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易面色有些扭曲,心底有些感嘆,這小祖宗究竟得罪過多少人?爲何有這麼多人要她性命的?
這般想着突然,整個人如被雷擊,腳步怔怔的定在原地,不得動彈。
方纔……他們說什麼了?
他妻兒?
他……妻子有孕了?!
……他妻子有孕了!?
他有孩子了……他即將有孩子了!!??
蔣易此刻的思維都圍在孩子這倆個字眼上,於周遭的一切都沒存放在眼底。
“小姐的意思……我妻子有孕了?”不確定的的聲音裡帶有很大的不可置信,又有滿滿的激動。
顏玉無奈的扯着嘴角看着蔣易:“你妻兒眼下不在我身邊,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
“眼下沒法子立即帶他們進府,她們暫且還是安全的,至少在你有命回的這兩個月內,是安全的。”說着偏過頭看向宋洛清,視線又移到蔣易身上,“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蔣易薄薄的脣抿成一條線,深深看了一眼宋洛清,對着顏玉道:“蔣易清楚。”
他當然要平安無事的回來見妻兒。
他也不是那權衡不清的人。
知道眼前這個小女孩身後的少年,是他仰望的存在,自個的實力,遠遠在他之下,更何況他的妻兒還在這少年的手上,他根本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眼下妻子交給他們照顧,總比跟着自個東躲西藏來得妥當,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主上身邊的人盯上了,日子就難了。
他娶了妻子的事,他的主上是不知情的,可那少年就輕而易舉的說出了妻子的閨名,他沒理由不恐懼。
他很清楚。眼下的交易,他是得利的人,雖然不會永遠得利,但是這個關口決定着他今後的人生是否順利。
顏玉垂下眸子,接着安靜的月光盯着腳下的那雙繡花鞋,不滿意只看到腳尖,擡腳走了兩步;擡頭看蔣易:“當然,就這麼放你出這個祠堂,我心底這口氣怎麼都是咽不下的,你說該如何?其實。我也不太想爲難你……”語畢,朝他笑了笑,小虎牙閃着寒光。
蔣易面色呆了一下。緩過神來後,不漏痕跡的深吸一口氣,暗念:這麼大點的小女孩,怎有這麼重的煞氣?
左右想不通,還是忍不住琢磨。
他的腦袋垂得很低。有些不敢正視她。
她身上流露出來的煞氣,比他前任主上身上的煞氣還要濃重。
他是不是該慶幸,平日裡因與前任主上接觸過多,眼下的身體對煞氣產生了抗體;要不突然間換了主子,而且是煞氣如眼前這般種的人,恐怕一時間怕是會很不適應。
嘴皮子動了動。又停頓了一下,視乎在考慮怎麼消顏玉心底的那口怨氣;半響之後,他才朝顏玉拱手道:“蔣易會與殺手閣完全脫離關係。一點後顧之憂都不留下;這兩個月間,查清楚小姐的仇人。”只要你善待我妻兒,我蔣易甘願爲你賣命……他在心底補充一句!
顏玉挑了挑眉,咧嘴一笑,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我會善待你的妻兒重生超級帝國。至於我的仇人若能打聽清楚了最好,覺得困難的話。也不打緊,我自個會看着辦的,你只管留着命回來就成。”安撫的話還是要說的。
蔣易聽罷,感激的看着顏玉,直接一閃身離開了,連招呼都沒打。
顏玉看着蔣易離去的背影,面上的那抹笑如同偷腥的貓兒一般,可氣亦可愛。
靜了好一會子,才發現對面的宋洛清還站在遠處不動,面上的笑容頓了一下;笑意僵了僵,又重新掛起笑,不過再不是原先那貓膩的笑,而是看上去有點訕訕的樣子。
抓了把頭髮,琢磨好半天才說出了心底的意思:“你在生氣?爲何生氣?”
他在生氣,令他生氣的對象還是她。
手不由自主的搭上脖子,扶了倆扶;蒼天作證,她真不知那個地方惹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爲何要生氣。
可她的直覺清楚的告訴她:他在生氣,面色卻無半點異常,只是那無意間散發出來的一點一點緊繃的氣息讓她覺得很危險。
宋洛清看着她,扯了扯嘴角,這個動作只執行到一半,就沒再執行下去了。
因爲脣角有絲僵硬。
不知道爲何,自那蔣易走後,他心底突然騰昇起一股怒氣,這也就罷了,可偏偏他極力掩飾,還是被她給看出來並指點出來。
更不不知,心底的怒氣隱藏的連他這個都覺得可硬,爲何還是被她看出來了?
想罷眉頭又緊了緊,將冷清的視線放到他身上,同蔣易一般,他也不明白她身上的煞氣,從何兒來。
上次她身上的煞氣能嚇得花璀璨慌不擇路,這此能讓江湖上桀驁不馴的殺手蔣易俯首稱臣——她骨子裡的那股煞氣,連他看了都不由得起眉……
也難怪她能與南門贏合得來,南門贏身上的煞氣,與她身上的幾乎不相上下,一般人很難接近,但是她卻敢指派南門贏做一些他能做得到,而她卻做不到的事,雖然南門贏也樂意給她跑腿……
南門贏身上的煞氣,是師傅從打小就磨練,到外歷練,甚至做了無數次無比艱難的任務,才逐漸顯露出來的。
顏玉十幾年的經歷不似南門贏的那樣複雜,甚至可以說,她只是閨閣小姐,就算不同於別的閨閣裡一本正經的小姐,手頭上也只有一點三腳貓的功夫,煞氣這種令人膽顫的無形的東西,與她根本無關。
連最初發現她身上存有煞氣的南門贏,都大感驚訝、困惑、不解,而這驚訝、困惑、不解,他同時也沒能避得開。
換句話說,是她身上的煞氣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記得第一回看到她,在太師府花園的種白蓮的池子邊,那時候她面上就隱隱顯露煞氣了。
因爲好奇,所以關注了起來。
卻沒想到,那日她面色顯現出來的煞氣,只是骨子裡煞氣的冰山一角,根本不值得一提。
顏玉被宋洛清盯得頭皮發麻,不過那也是一觸即逝,瞬間就丟掉了那種感覺。
擡眸看了宋洛清一眼,垂下眸子。
宋洛清方纔給她輸送了內力,眼下她全身暖和異常,肚子裡因蔣易的麥餅的及時填充,也沒了飢餓之感。
見宋洛清久久抿脣不與語,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誰與爭鋒。
宋洛清見顏玉這番模樣,心底的怒氣更甚,一把抓住顏玉的胳膊,語氣並不冰冷,卻帶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你竟然吃了蔣易給你的東西?”
顏玉點頭,看向宋洛清的眼裡閃過了一絲不解。
“若是有毒呢?”
顏玉一怔,隨即笑道:“沒毒,是他備給自個吃的麥餅。”雖然這般解釋有點牽強,但是她吃的麥餅的確是沒毒的,不知宋洛清爲何要在這點上糾結。
感覺胳膊上的力道加重,她才恍然大悟的頓了一頓,直直的看着他:“你是擔心我麼?”
宋洛清不語。
顏玉見他彆扭,笑望着他,倏地,他面色有一絲不易發覺的猩紅,月光下印的不是很清晰,卻還是被她捕捉到了,不由得對着他瞪大了眼睛。
他忙撇過臉去。
她在心底笑出聲來,繞着他的身子走了一圈,覺得有趣,又繞着他走了好幾圈,卻在也沒有擡眸看他。
好像方纔瞪大眼盯着他看,是純粹在捉弄他一般。
不過經她這麼繞着走幾圈,他心底的淤着的怒氣說消失也就消失了。她還是個孩子,不管她身上的煞氣如何重,也不管她身上的煞氣從何而來,她都是一個十三歲未滿的小女孩。
只是……
眼下他想說的話,真的可以說麼?
心底有些猶豫……
顏玉擡眸看他,歪着頭道:“有什麼話,說,我聽着呢。”
他心頭微微一震,他的表現的那般明顯麼?
情緒略略歸爲平靜,想了想,還是開了口,聲音低沉道:“明兒個一早,我將遠赴西北雷區。”
她踩上了他的被月光拉長長的影子,聽他一字一字把話兒說開,擡起的腳步頓了頓,視線放遠,看到了地面上他們交疊的在一起的身影,錯開腳步,擡頭迎上他異常明亮的眼神:“願你凱旋歸來。”
她聲音軟軟的,令他心底積着的緊張和沉重緩緩泛開,閉了閉眼,眼底的光亮消失了一大半:“蔣易妻子我會找個由頭放到你手上,蔣易此人最重妻子,我相信你會合理利用的,只是這百里府,水太深……你一個人可以麼?”
顏玉略略點頭,獨當一面如何不可?!
待他周身的氣息緩緩開始平靜,含笑問他:“你何時歸來?”
“三年。”他涼涼的聲音帶着暖意出口,“你……”等我麼?
她就這麼仰着頭看着他,等他把後面的話說完,最終還是沒等到——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靜靜不語。
半闔着雙眸,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也知道戰場上刀光劍影、世事無常,更知道他不是不想承諾,不是不敢承諾,而是他們之間的情感,還沒發展到那個可以經得住一份承諾的點上。
所以,他話說了一半。
所以,她即使知道他想說什麼,卻還是裝作不知。
只能暗自感嘆一句:世事無常……
他們都怕,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