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出現了短暫而明顯的尷尬。
安靜了半晌,薛安才小聲說:“那個……彤彤姐說你晚上不回來的。”
“出了點小意外,”浦傑靠在牀頭,放鬆了身體,舒展開來,“我最近跟傻子一樣不停犯錯,那麼,活該我要受點小懲罰,從女朋友的閨房裡出來坐車趕夜路回家。你呢?怎麼睡到這兒了?”
她不好意思地說:“梅姐要和彤彤姐一起睡,又吵着說不肯睡你這邊的牀,說都被你薰……唔……薰臭了。彤彤姐別不過她,只好陪她一起去了隔壁。本來地方夠,可彤彤姐嫌梅姐鬧騰,我睡覺輕,怕影響我休息,就讓我過來了。”
“我本來說睡隔間的,可彤彤姐說……”她遲疑了一下,不知爲何跳過了這段,“反正就讓我睡這兒了。”
“她說什麼了?幹嘛不敢告訴我。”浦傑笑了起來,自嘲地說,“跟我說吧,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反正我現在的臉皮正不怕開水燙呢。”
“她說……一張牀而已,有什麼可計較的,反正……住處什麼都沒所謂了。”薛安有些難過地說,“傑哥,彤彤姐……是在生你的氣嗎?”
“是。我沒想到,我的念頭讓她這麼不開心。”他好奇地側過身,單手撐頭,看着薛安說,“小安,我跟她們說了我的打算,可她們沒一個高興的。爲什麼,你聽到的時候就很高興呢?你和她們不同在哪兒?能告訴我你的想法嗎?”
“傑哥,你是說……那個大家就近在一起,買房子住下的事嗎?”她瞪圓眼睛,小心翼翼地問。
“嗯,就是那個。這種事肯定要徵求每個人同意才能進行對不對,我又不能買好房子把大家綁進去住。如果多半人都因爲這個不開心,那……那還不如算了。我不能因爲自己高興就這麼任性,不考慮你們的感受。”浦傑擡起手,摩挲着她卸掉化妝品後有些過於蒼白的臉頰,柔聲說,“小安,你實話告訴我,這樣的安排你真的開心嗎?”
薛安點了點頭,輕聲說:“我……真的開心,而且,很開心。可是,傑哥,我不能代表她們的,我和她們不一樣啊。我們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愛你這件事了吧。”
“哪裡不一樣?能告訴我嗎?”
“就是拋開我們每個人的性格差異不談,傑哥,我們到你身邊的順序也不一樣啊。如果說……我是說如果,不是真的這麼看,如果說,傑哥你是一塊特別大特別美味的蛋糕。”
浦傑頓時想到了渾身奶油的那個瘋狂之夜,趕忙往回叫了叫神兒,說:“嗯,你繼續。”
“那現在我並沒有資格分着吃,突然間,我有機會吃到一塊,即使切下來的不多,對我來說,總好過沒有是不是?”薛安捏緊被角,不太情願但還是爲了他仔細剖析着曾經的那點小確幸,“所以在你的計劃裡,我是得到利益的人。可原本就已經在分享蛋糕的人,平白無故少了一塊,而且……盤子還要光明正大擺在桌上,就這麼給她們看,她們肯定會不開心啊。”
浦傑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說:“可她們並不象是因爲有新人而生氣啊。”
“傑哥,我說了啊。你想把所有新來分蛋糕的人的盤子都擺在桌上,都湊到一起吃,那先上桌的人是肯定會不高興的。反正……”她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小了幾分,“換位思考,如果是我,我也寧願你偷偷摸摸分出去,讓我知道可以,但別讓我見着。對女人來說,其實……有個欺騙自己的理由,挺重要的。”
看浦傑陷入到沉思之中,薛安又輕聲說:“傑哥,感情這種事,只要是你這種情況,後來者總是先天低人一等的。彤彤姐最後讓鄭伯伯安靜下來,靠的也是一樣的道理。”
“啊?什麼道理?”浦傑一怔,問,“鄭馨和她爸爸之間沒事了嗎?”
“沒事恐怕談不上……但至少,應該有了個可以談的開始吧。剩下,就要看鄭馨姐的努力了。”她柔聲說,“彤彤姐過去告訴鄭伯伯的,就是鄭馨姐對你說要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其實你已經和她是戀愛關係了,有視頻可以證明。”
“這是說謊啊……”浦傑下意識地就反駁了一句,但馬上明白過來,鄭馨別無選擇,只有配合這個謊話,把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爭取到的“最早”降格爲“第二”,她不得不主動失去爭搶一切的正當性,才能讓父親的一腔怒火無法盡情發泄到浦傑的身上。
“星期五我跟俞靜思通電話,她還告訴我鄭馨的情況好轉得很不錯,讓我最近……多讓她開心一些。”他舉起拳頭,狠狠擠住了腦袋,低着頭,痛苦地說,“我滿肚子得意,壓根沒往心裡去,我……真是無可救藥的天字號第一大混蛋。”
“後來,鄭馨姐跟她爸爸說了孟總的身份,她爸爸沒再多說什麼,低着頭,就那麼走了。”薛安擔心地看着他,小聲把後續說完,“傑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浦傑搖了搖頭,緩緩滑下去,躺到牀上,各種各樣的難過交織在一起,讓刺痛歸於麻痹,讓痛楚的自責也漸漸沉寂,他拉起被單,蓋到胸口,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淡淡道,“反正怎麼想,我是個混蛋的事實已經無法更改了,一條路只能走到黑,那……就乾脆點用力走下去好了。”
“誒?”薛安眨了眨眼,“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挺晚了,你休息吧,我去隔壁房間睡。”
“不用,這不是雙人牀嗎?”他伸手拉住薛安,微一用力,就把她在驚喘聲中拽進了懷裡,“不要走……小安,別讓我自己留在這兒。”
薛安的臉紅了起來,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小聲說:“傑哥……你……不擔心超超了?”
“擔心。所以我只是想讓你陪陪我。”他抱緊她,就跟抱緊了水裡唯一的浮木一樣,他把臉埋進她瘦削的肩頭,輕聲說,“放心……我什麼也不會做的,我只是想抱抱你。小安,我這麼荒唐,身邊現在只剩你,不會對我生氣了……”
“彤彤姐也沒有的,她只是難過,梅姐罵你,她還和梅姐吵架了。”薛安猶豫了一下,誠實地說。
像是得到了今晚最需要的安慰,浦傑咕噥了一個自己也不知道意思的含糊單詞,就這麼抱着薛安,與她頭頸相交,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