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閉門羹吃得好難受。
拿着手機足足楞了十幾秒,浦傑扭頭看向腮幫子還鼓鼓囊囊正倉鼠一樣蠕動的鄭馨,無奈地說,“給我掛了。”
“啊?誒尼哇勒?爲嗯麼啊?”
“呃……嚥了在說話。”浦傑笑着伸手在她背後往下順了順,結果新換的薄衣服噼啪電了他一下。
“給你掛了?爲什麼啊?”她匆忙嚥下去,皺眉問道,跟着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大拇指。
“我怎麼知道。”浦傑四下打量一眼,無奈地說,“溜達好半天累了吧,走,咱們去嚐嚐雙皮奶。”
進去坐下,喝上吃上,他拿出手機,試着又給周父撥去一次。
這次直接連接都沒接,就拒掉了。
仔細一想,最早跟永安想要搶人的時候,朝陽俱樂部貌似也被拒絕得非常乾脆利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硬要說,這老爸不算是個合格的經紀人,但應該算個性情中人。
可主動聯繫的路走不通,浦傑也無計可施一籌莫展,已經真人化的馬甲跟他之間的無形羈絆會消失,指望走在路上突然偶遇周錦波應該是不現實了。
“先跟永安聯繫吧。”浦傑嘆了口氣,換了個號碼撥了出去,“實在不行,我要求觀看一下他們預備隊訓練,就不信還見不到周錦波。”
這次轉會意向的發起者是對方的俱樂部總經理賀其政,也不知道家裡以前是不是賣涼茶的。浦傑把電話打過去,一個聲音柔美動聽的秘書接了電話,問清楚事項後,很禮貌地表示賀總正在開會,如果着急的話可以先來俱樂部,與技術部門的高管先碰面。
左右也是沒處可去,浦傑問清地址,就出門叫了輛專車,往永安俱樂部辦公的永安中心趕去。
沒想到車都快開到了,浦傑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竟然是周父。
他趕忙接起,很客氣地說:“喂,周叔叔,我想你是不是對經紀人這個職業有什麼誤會,其實我是看中了您兒子的潛力,覺得他前途不可限量,纔想跟您碰碰頭,商討一下,是不是有對周錦波來說更好的路可走。只是談談,對您又沒有損失。”
“你……就是給朝陽俱樂部發掘球員幫他們衝上甲級聯賽的浦傑?”對面沉默了半晌,傳來的卻是個清晰了許多聽起來也年輕了很多的聲音。
“沒錯,是我。你……是周錦波本人?”浦傑不太敢確定地問。
“嗯,是我。我爸反對我見你,但我覺得我該見見。橫豎……也好過現在這樣。浦……呃……浦總,你現在在哪兒?”
“我就快到永安中心了,不過沒關係,你說你在哪兒,我還沒下車,馬上就能過去。”
“那你就在永安中心下車吧,路對面往西走幾百米有個健身中心,旁邊有家小飲品店。你可以在那兒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那邊隱隱約約傳來周父的咆哮,“你這臭小子還沒被坑夠嗎!踢球踢球踢球,最後踢不成球把自己的人都廢了你就滿意了是不是!”
“我等你,咱們在外面談吧。”浦傑同情地說,“一會兒見。”
他給賀總的秘書把電話打過去,說自己今天有點事,先去辦一趟,如果早就再來拜訪,如果晚,就明天再說,誠懇道歉後,算是暫時取消了到俱樂部拜訪的流程。
不料到了地方隨便點了兩杯喝的等了很久,足足將近一個小時,周錦波的身影才姍姍來遲。
他沒穿訓練服,而是一身寬鬆的便裝,腳上穿的也是很普通的休閒鞋,甚至不是運動款,他比浦傑記憶中的印象瘦了很多,但不是那種很精悍的瘦,而是透着一股有氣無力的感覺,渾身散發的那種懶洋洋的氣場,竟然和鄭馨有那麼幾分神似。
“周錦波,是我,我在這兒。”知道對方沒見過自己,浦傑起身擡起手喊了一句,把他招呼過來。
“對不起,跟我爸吵了一架,來得晚了些。”周錦波先鞠躬道了個歉,跟着有些拘謹地說,“我爸脾氣不好,之前對您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原諒。”
“沒什麼,你不用這麼客氣。”畢竟是曾經的馬甲,還窺探過很多次,浦傑心裡一直保留着淡淡的親切感,“我這次來,其實主要就是爲了找你。”
周錦波低下頭,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浦總,我知道朝陽曾經對我報過價,你們看得起我,我很感激。但……我可能真的回不到過去那樣了。你如果看了我最近兩個月的表現,你恐怕都會後悔花跑這一趟的路費。”
“但這不是真正的你。”浦傑盯着他毫無半點自信的眼睛,心裡一陣陣抽痛,“你現在需要重建信心,需要慢慢練回體能,一點點找到狀態,而不是自暴自棄真的認爲自己已經不行,從此沉淪墮落下去。”
“你在開玩笑吧。”周錦波搖了搖頭,“永安這麼專業的教練組都認爲我已經沒救了,預備隊裡我連三十多歲的老隊員都扛不過,你難道還能比永安一直觀察我的人更瞭解我嗎?”
“爲什麼不可能?”浦傑很堅定地說,“他們要爲球隊負責,他們觀察的是俱樂部所有球員中的一個,是幾十分之一。而我要爲我的職業負責,我觀察球員的時候,考慮的就只有球員自己。他們眼裡你是永安的周錦波,而我眼裡你就是周錦波。所以他們的結論是你還不夠格爲他們出場,但我的結論是,你完全有辦法擺脫現在的困境,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是嗎?”周錦波苦笑着說,“我參加預備隊比賽,連甲級球隊的預備隊球員都能把我輕鬆擠開,我看到粗暴的動作心裡就會害怕,五五開的球我九成都不敢下腳。浦總,我爸說得對……我已經不再是踢球那塊材料了。我還是好好複習一下,去上個大學吧。”
“你真的不想踢了?”浦傑探頭到桌面中間,盯着他的眼睛,“我玩不來安西教練那一套,你也沒有墮落到三井壽的地步,我現在告訴你我覺得你還有機會,你只要還想踢球,跟着我就是,我相信你將來不會讓我失望。”
“薛超因爲個子小足校都不愛搭理他,嚴家兄弟倆因爲和教練結怨球都差點沒得踢,李鐵鎖不過是個山裡的莽孩子,現在一樣在朝陽的一線隊裡刻苦訓練,今年新提拔上來的蘇麟,比你還瘦弱得多,但隊內練習,他跟薛超的配合足夠讓永安也吃不了兜着走。”他端起飲料喝了一口,緩緩道,“我有專業的心理諮詢師,有三河城提供的技術支持,有一個敢用年輕人的年輕教練,有一羣熱愛足球的好球員。所以你不用考慮其他任何事情,你只需要認真思考五分鐘,然後告訴我,你還想不想踢球。如果不想,我馬上結賬離開,此後都不會再聯繫你。”
周錦波低着頭,還不到兩分鐘,他的第一顆淚,就掉了下來,砸在自己傷過的腿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