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 愛恨憎怨難分明
“我來了。
?“你來了?”
??異口同聲,依舊是多年熟識的老朋友的樣子。
??夏墨陽勉強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握緊了張開,再握緊再張開,在重複這個動作十多次之後,緩緩的放在了腰上的劍柄。
??沒等他取劍,周遭侍衛已上前,將他團團圍住。
??夏墨陽濃麗睫毛下的眼睛,墨黑不見底的幽深,之後,緩緩一笑,他將手中劍直接扔到了地上。
??子恕揮手,示意手下的人都退下去。
??他淡淡的笑道:“墨陽,你隨我進來吧。”
??看了一眼左右不安的眼神後,他吩咐道:“都在外面候着,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走進帳篷裡,外面的風勢似乎分外的大,不斷地在發狂似的呼嘯,還呼呼獵獵地吹打着,發出很煩雜的聲音。
??夏墨陽擡眼,直直看着子恕,“我來了,能讓小皇子回去嗎?”
??子恕眉宇間流露着隱約冰冷,彷彿帶着一點點寒涼的意味,“我以爲我們之間還有別的可說的。也罷。”他側首轉向夏墨陽時,卻淺淺莞爾,“我叫你來,不是要放他回去。子涵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你認爲我會放他回去嗎?”
??“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子恕縱聲長笑,“問得好,我要大理城,要這個小皇子去我太和城。還有……”他看着夏墨陽已經變得清白的臉色,“我還要大理國璽。”
??子恕緩緩坐到一張金漆交椅上,神情閒適而自信。
??夏墨陽擰着眉毛看着,嘴角多了絲嘲諷的紋路,“你怎麼知道國璽的去向。”
??子恕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若是我不交呢?”
??“爲什麼不交?大理歸附南詔,南詔統一,萬民所願,就憑着你夏墨陽說不交就不交嗎?”
??子恕的面上發生了極細微的變化,也許只是眼角和脣邊的線條繃緊了,但整張臉頓時變得凌厲無比。
??夏墨陽目中隱有深沉之意,慢慢地開口:“我只知道大理王纔是我的皇。”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們不妨做筆交易。”子恕胸有成竹的一笑。
??“什麼交易?”夏墨陽蹙眉。
??子恕沒有說話,而是拍了拍手。
??很快,簾子一挑,一名侍女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夏墨陽是認識的,是紫春姑姑,她的手裡抱着一個明黃的襁褓,衝着夏墨陽點了點頭,纔將手裡的孩子抱到子恕面前。
??“姑姑,你說這孩子像不像墨陽?”
??“怎麼不像?”紫春微微一笑,“剛剛就連夏夫人都說像呢?”
??“夏夫人?”夏墨陽一震,繃直了身子,“哪個夏夫人?”
??子恕含笑不語,更加映證了他的推測。他雪白的齒死死的咬住了青灰的嘴脣,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有什麼事就衝着我來,別爲難我娘……”
??子恕優美端正的脣角浮起了一絲優雅的冷笑,“我怎麼會爲難她,她可是朕的母后生前念念不忘的人。墨陽,當你爲了幫助念絲帶信回去的那一刻就沒想到這些嗎?”
??夏墨陽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會是念絲嗎?難道一切到頭來,都只是一個局。
??他可以什麼都不顧,但是不能不顧自己的母親。
??直到此刻,他竟然有些懂了念絲的心思,絕決瘋狂的愛人方式,拖着自己心愛的人萬劫不復,讓背叛自己的人知道,什麼是愛到極至的痛,什麼是徹底的傷。
??他彷彿看見她,每日每夜的煎熬,無法跳出去痛苦……
??在愛與恨兩者之間徘徊,最終,生生將所有的疼痛擁抱進魂魄的深處。
??他愛她,可是現在細細想來,自己直到這一刻才懂了她……
??是不是,早日懂了她,就可以把她從無邊的痛苦中解救出來,是不是她就會真正開心的笑,就會真正露很溫暖的神情,她的魂就不會永遠的那麼蒼白冷漠。
??因爲,這一刻的怨,既然讓他知道了念絲的心思,可,他卻不想怪她。甚至是她出賣了自己,以及傷害到自己的母親。
??“還有這個,你不想看看嗎?墨陽。”子恕開口,打斷了他的沉思,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這是你的女兒吧,不過現在也仍然在朕的手中。墨陽,你不該揹着朕,朕一直拿你當兄弟的呀。”
??紫春手中的孩子突然變成了一道明媚的光。
??夏墨陽顫抖的伸手,想去接過孩子,卻被紫春閃了過去。
??“你說,那是我的女兒?”夏墨陽顫抖了嗓子,尷尬的縮回了手。
??夏墨陽說完,才知道自己失言,不過,憤怒並沒有他想象的一樣出現在子恕的面上,子恕平靜得可怕,就連他也猜測不出他分毫的心思,他只剩一種內斂的奇怪狂氣,卻讓人覺得從心底向外的發寒。
??就在夏墨陽以爲他不會開口的時候,子恕淡淡道:“她是念絲的女兒夜笑,念絲本想將這個孩子送到夏府……”
??話不用多說,只一句,已經很明瞭了。
??夏墨陽面上頹廢與欣喜交相替換,這才知道,原來念絲說有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一定要送到夏府的,竟然是他的女兒。
??看來,念絲並沒有設計害他。
??他擡起雙目,卻說不出話來。
??“你想問朕會怎麼做?”子恕問。
??他默認的沉默。
??子恕起身,從紫春手裡接過孩子,微微掀開襁褓的一角,孩子兀自在沉睡着,花瓣一般的小臉滿是甜蜜的溫馨。
??子恕細長的眼睛猛的眯起,胸膛裡拂過了帶着劇毒的氣息,“墨陽,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朕的兒子就是因爲這個丫頭而死,你認爲朕會輕易的放過背叛朕的人,甚至是這個孩子嗎?”
??他刻薄的扭着嘴脣,聲音冰冷,墨色的眼竟有着近似惡毒的光輝。“如果不是她們母女還有利用的價值,朕早已將她們千刀萬剮亦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夏墨陽平靜的表情忽然在瞬間變的異常猙獰,一聲似乎可以震碎人心魂的怒吼從肺部擠壓而出:“你怎麼能這麼做?”他說完,只覺得疼痛從胸口噴薄而出,一絲絲滲入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