管家,你和蔣大哥在這裡也不遠,多不識禮數,我看不如讓方姨和晴姨都過來,我心裡才安心。”她說得十分誠懇。
蔣潔笑道:“喲,沒想到小丫頭還有張利嘴,好了,我們就兩個人,也不能都讓來了,還是讓方姨一個人過來吧。”
林七總算沒那麼鬱悶了,勉強壓住聲音中的興奮和歡快對方姨說道:“方姨,蔣潔姐姐那裡無人照顧,你今晚就過去吧。”
方姨一愣,眼中既有興奮,又有糾結,爲難地回答道:“可是……”
“你放心去吧,我剛纔已經跟大嫂說過了。”林七笑道,又說道,“多謝你這兩日來的照顧啊。”
方姨連忙說不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吳珂成,見吳珂成沒什麼異議,那麼林七說的就是實話了,她如釋重負般去收拾行李。聽林七的話音,她是要跟蔣潔一起回國的。晴姨和林七說了一聲就去幫方姨收拾了。
林七見方姨就這麼輕易地打發走了,興奮的情緒熄滅不少,對走上前來的楊阿姨說道:“你也去送送方姨吧,回來後直接去休息,讓晴姨也去休息。”
說罷,她索然無味地上樓,看也沒看吳珂成一眼。吳珂成等她吩咐完,和她一起上樓,兩人相對沉默,還是一個回臥室,一個去書房。林七見過蔣凌之後,明顯對吳珂成更加疏離了。
晴姨不知道得到了誰的指示,這天竟然搬到了下面的房間去睡覺。林七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提出分房睡,下樓叫咖啡的吳珂成卻知道,他在客房洗漱完仍是回到主臥。
林七已經睡着了,他靜靜走到沙發邊,在昏暗的燈光下凝視着她的臉看了會兒,她是等着等着睡着的,身體呈現一個極度不舒服的姿勢。他以爲林七在等他,心裡柔軟了些,輕輕把她抱到牀上,放進毯子裡。
他剛放下,就發現林七不安地扭動身體,還蹬掉了被子。他失笑,這麼大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蹬被子,重新把被子給她蓋上時,卻發現她眉頭緊鎖,似在忍受痛苦。
林七又做噩夢了。吳珂成輕聲喚:“林七,林七。”連叫了兩聲,他突然住口,打開牀頭抽屜,白瓶子裡果然少了兩顆藥。
他放下瓶子,眼中的光明滅不定,只坐在牀邊輕輕拍打她的手背以作安撫,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個恐慌的女孩,目光悠遠,最後落在牀頭的那隻小貓鬧鐘上。
林七難得起個大早,只覺得從來沒睡過這麼好的覺,她大大伸個懶腰,順手打開燈,轉頭卻對上一雙幽黑的眸子,頓時嚇了一跳,伸展身體的動作也僵住不動了。
“呵呵呵,早啊。”林七艱難地拉起嘴角。
“早。”吳珂成突然笑了,眸子中間的那盞小燈碎裂,點點璀璨。
林七指指自己,又指指吳珂成,問道:“你怎麼睡那裡去了?”
“你是女孩子,我自然讓着你。”吳珂成邊說邊從沙發上下來。
林七一閉眼,別過頭去找自己的拖鞋。兩人在洗漱間的門口相遇,想到昨天早上的迨攏林七說道:“你先進去吧,我今天起早了,還是再睡一會兒。”她說得面無表情,也沒見什麼尷尬。
吳珂成看她一眼,點點頭,先進去了。
林七沒有鑽回被窩繼續睡覺,而是坐在牀邊發怔,這是她從小就有的習慣,早上習慣性地回憶前一晚上的夢。而對於昨晚的噩夢她沒什麼印象,好像今天的精神也比前些天好。
她鬆口氣,可能是因爲房間裡多個人,膽子變大了吧。在這方面,她其實是感激吳珂成的,因爲吳珂成真的像他承諾的那樣,兩人井水不犯河水,他算是個君子。自從昨晚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那種挫敗感真的很濃,她並不是不想理會焦瑞鬆,而是看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再怎麼說,他們是夫妻的關係。她始終相信門當戶對是有道理的。
這個身份真的有些讓她擡不起頭,她從未立於這麼尷尬的立場。
可是她連另外一個人都當了,這點子失落和難堪一相比,可真就不算什麼了。
吳珂成出來的時候就發現林七坐在牀上發呆,他想到可能是因爲蔣凌對她說了什麼,可是林七心裡有事情願對楊阿姨說也不會他說的。
“我下去晨練了,你的身體向來不好,要和我一起去嗎?”吳珂成問道。
林七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什麼時候不好了,她覺得自己很健康,儘管她不常常做運動,她神色淡淡的:“那你去吧,我不喜歡室內運動。”
吳珂成沒再說什麼,他只是出於禮貌問一句,他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道,可是嘴角陡然失去的笑意出賣了他心裡的那點點失望。
林七發完呆,才意識到自己佔了大牀,吳珂成再次委屈了自己。她撇撇嘴,沒人讓他睡沙發吧?那條沙發其實又長又寬,只是比牀小了些而已。林七安慰自己讓自己心安理得一點,認命地先收拾沙發上的牀單毯子和枕頭纔去做別的事。
吃早餐時,林七看了一眼旁邊的晴姨,問道:“大叔,他們這次來出差有幾天?”
吳珂成擡頭,看到她嘴角的飯粒,頓覺好笑,他眼神示意晴姨,晴姨笑着給她擦乾淨,她尷尬地咳嗽一聲。
“DEM在澳洲這邊銷售環節出了問題,我想不會太久就能解決。”吳珂成含笑而道,說得輕描淡寫。
林七仔細看他一眼,他笑起來雲舒媽媽長得比較像,反而與吳珂成不太像。
“哦。”林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來蔣家的公司沒有太大問題,無論是不是吳珂成施加了什麼壓力,他總不會現在就毀了DEM,還好好地活着呢。
“這兩天我帶你和大姐四處逛逛。”吳珂成又說道,沒說去哪裡“逛”。
林七埋頭吃飯,他有什麼計劃,自己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好像她只是個附帶的包袱一樣。又忍不住黯然地想,因爲她的身份不光彩,所以是能隨時被丟棄的吧。
吳珂成瞥到她黯淡的臉色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奈地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