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吳偉押到了車裡後,李爾玉這纔對景瑤說道:“景瑤,你來做筆錄吧。”
景瑤應了,拿出了紙筆,開始準備記錄了。
李爾玉對吳偉說道:“你繼續說,殺了人之後又是怎麼樣的?”
吳偉稍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殺了人之後,我心裡就很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坐在那裡抽了幾根菸,望了望山裡的方向,決定把她拖到山裡去藏起來。但我想我的摩托車停在路邊肯定不行,所以便出來想把摩托車停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我推着摩托車走了一會,發現那路邊有塊菜地,便把摩托車推了下去,藏在那裡。
“然後我又走到那塊空田裡,這一下,我想起我的菸頭要是在這裡被人發現了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便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把菸頭都撿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衣兜裡。
“然後我便把那女的屍體背了起來。那女的屍體挺沉,但我也沒辦法,硬是咬着牙一直沿着那塊田埂向裡面走。因爲那女的太重了,我只能走走停停,一直走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多遠,我估計也有幾公里了,終於到了那山腳下。
“我本來想把她弄到山上哪裡去藏起來,可我真的是沒力氣了,精疲力盡。我歇了一會,纔有力氣把她拖到一從灌木中間藏了起來,弄了些樹枝什麼的蓋在上面。
“然後又在那坐了一會,抽了幾支煙。一看手機,都已經早晨三點多鐘了。我知道我走出去還要一會,再遲路上就會有人了。於是又把菸頭都撿了起來,便匆匆地出來了,把我的摩托車從那塊菜地裡推了出來,然後就騎着走了。”
衆刑警沉默了一會,喬川問道:“你爲什麼要去那個楊樹鎮上偷東西?”
吳偉沮喪的把目光垂向地上,道:“沒錢用了,總要生活啊!”
喬川冷笑了一聲,道:“那照你這麼說,全世界的人都去偷算了,也不要幹活了。”
吳偉有些怯懦地看向喬川道:“警官,我也想去幹活,可我家裡從小就不管我,我已經散漫慣了,反正我幹了活也沒什麼意思,不幹活也沒人說我。”
聽了他這有些悲傷的話,喬川倒是一時沉默了下來。
這時景瑤卻說道:“你家裡不管你,你就不會自強嗎?就這麼自暴自棄嗎?”
吳偉看了她一眼,沮喪地說道:“你不會懂的,我也不想跟你說。”
李爾玉道:“說說你家裡的情況。”
吳偉略微沉默了一下,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父親從來沒管過我,我媽媽也知道罵我,也從來沒管過我。其實我小時候讀書成績還可以,但我到了初中高中就不想讀書了,因爲我根本就沒有動力,反正我讀好了也沒有人關心。我媽也不想供我讀書。我從高中就輟學了,開始在社會上混。
“那時候小,只是愛玩,也沒想去偷啊,搶啊什麼的。但是沒錢了的時候,沒人管我,我總要吃飯。起初是去一些飯店當服務員什麼的,但是那種地方除了不會讓你餓死,吃也吃不好,錢也掙不到,而且我也沒什麼心思做事,反正家裡也沒人管我。
“反正我做事也都做不了好久,然後我親戚就還說我好吃懶做。我也懶得跟他們講,後來日子過不下去了,乾脆就開始偷啊、搶啊什麼的。其實沒有人想這樣,但有時真的沒辦法了,飯都沒得吃了。人都會餓死的時候,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別說偷和搶,就是殺人都會殺。
“反正這麼多年我也沒回去過。公園裡、樹林裡我都睡過,過得真的跟一個乞丐差不多。你們是不會理解這種沒有家裡人疼愛、沒有人關心的人的心理的。”
吳偉說着,就不再說了。而一種沉重的氣氛頓時在車裡瀰漫開來。連景瑤也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吳偉又說道:“你們抓了我也好,反正我活得也沒什麼意思,最好把我判死刑吧。我不想在監獄裡繼續受罪。”
他說着,眼角竟紅了起來,兩行淚水滴了下來。他連忙擡起戴着手銬的手,擦拭了一下。
“走吧,跟我們去你的拋屍現場指認一下。”喬川說道,語氣柔和了一些。
吳偉不再說什麼,順從地跟着季陽晨後面下了車。衆人押解着吳偉,沿着那田埂一直向那山腳下走去。到了山腳下,吳偉也沒有抗拒,很順從地指認了現場。只是,他的表情平靜、卻又帶着深深的絕望。
這樣的一個年輕人,又是被家庭所摧毀了。
家庭,是多麼重要的一個場所。每一個人,從這裡被塑造和生產出來。這個人從最初的單純、善良,“人之初,性本善”,到最後被這個家庭塑造成一個什麼樣子,每一個當父母的,都應該好好的思考。
那天回到局裡,吳天德和林達海的DNA比對結果也出來了,結果證明死者身上留下的**確實不是他們兩人的。李爾玉把今天搜尋到的菸頭和吳偉的頭髮交給了付清佐,讓他進行DNA比對。
而吳偉,也被連夜送到了看守所裡面關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喬川和李爾玉去食堂點了兩個菜,邊吃,邊討論起這個案子來。
“爾玉,你到底是怎麼從一個普通的偷竊案上懷疑到吳偉的?”喬川邊吃邊向李爾玉問道。
李爾玉淡淡地答道:“其實我覺得挺簡單的,只不過是我比你們更加留心一點罷了。當我在那個孩子家無意之中聽他說他家菜地裡的絲瓜被誰踩爛了時,我便心裡泛起一些疑惑。
“然後我專門到那塊菜地裡面去看了。那塊菜地裡有摩托車的痕跡,還有人重重地踐踏過的痕跡。那痕跡既然還保留了下來,證明肯定是近期內留下的。很明顯,那個地方最近幾天居然有摩托車去過。
“這讓我很容易就聯想到了不遠處空田裡發生的案子。我推測是兇手騎着摩托車,在作案的過程中,爲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把摩托車藏在那片菜地裡。只是那時候,我真的無法肯定這個作案的人到底是本地的還是外地的。不過我確實從一開始就想到了外地人作案的這種可能性。
“後來我想了想,第一次我就注意到了,王秀梅所住的這個山衝裡,住的人家相當少。而九點多還會從這裡騎摩托車經過的人,如果是本村人的話,那肯定是住在這個山衝裡的人。
“但是農村的人比較淳樸,而且你想想,住在裡面的人本身就跟王秀梅很熟,不太可能對她下手,這需要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礙。而克服這樣的心理障礙的能力,農村人是不太可能具備的。當然,這也是心理學上的理論。
“所以,當我在鎮子上聽說有個偷東西的人騎着摩托車的時候,我很一下子就引起了警覺。而當我聽說這個嫌疑人不僅朝着這邊來,而且時間也吻合的時候,我幾乎就可以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