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鴻不過是離開片刻功夫, 就聽到身後有人落水的聲音。
他急忙回身去看,原來站在岸邊的錦夏不見了,河裡某個地方, 接連冒了一大串氣泡。
“老婆!老婆, 你在哪兒!”謝天鴻四處張望, 焦急地尋找着錦夏。
沒有人回答, 更不見錦夏的蹤影。
一定是錦夏落水了。
謝天鴻來不及多想, 連身上的衣服也沒脫,直接縱身躍入水中,向冒氣泡的地方游去。他潛了下去, 一眼看到在水裡近乎昏迷的錦夏,什麼都不顧了, 直接將她抱在懷裡。
錦夏觸摸到熟悉的懷抱, 本能地依附過去, 藤蔓一般纏住他。
謝天鴻暗想:老婆,堅持一下, 馬上就回到岸上了。
他將口中的氣渡給她,一點一點,細心無比。
此時的錦夏,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意識模糊不清, 在大量的空氣涌入時, 身體恢復了一點力氣, 將謝天鴻纏得更緊。
謝天鴻的身體被她束縛住, 限制了活動。他拼盡力氣, 帶着錦夏往河岸游去。
直游到淺灘,兩人從水中冒出頭來。
夜色已深, 來護城河放河燈的人大都走得差不多了,偶爾幾個路過的,好奇地往河裡瞥一眼,看到有人落水,十分着急。奈何他們也不會鳧水,只能站在河邊乾站着,幫不上什麼忙。
等他們看到謝天鴻帶着錦夏出現的時候,全都鬆了一口氣,各自散去。
謝天鴻抱起錦夏,從河裡一步步走上岸。
就在這時,遠處一支箭射了過來,目標不偏不倚,正是謝天鴻的胸口。
謝天鴻剛出水,腦袋裡有點懵,加上擔心錦夏,完全沒有留意放暗箭的人。他悶哼一聲,箭頭沒入胸口,身前的衣物慢慢染成了紅色。
推錦夏下水的人,目的不是要錦夏的命,而是想趁謝天鴻救人分神的機會,對謝天鴻下手。
等謝天鴻回過神來的時候,視線中已經沒了兇手的蹤影。
幾個追出去的家丁回來稟報,他們只看到一個黑衣人閃過,跟了沒多久,就跟丟了。
謝天鴻把錦夏放到馬車上,右手攥住箭身,用力拔出,丟到車廂裡。他按住傷口止血,吩咐家丁,“他們早有預謀,我們追不上他們的。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我們馬上回府,我想想怎麼做以後,再告訴你們。”
馬車動了,他們很快回到景王府。
大夫替謝天鴻處理了傷口,用紗布仔細包紮。
謝天鴻的胸口處貼身放着錦夏買給他的腰帶,本打算找個機會,讓錦夏親手給他圍上,沒想到,那一箭正好射中腰帶上的玉勾。
玉勾碎了,同時抵消了箭的大部分衝力,即便箭頭劃破皮膚,傷口也比預想的小了許多,不至於傷及性命。
他看着躺在昏迷中的錦夏,愛憐地撫着她的手:“老婆,你在無意中救了我一命呢。”
錦夏兩眼緊緊闔着,沒有醒來,只是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她身上的衣服沒有換,仍是溼的,路上有謝天鴻抱着,依靠他的體溫取暖,回到府中以後,大夫替謝天鴻包紮傷口,兩人分開了一段時間,身上的熱氣散盡,冷風一吹,怎能不覺得冷。
謝天鴻立即把所有人支出去,親自給錦夏換下身上的溼衣服,又用乾燥的帕子,替她把身體擦乾,找出厚被子,替她蓋上。
錦夏凍得脣色發紫,在謝天鴻的手碰到她的時候,毫不遲疑,將他拉到身邊,雙臂圈住他,死活不肯放開。
謝天鴻試了一下,無法掙脫,索性躺下來,陪她一起入眠。
一夜過後,燦爛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落在牀上。
錦夏從睡夢中醒來,一眼看到旁邊和衣而臥的謝天鴻。
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細密的汗毛軟軟地鋪了一層,自下頜到頸間,弧度美好誘人。
錦夏胸口裡砰砰直跳,臉頰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孩子都有了,她看到謝天鴻,還是會心動。她用食指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沿着眉毛一路向下,劃過直挺的鼻樑、泛白的薄脣,直到喉結,每一寸肌膚,都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暈,美到極致。
咦,他的脣色極不正常,往日裡是粉紅色,現在怎麼發白呢。
錦夏仔細端詳着,心裡犯着嘀咕。
是不是昨夜發生什麼了?
她只記得,在護城河邊,有人推了她一把,她落入水中,掙扎幾下無果後,放棄了求生的意志。後來,後來就記不得了。該不是謝天鴻救她上來的?
按照他往日的體力和能力,下水救人而已,不至於弄成現在的樣子。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就看到謝天鴻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打量了一下身處的環境,發現錦夏一條腿搭在他腰間,雙臂抱住他的頸子,像個八爪魚似的,攀在他的身上。他遲疑道:“老婆,你在做什麼?”
錦夏一窘,忙從他身上滑下來,尷尬地說:“沒什麼,隨便看看你。”
“現在怎麼不看了?”
錦夏腹誹一句:三哥,你有被人看的癮啊?
當然,這只是想想,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她兩手抓住被角,掖好以後,說道:“天天.朝夕相對,早就看膩了。”
謝天鴻哦了一聲,“看膩了,你是不是想換個人看?”
“纔沒有!”
“想也白想,你沒機會了。”謝天鴻把她扳正過來,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西瓜他娘,這輩子都沒法更改。”
西瓜……三哥,你敢不敢給孩子換個好聽的名字!
錦夏扶着額頭,頭痛道:“孩子能不能不叫西瓜?”
“不能。”
“沒你這麼當爹的。”
“我這個爹,當得不好嗎?”
“太不好了!別人的孩子,名字都那麼文雅,咱們的孩子,謝西瓜……我怎麼叫得出口。”
謝天鴻大笑,“西瓜有什麼叫不出口的,好聽好記,朗朗上口,尤其是夏天,喊一聲,解三分暑氣。”
錦夏抗議,“不管你怎麼說,反正不能叫西瓜。”
“那就叫冬瓜、南瓜、北瓜?”
“……”
謝天鴻見她要惱,便不再逗她,改口說:“好了,孩子叫什麼名字,你說了算,行不行?”
“真的?”錦夏半信半疑。
謝天鴻一挑眉毛,“我騙過你嗎?”
騙過無數次!說謊不打草稿的大騙子!
錦夏覺得給孩子取名的事要黃,不滿道:“不想答應就算了,何必拿我開涮。”
“這次保證不騙你。”謝天鴻笑眯眯道。
錦夏一記粉拳打過去,“鬼才會信你。”
謝天鴻臉色一變,用手按了下胸口的傷,片刻功夫,臉色旋即恢復正常。
錦夏緊張地問,“三哥,你怎麼了?”
“我沒事。”
又騙人了!當錦夏是小孩子麼?隨便兩句就能糊弄了。
錦夏不由分說,把他按在牀上,親自動手,檢查他的身體。
一看到胸口的紗布,錦夏就明白了幾分,她的三哥受傷了,一定是因爲救她造成的。
每次謝天鴻一受傷,錦夏都覺得比自己受傷還難受。她心疼地說:“怎麼又不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老婆?”
謝天鴻抱住她,在她耳邊溫聲細語,“我不忍讓你爲我擔心。”
“我早晚都會知道,你瞞不住的。”
“少擔心一天,是一天。”
“夫妻本是一體,你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謝天鴻笑道:“這次算我錯了,以後保證不瞞你,行不行?”
行什麼啊,一聽就是在騙人,又想哄錦夏,打算糊弄過關。錦夏要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天下就沒有這麼容易的事兒。
錦夏低下頭,一口咬在他的頸間,給他留個記號,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做。
謝天鴻眉頭一蹙,苦笑一聲,“你嫌我傷得不夠重,再來補一口?就算我不怕疼,你也不怕閃了肚子裡的孩子?”
閃了舌頭、閃了腰、閃了腿,倒是常常聽說。
閃了孩子……謝天鴻想象力蠻豐富啊……
錦夏噗嗤笑了,手一鬆,從他身上滑下來。
她的身子重,早上起牀十分不方便,起初由丫鬟幫忙,後來,謝天鴻嫌她們笨手笨腳,全都趕走了。一到早晨,錦夏穿衣洗漱的事,全由謝天鴻一手操持。
今天也是一樣,謝天鴻扶着錦夏站起來,找出乾淨的衣物,一件件替她穿上。
他邊穿邊道:“洗漱完以後,咱們去用早膳,然後在雲鏡居門外活動活動。我跟大夫打聽過了,孕期多運動,臨盆的時候,不容易難產。”
想得好遠,剛懷上五個月,就開始琢磨臨盆了。
“三哥,我沒力氣,想在房間裡躺一會兒。”自從懷上孩子,錦夏就沒有以前精神了,每天懶洋洋的,除了睡覺就是躺着休息,能不動就儘量不動。
謝天鴻說:“現在不運動,等難產的時候,有你哭的。”
錦夏已經要哭了。
早知道生個孩子這麼麻煩,她不如偷偷吃點藥,把孩子打了,何必受這個罪。
整個早晨,錦夏都窩着臉。
用過早膳以後,她被謝天鴻連拖帶拽,拉到雲鏡居外,慢吞吞地在院子裡散步。
散什麼步啊,好累,好想回房間休息!
錦夏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看着謝天鴻,誰知,他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繼續拖着她轉圈子。
三哥,你遛馬呢?
錦夏苦哈哈地跟在謝天鴻身後,心裡一萬個不情願。
轉出雲鏡居,到了王府的大院以後,錦夏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家丁們全都面帶哭相,像是府裡有喪事。
錦夏奇怪道:“三哥,王府裡面,是不是有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