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鄺芷蘿方纔定下心來主動上前去牽雲秋夢的手:“我的小云兒,還知道回來看我,算你有良心。”
望着濃妝豔抹,袒露着潔白肩膀的鄺芷蘿,雲秋夢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鄺芷蘿伸過去的手瞬時撲了個空,她纔要開口相問,雲秋夢便重新披上帽子用刻不容緩的口吻說道:“我剛纔去廚房沒有找見莫大娘,你帶我去見她。”
知道了雲秋夢的來意,鄺芷蘿未免有些小小的失望:“你果然不是來找錦塵的,卻也不是來找我的。”
儘管如此,鄺芷蘿還是心甘情願的爲雲秋夢引路,二人避過熱鬧的地方在一條昏暗的小路上走着。
一路上,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阮志南。直至走到了一間破敗的小木屋前,二人方纔停下。
鄺芷蘿指着佈滿蜘蛛網的木門說道:“莫大娘前些日子害了肺癆,老鴇怕她傳染到別人形象生意,便把她扔到柴房任她自生自滅了。
但你要明白,老鴇是不會把錢花在爲這種人請大夫上的,我也沒有那麼多閒工夫管她,她也不值得讓我來管。”
“你變了,與我認識的那個芷蘿姑娘大不相同了。”雲秋夢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卻還是感到一陣酸楚,難道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嗎?
苦笑了一聲後,鄺芷蘿用噙着淚水的眼睛抱了她一下:“有時間,多來看看我吧,我的小云兒。”
“會的。”說罷,雲秋夢伸手抱住了她:“我一定會再來的。”
鄺芷蘿這才滿意的笑道:“進去吧,莫大娘就在裡面。”
點點頭道了句多謝,雲秋夢便推開門走了進去。目送她進門之後,鄺芷蘿自知沒自己什麼事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柴房向來是鮮少有人光顧的,何況如今還多了一位肺癆病患者,所以雲秋夢就算是來了,也不會被人發現的。
“誰呀?”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聲音,莫大娘發自本能的問了一句。
藉着微弱的燭光,雲秋夢還是看到了穿着粗布衣裳蜷縮在稻草堆旁邊的莫大娘。雲秋夢輕輕蹲到她身邊叫了她一聲:“莫大娘,是我,您還記得我嗎?”
“咳咳……咳咳……”莫大娘咳嗽了兩聲纔敢擡頭去看:“原來是你呀!”
雲秋夢輕輕點了點頭,此時此刻,她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自從被嶽龍翔帶出瀟湘館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莫大娘。但她也萬萬想不到,一段時日不見,莫大娘竟然會變成這樣,她看起來極其虛弱,人也蒼老了這麼多。
倒是莫大娘先發話了:“你怎麼來了?”
雖然在來之前雲秋夢就已經醞釀好了開場白,但她還是猶豫了許久纔像是下定決心是的開口道。
“我不喜歡繞彎子,有話我就直說了。莫邪究竟是不是你和我爹生的女兒?”
被雲秋夢這麼一問,原本就很弱的莫大娘又多了一絲畏懼和慌張:“你、你胡說什麼。”
雲秋夢拿出半個玉珏又扯下自己的玉墜一同遞到莫大娘面前:“這玉珏是從莫邪屍體上找到的,材質與我的玉墜一模一樣。而我先前在你的身上也見過半塊玉珏,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半塊應該可以和你的拼成一整塊纔是。”
聽罷此話,莫大娘猛地咳出一口鮮血,而後她用骨瘦如柴的手搖晃着雲秋夢的胳膊:“你說什麼?這半塊玉珏是從莫邪的屍體上找到的……屍體……她、死了?”
雲秋夢一把甩開莫大娘:“我不想聽你說廢話,現在是我再問你,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莫邪究竟是不是你和我爹所生之女。”
莫大娘激動的掏出懷裡的半塊玉珏捧在手心顫顫巍巍的問道:“是你爹告訴你的嗎?”
“我爹臨終前說過,他這一生只有兩個遺憾,一個是若水。說到第二個時,他提到了莫邪,但沒有繼續說,當時我才失去我母親,我根本沒有心思想那麼多。
直至我剛剛從莫邪身上翻出這半塊玉珏,又想起在你身上曾經看過半塊一樣的。我清楚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時的樣子,那個眼神我永遠都不會忘。
加上我爹之前說了半截的話,我今日纔不得不來找你。”
說罷,雲秋夢搖了搖頭站起了身,毫無疑問,莫大娘這麼問就代表她承認了這一切。雲秋夢竟然有些心痛,她是在替汪漫感到心痛。
一個如此文靜典雅的女人,原本雲秋夢只是以爲汪漫不過前半生深愛過的人不愛自己而已。現在看來,她後半生深愛的男人對她也有不忠。
身爲情人,她替自己愛過的男人生養了一個女兒。身爲妻子,她十幾年來一直默默守候在丈夫身邊替他操持諾大的雲家堡。身爲母親,汪漫更謂的上是盡職盡責。
這樣一個女人,老天怎麼捨得這麼對她。
儘管雲秋夢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她還是紅了眼眶,她到底是個重情之人。儘管知道自己並非汪漫親生,但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她早就認定汪漫就是自己親生母親。
如今眼前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女人,任是誰確實都無法接受。想來,雲樹當初說了一半就停口也是不想徒增雲秋夢的難過吧!
由此可見,雲樹真的很在乎她這個女兒,在乎到可以爲了她不去認自己的親生女兒。
莫大娘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走到雲秋夢身邊,她張開嘴想要問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忽然,雲秋夢轉過身緊緊盯着莫大娘,嚇得莫大娘一趔趄倒在了稻草堆裡。
雲秋夢再次蹲到她身邊掐住了她的脖子:“爲什麼?爲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娘?爲什麼?就算我娘有錯,可是她知道錯了,她已經再用她的後半生去改了,你們爲什麼不放過她?
爲什麼還要這麼對她?你爲什麼要摧毀我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爹不是那種人!你年輕的時候不是這瀟湘館的花魁嗎?一定是你勾引我爹!你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莫大娘哪裡經得住雲秋夢的這般折騰,沒多久便開始喘不上起來。
“夢兒,住手!”眼見雲秋夢就快要掐死莫大娘,老早就躲在一旁的阮志南急忙踹開門跳了進來從雲秋夢手裡救下了莫大娘。
安撫好雲秋夢的情緒,阮志南纔過去安慰莫大娘:“前輩請見諒,夢兒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情緒太過激動而已。”
莫大娘咳嗽了兩聲擺擺手道:“不妨事,我本就是個將死之人,但望不要髒了雲大小姐的手纔是。”
阮志南扶着莫大娘靠在稻草上好舒服一些,莫大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帶有歉意的看了看佇立在一旁的雲秋夢。
她緊緊攥着手裡的半塊玉珏講起了十幾年前的舊事。
“十幾年前我確實是這瀟湘館的花魁,而且我也和錦塵姑娘一樣是賣藝不賣身的。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夢兒的爹。
你們一定不知道,年輕時的雲堡主是多麼的風流瀟灑,我一眼就愛上了他。巧的是那天他竟然指定要我陪他,我出於愛慕便也破了例,與你爹有了一場露水姻緣。
我知道我這樣的身份是配不上你爹的,但沒過多久我就發現我懷了他的孩子。當我千方百計的找到他時,他才告訴我他早有家室,而且他的妻子再過不久就要爲他雲府添丁。
我雖然很失望但我還是告訴了他我懷孕之事,他聽後高興的大笑起來,但笑着笑着他突然不笑了。
他說他很愛他的妻子,但是他的妻子卻懷上了別人的孩子。愛屋及烏,爲了他妻子他願意忍受這一切,何況很快他妻子就要生了,他不會因爲我而休棄他的愛妻。
他和我說過,不要我生下這個孩子。但我真的很愛他,就算得不到他的人,能爲他生個孩子也是幸福的。
第二年春天我生下了一個女兒,那個時候雲夫人的女兒也該有六個月大了。
我派人將我產女的消息告訴了雲堡主,雲堡主果真來瀟湘館看我了,那是他第二次來,也是最後一次。他原本打算給我一大筆錢讓我帶着女兒下輩子衣食無憂,但我決意要讓他把孩子帶到雲家堡養大。
因爲我知道,一個花魁出身的母親怎麼也比不上一個堡主父親,孩子跟着我是不會有跟着他好的。他拗不過我,只好抱走了孩子,留給我一塊玉珏。
雲堡主說,這玉珏是用爲他女兒打造玉墜時剩下的材料所制。我知道他不打算爲我女兒打造什麼玉墜子,便把玉珏一分爲二,我們母女各一半。
我爲了離女兒近一些,拒絕了雲堡主的安排堅持留在瀟湘館。爲了女兒,我不想再做拋頭露面之事便祈求老鴇讓我去廚房幫忙。
孩子隨我姓莫,你父親是劍術世家出身,我便爲她取了名劍‘莫邪’這個名字。我原指望你父親會因此更加疼愛她,最起碼和疼愛雲夫人的孩子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