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母走近兩步,擡起手,遞過來一個大紙袋,陰着臉說:“你爸整理衣服,沒給你拿你最喜歡的這兩身。我在家看見,就給你送來了。”
鄭馨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戰戰兢兢接過,小聲問:“我爸沒來?”
“他不在家,不然他也不讓我來。”鄭母輕聲說,“他心疼寶貝女兒,說我來會讓你更難過。雯雯,媽媽讓你難受了,對嗎?”
鄭馨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垂下視線,膽怯地縮到了浦傑身後。
浦傑本來就對鄭母心裡有氣,當即接過話頭,開口說:“阿姨,如果你關心鄭馨,已經瞭解過抑鬱症是怎麼回事,那這裡面有你多少責任,心裡應該有數了吧。”
“我懶得了解,無病呻吟。抑鬱不就是不開心,不開心也能算病,那我一年不得病個十七八回?”鄭母哼了一聲,努力放軟口氣一樣地調整了一下,說,“好,雯雯,媽媽是讓你不開心了,可……可這難道不是你不對嗎?當初你要是肚子疼及時治病,不就不會不孕了嗎?還能生孩子,你就可以找一個合適的老公。有了合適的老公和穩定的工作,你才能幸福後半輩子啊。媽這難道不是爲了你好?媽這是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察覺到鄭母的情緒似乎又激動起來,浦傑護着鄭馨往後退了兩步,輕聲說:“要不你先上去回家,這兒我來應付。”
鄭馨似乎想要點頭,可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又不敢就這麼走掉,只是低頭說:“媽,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讓你失望的。”
“阿姨,”浦傑深吸了口氣,儘量保持着基本的禮貌,“不管鄭馨有什麼錯誤,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既定的事實也已經不可能改變了,一味指責有什麼意義?看到鄭馨這樣難受你的心裡難道好過嗎?”
“我當然不好過!可這不就是因爲她嗎!還有你,浦傑!交了你這個男朋友之後,雯雯就沒以前聽話了!”鄭母的聲調陡然拔高,彷彿積累的不滿總算找到了一個宣泄的渠道,“都是你!都是你把雯雯帶壞的!你跟她處了對象,還一起過夜,爲什麼又不娶她了,你說,你說啊!”
鄭馨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久違的惶恐又開始在她眼底蔓延,她抓着浦傑的胳膊,小聲說:“不、不是,是我……沒資格再……再嫁給浦哥了。”
“那你還賴着他幹什麼!不能結婚還這麼一起住着,你是覺得破鞋的名聲好聽嗎!到時候誰還會要你!”鄭母瘦削的胸膛激動地起伏不休,氣喘吁吁地喊道,“你這是要毀了自己啊,你知不知道!”
“阿姨,你該送的衣服已經送到了,差不多就請回吧。”浦傑壓着氣咬牙說,“鄭馨的情況纔好轉一些,我不希望她受到什麼刺激。”
“我是她媽,你趕我走?知不知道等到你玩夠了不要她了,她最後還是得灰溜溜地回我這兒!”鄭母鼻翼翕張,飛舞的嘴片子中彈跳出一串串細小的白沫,“雯雯啊雯雯,你好好的工作跳槽了,好好的身體糟踐了,好好的男友不結婚了,你到底還能幹成什麼?你說我還要你幹嘛!”
“你不要就給我!”浦傑瞪起眼睛怒吼出來,“你不心疼有人心疼,你不要有人要!鄭馨跟我在一塊挺好的,吃得也多了睡得也香了,你這親媽還不如我這男朋友,你不如好好反省反省自己這媽是怎麼當的吧!”
“浦哥……對不起,你們……你們別吵。”鄭馨的身體明顯地顫抖起來,“這……這都是我的錯,你們……你們別吵了。”
“你瞧瞧你這樣子!”鄭母滿臉心痛地走來兩步,一把抓住了鄭馨的胳膊,“整天就知道道歉道歉道歉,對不起說那麼多,有意義嗎!什麼叫行動,你能不能拿出行動來!你要有點志氣,跟我去漢京繼續治病啊!要不然你就拿出點女人的本事,你男朋友不是說要你,你磨着跟他結婚啊!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行,然後只知道說對不起我錯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沒用的女兒!你做個闌尾炎手術,難道把腦子也割掉了嗎!”
“你給我放開!”浦傑怒氣上頭,重重一拽扯開了鄭母的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鄭馨病了!你這樣讓她自責,只會加重她的病情。她這個病治不好,別的什麼事情都是白搭,再嚴重下去,都沒辦法繼續上班,那樣你就高興了?”
“我高興什麼?”鄭母抻起脖子叉着腰,跟看見房檐上玉米粒的老母雞一樣,“那樣她才高興吧!男朋友做老闆就是輕鬆,不高興當成病都能請病假,你乾脆把她包養了放在家吧,什麼也不用幹,躺着給你幹就有工資!我怎麼就生了個這麼賤的女兒啊!你做女人的志氣呢!靠男人吃飯你臉紅不臉紅?哦,不臉紅,你臉都不要了還紅什麼!紅你的大猴腚去吧!你跟男人在這兒住吧,我只當沒有你這個不要臉的女兒!回頭我就把你剩下的東西全送來,以後再也不要踏進我家的大門,我嫌你髒,嫌你噁心!辱沒門楣!”
“門楣?你家有什麼門楣啊?祖上誰啊?鄭和嗎?那不是個太監麼?哪兒來的後代。再說了,你也不姓鄭啊,說到底不是人老鄭家的外戚,門楣和你有一毛錢關係嗎?”一個讓浦傑嚇了一跳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帶着滿滿的嘲諷說,“真是長見識,只知道愚昧家庭非要兒子跟有皇位等着繼承一樣傻氣,沒想到還有一邊把獨生女當生育工具不能生孩子就發瘋,一邊嚷嚷要女兒獨立不能依附男人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真是大開眼界。”
浦傑回過頭,就看到方彤彤跟他表姐鄧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就站在後面幾步遠的地方。
看方彤彤的表情,很明顯,這次吵架,她要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