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這個季節總是要來得早些。
凜凜寒風中,解一忍不住朝圍巾裡縮了縮……路上幾片黃葉颳得沒處逃,最後終於躲進路邊窄窄的綠化帶中光禿着腦袋的矮灌木枝椏裡,晃動幾下,安靜下來……風聲依舊,不知什麼時候帶起了哨音,空氣裡似乎在醞釀着冬季裡的驚喜……
這是一片有些年代的小區,面積不小,而住的人越來越少,一條條小路涇渭分明,將一棟棟灰暗老舊的住宅樓劃分的格外獨立,卻堅定而穩重地生根發芽。幾棵上了年紀的大樹,在夜裡,粗壯的枝條掩住了暈暗的路燈,光線在路面晃動着,給深處的院子平添些許神秘與寂寥。
“快進屋,暖和一下!”
璇子扭動着銅鑰匙,推開脫落了深紅色漆面的點點斑駁的防盜門,迎面卻撲來溫暖的氣息,一掃渾身冷冽的寒氣,解一整個軀幹由僵直變得柔和起來。
璇子脫下埋在脖子裡的大紅色粗線圍巾,搓搓雙手。
“一,我昨天到家,就把暖氣熱水什麼的都檢查維修了一遍,就等你回家了!”她仰着小臉兒,興奮地說。
“璇兒,早跟你說過這些粗活兒一定要等我回來……”解一滿眼笑意地,幫她把額前的碎髮撩到耳邊,然後走到窗臺處,輕輕將玻璃窗推開十多公分的空隙……
轉過身,認真打量着屬於他們的“小窩”。
這是五層住宅樓的頂層,這裡一梯兩戶,樓梯。而這座樓幾乎住滿了租戶。
老舊的三室兩廳格局,打進門就是小小的廚與衛,餐廳客廳幾爲一體。因爲都是學生,常年不在家,所以餐廳裡放置着一個高大的書架,一節一節一格一格,似乎什麼書都有。
三個臥室圍着客廳,客廳裡三組橙色布藝單人小沙發圍在大概一米直徑的木頭圓桌邊上,圓桌上放些零碎的小玩意兒……而在整個猩紅色的陳舊的牆面襯托下,客廳似乎是個另類,讓人看出可愛的樣子來了。
……
不用說,這就是他們的租住處,是家。整個屋裡的租戶除了璇子,解一,還有一位,便是遠在幾百公里外的一名研二學生,夏正陽。
“大哥說正在忙實習的事情,安頓好就會回來……一,有可能給你一個生日驚喜哦!”璇子進了廚房,開始忙着燒些熱水了……大哥就是夏正陽。
解一放下了肩頭的揹包,朝門上貼有各種野營海報、圖片的房間走去。
摸到燈的開關,整個房間亮了,三個多月沒怎麼回來,書桌上沒有灰塵,牀上的藍格子鋪被潔淨地散發着薰衣草味的淡淡氣息……家的感覺啊?
“哈哈,我這次趕在你們前邊放假,所以就找了家政,都收拾好了。一……你得給我補助哦,家政阿姨還沒拿到工資呢!”小妮子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閃着光芒,微微彎了一下的小動作,卻被解一盡收眼底。
“好嘞!得發工資——”
解一拉着長腔說。
對誰他都不屑於如此有心情地包容、耐心,他只習慣於一就是一……而此時卻禁不住帶着笑意,眯起了狹長的眼睛,鼻頭調皮地收了收,那枚黑痣跟主人一起似乎斂起了心思,不捨得揭穿她。
他的臥室不大,除了牀,牆角處生了鏽的集體供暖片,一個簡易的實木衣櫃,剩下就是書桌了。此時映入眼簾的,是擺在書桌上一枚合照。
三個孩子,瘦小的女孩,咧着嘴笑;高她半頭的鼻尖有顆黑痣繃着嘴不笑的男孩扶着她的肩頭;最後面大他倆三四歲的另一個男孩,目光裡透着別樣的成熟淡定,雙手分別摟在他倆肩頭,儼然一副家長模樣。
思緒可有可無地飄蕩着……在這暖暖的房間裡,不停地碰撞在孩子們的腦海裡,直至飄向更久很遠的時間和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