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啞的風聲四處搜尋置於露天之地的物件,無盡地擊打着,如同身形萬丈的惡魔摧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靈魂一般。
從幾天前司空浩南走後,司空御痕一直魂不守舍。他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之內,頭腦中思索的卻並非是戰事,實則他也無需擔憂戰事了,畢竟黎良辰已然應承了他司空御痕休戰的提議。
只是,現下他所擔憂的,乃是蕭雪尋。
雖則蕭雪尋在喝完仙藥白蓮後業已是甦醒了過來,但他如何想得到,至末竟還憑空生出了諸多事端——蕭雪尋,依舊是有性命之危。
實則司空御痕最爲想不到的還得是黎陽竟爲了蕭雪尋連命都可以不要,他司空御痕從來不信黎陽真心喜歡蕭雪尋,而今,他卻是有幾分相信了。
然而即便黎陽用自個的命換回了蕭雪尋的命,現下卻也是無用的,蕭雪尋不過是依舊命在旦夕的活在這世上罷了。
司空御痕的雙眉皺得極緊,他從前操心國事之時也從未有過如此焦躁,可現下,只爲了一個女子便操心至此。
可蕭雪尋於他司空御痕到底不是什麼點頭之交,而是至愛之人,先前他便可爲了她而棄天下人,現下,他憂心她多於憂心國事,卻也確乎尋常極了。
風依舊是凜冽地吹着,將大殿之中的司空御痕吹得墨發輕飄,居白笑對蕭雪尋病情的束手無策使得司空御痕不禁更爲焦躁。
他司空御痕本以爲若是他出得起錢財,那天下神醫也不缺一個居白笑,然而事實卻是證明此事終究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十年,太久了。
在他放出消息廣招天下神醫之時,至今已然是過了足足七日,然而來此的所謂自詡神醫之人在看畢蕭雪尋的病況後皆是以實在束手無策爲由回覆繼而走人。
神醫神醫,到底是是真是假,卻也沒人分辨得出來。
其間來此的所謂神醫之伍竟還又西域邊疆的,這也着實令司空御痕有些驚喜,畢竟邊疆之地異人衆多,說不定便會有那麼一個是能夠救治蕭雪尋的。
然而,至末那些自西域邊疆而來的所謂神醫亦是無功而返,蕭雪尋的病況並非常人所犯,那是因精血來死而復生留下的尾症啊,豈是平常醫藥可解之?
實則那自西域邊疆而來的神醫其間亦出了個對蕭雪尋病況看得最爲透徹的人,而那人亦是如同鬼魁一般身懷巫蠱之術,只不過他這巫蠱之術乃是爲普濟衆生。
彼時那身懷巫蠱之術的邊疆神醫細細瞧了番蕭雪尋的面容,見其面色的蒼白不同常人之蒼白,乃是如同死人般的毫無血色,他便業已是知曉蕭雪尋的病必然是一處疑難雜症了。
然而令他未有想到的是,當他深入查看起病況後,才知這已然不是尋常的疑難雜症了,乃是因巫蠱之術中被精血注入便死而復生後的尾症。
故而這死而復生的尾症之說,也便是因着這位來自西域邊疆的神醫爲由頭說起的,後頭那幫躍躍欲試的所謂神醫聞聽到了此言,當即也就放棄了一試的念頭,怏怏然的離去了。
是故纔有了今兒個司空御痕的愁眉緊鎖。
寒風依舊是毫不停歇地吹拂着,將這分明是深夏的天無端變成了深秋,總歸是寒風不刺骨,只是涼人心罷了。
卻說現下被司空御痕所記掛着的蕭雪尋正與尤里在後殿之內歇息,尤里擔憂蕭雪尋的病況,故而便向其父皇請求來此照顧蕭雪尋。
邊疆皇帝見尤里心意已決,至末也便不阻攔任她去了,實則他的女兒尤里待在司空御痕這頭倒是更爲好的,畢竟邊疆那兒形勢還暫不明朗。
而他黎良辰此番回邊疆卻也不知兇險到底有幾分,終究還是將尤里交託於司空御痕爲好,黎良辰同意尤里照料蕭雪尋,實則也便是因此緣由。
蕭雪尋近來的身子愈發虛弱,而爲了見那幫來爲她看病的所謂神醫,她更是耗費了極多精力,是故今兒個莫名的便有了幾聲咳。
尤里見蕭雪尋一整日都在輕咳,不由得擔憂起蕭雪尋的身子來:“雪尋,你會否有事?”語氣間全然是擔憂,絲毫未曾摻雜一分假意。
而那被問之人,即是蕭雪尋聞言,心裡頭也不禁升騰起幾分暖意,尤里確乎是真心待她的,再相比那些下人,倒確乎是真心倒了極致。
是故蕭雪尋輕搖了搖頭,示意並無大礙,但尤里擔心得緊,卻也不知如何是好,至末也只得出去外頭給蕭雪尋倒杯茶水,盼望能使蕭雪尋的咳嗽好一些。
蕭雪尋本不願尤里如此勞累,但見其實在是太過固執,也便不去阻攔了,人家也是一番好心,她倒確乎是無法推辭。
實則她便是想推辭也無力推辭了,近日來見客頻頻,使得她的身子空前虛弱起來,今兒個像是身子終於受不了而咳嗽起來了。
寒風從窗櫺處吹襲而入,揚起了正靠坐在牀上的蕭雪尋的三千青絲,是如曾經那般絕色美人在涼風下肆意歡笑的模樣,只是終究不復當初,而今的她,何嘗笑得出口。
命在旦夕,害了黎陽的性命,她蕭雪尋早便是作孽深重了,笑意二字,自她甦醒那刻便已然是不屬於她了,她現下唯有的,只有懊悔。
只是到底在懊悔些什麼,她卻是全然看不透,是如她不知自個到底犯下了多少過錯,又是如何犯下的,她忘了,抑或說記不清了。
但忘掉與記不清卻是更爲痛苦之事,若然她知曉自個到底犯了多少過錯,至少她還可以彌補,現下,卻是連彌補都不知該如何彌補了。
此時的愁思千丈,使得蕭雪尋口中忽然生起一抹腥甜之味,繼而便被那才從門外端着茶水步入殿內的尤里看了個正着。
“雪尋,你怎的了?”尤里將茶水放到桌上,匆匆走向嘴角溢着血的蕭雪尋。
蕭雪尋虛弱地擡起嘴角道:“無事。”聲音之輕,使得尤里以爲眼前之人頃刻間便要消逝於這世間了。
“我去找司空御痕!”尤里慌亂地說着,然而手卻被蕭雪尋抓住了,只聽得牀上虛弱不堪的蕭雪尋低聲道:“別……告訴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