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特地把夫君這兩個詞咬得重一些,語罷睨了柳氏一眼。
待族長的話音剛落,柳氏才又朝族長叩頭:“柳娘謝過族長!”
顏玉眼露奇怪,她不明白柳氏對族長這般尊敬作甚,但能清楚的感覺到,比起老太爺與老夫人,柳氏更加尊敬這個不怎麼在百里府的露面的族長。
族長略略擺擺手,垂下了眸子。
大老爺見大局已定,待他和柳氏被婆子扶起身子,纔在衆人的注視下,咬着牙朝柳氏作揖:“夫人,爲夫錯了,爲夫實是被喪子之痛衝昏了頭腦,做了糊塗事,說了糊塗話,得罪夫人之處,望夫人海量!”
柳氏頓了頓,面帶微笑的伸手扶起大老爺,給老大爺回禮:“柳娘方纔情緒過激,也有失禮之處,望夫君海涵!”說着又對着老太爺老夫人的方向彎下了雙膝,跪了下來,“媳婦衝撞公公婆婆,不敢請求公公婆婆恕罪,請公公婆婆責罰。”語畢,朝老太爺老夫人的方向叩頭。
老太爺見此,皺着的眉頭鬆了送,沉沉嘆了口氣:“罷了,是誤會就好,按理說今兒個你受的委屈才是最大的,就別跪着了,起吧!”
柳氏面帶感激道:“謝公公。”卻是沒起身,因爲老夫人還沒開口。
老夫人掃了柳氏一眼,語氣不鹹不淡:“起來吧,如老太爺所說,今兒個,你的確是受委屈了!”
聽上去挺明理的一老太太。
若是族長、南門贏等不在,老夫人也能這般明理就好了……顏玉忍不住這般想。
柳氏又謝過老夫人,這才氣定神閒的被娟娘子扶起身。
族長滿意的點頭,偏頭問老太爺和老太爺:“這事算是了了?”說着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來。
老太爺面上擠出一絲微笑,朝族長作揖:“麻煩老大哥!”
族長嘴角的笑意淡去,好像嘴角的那絲笑意,只是瞅到者自個的幻覺。他面色沉靜:“沒什麼麻煩的,下次小輩們有什麼問題的話,先好生勸說就是。”
不要動不動就請他們這羣人老人來這看戲,撇開丟臉不說,他們也是一羣大忙人,繁忙的程度不亞於衙門裡的青天大老爺,他們真的很忙阿!回去之後,還有一大串瑣事等着他們幾個糟老頭解決,看來今兒晚他們幾個又要熬夜,今兒個沒來得急解決的差事。才能順利解決了。
族長想起他老人家熬夜,還得拖着四個兄弟一起熬夜,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哎,沒一個省心的!
起身招呼四個兄弟離去。
老太爺面上的笑意頓時僵硬,待他面上的僵硬散去,往院子裡一看,族長那一羣青襖老頭超級貼身保鏢。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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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族長等五人離開後,老太爺臉色霎時變得陰沉。
掃過大老爺和柳氏,壓低聲音冷哼一聲:“沒一個省心的,剩下的自個解決!莫要回我了。”語罷,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千妍院,好像千妍院裡有什麼晦氣的東西一般。
老太爺走後。老夫人卻拿深沉的目光盯着顏玉,只盯着顏玉;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深沉!
顏玉不由得在心底打了個寒顫……老夫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不管是從前還是上一世,她好像從沒體會過老夫人真正的厲害。眼下只一個眼神,就讓她全身冰涼,雖然自來到這千妍院開始,她的身體就沒暖和過,但也不不至於冷到讓她有抱緊身體的衝動。
老太爺走後。老夫人盯着顏玉看了半響,就帶着二老爺、苗氏一行人離開了千妍院。步伐穩當當的,與老太爺匆匆離去的步伐恰巧相反。
可離去的意思和老太爺的一模一樣,千妍院裡的一切,都留給大老爺處理了。
眼下千妍院,除了深居簡出的包姨娘不在場,大房的一大家子都聚在了千妍院,孔姨娘母女三人,沒得大老爺發話,老夫人又顧得上帶走她們,即使再不情願,他們也只得留下。
畢竟方纔,任姨娘的一席話裡,可是提到過孔姨娘的,提到朱哥兒是孔姨娘抱出府的;若是大老爺真的要爲朱哥兒討公道,追根究底,孔姨娘就是那罪魁禍首阿!
孔姨娘就是強逼着自個忘記任姨娘那一席話都不奏效!因爲她忘記了,並不代表大老爺記不起來。
眼下她的命中富貴、好歹,都握在了大老爺一人手中,她沒理由不小心翼翼,小心翼翼陪着笑臉。
因爲沒人開口,南門贏和花璀璨也留在了千妍院。
顏玉的視線由南門贏和花璀璨身上移到了大老爺身上。
話說已經遠去的臉色陰沉的老太爺和目光深沉的老夫人,早早的不在千妍院了,他們連一絲氣息也沒留下的就走了;沒走的大老爺比起老太爺和老夫人,臉色和眼神裡的深沉更甚,撇開柳氏,他直直的盯着任姨娘。
任姨娘卻跟沒事人似的該幹嘛就幹嘛!
顏玉看了一眼任姨娘,想着此刻大老爺拿刀子割她,她應該都沒多大反應。因爲任姨娘的精神狀態忒奇怪了。
任姨娘的態度雖顯得沒心沒肺,不……或許是狼心狗肺了,但是,顏玉還是覺得她有些問題——她的精神狀態並不差,而是太好了,好得甚至有些過頭了。
大老爺盯着任姨娘看了半響,面上的情緒漸漸放緩,估計是認爲再生氣下去,也沒意思。
也就慢慢收斂了情緒。
他坐到了任姨娘身邊,語氣平淡且溫柔,帶着點淡淡的誘惑:“你喂朱哥兒的藥,是誰給你的?”
坐在高腳椅上的任姨娘聞言,突然跳了起來,嚇了衆人一跳!
大老爺微微皺眉,起身把任姨娘輕輕按在了椅子上,臉色溫和,語氣像是在哄小孩:“你與我說說,你喂朱哥兒吃的那藥,是誰給你的,你身邊可還有?”
估計大老爺也看出了任姨娘的精神不正常,所以纔不與她計較的,可顏玉還是覺得奇怪。
她奇怪大老爺突然轉變的態度。
換句話說,她從沒有看過大老爺以這種態度對待過任何人,就連襁褓裡的朱哥兒——突然的,她有種大老爺並不是真心喜歡着朱哥兒的錯覺網遊之邪體魔念。
衆人只看到了大老爺爲朱哥兒瘋狂,爲朱哥兒想要休了柳氏,這種舉動,任誰都覺得他是真心想爲死去的朱哥兒抱不平的,卻忽略了他把朱哥兒放在了冰冷的地上,卻一點都沒情緒波動。
直到族長出聲,纔有婆子把朱哥兒抱上了香幾。
這不是個父親愛子的正常表現。
朱哥兒難不也是個炮灰,是爲了攆走柳氏的炮灰?
想到此處,顏玉豁地覺得雙臂發寒,冷得想用雙手去揉搓。
大老爺這般費盡周折的趕走柳氏,爲的究竟是什麼?
而柳氏明顯從骨子裡散出來的氣息,都是願意被大老爺休出府的……但提前的條件是帶走她。
結果條件談崩了,大老爺和老夫人根本不同意柳氏帶走她。
卻是請來了族長,緊逼着柳氏出府。
柳氏萬分無奈之下才招來任姨娘。大老爺等人如何也沒想到柳氏還有這一招,更沒想到,任姨娘不僅把孔姨娘抖出來,還爆料出她父母被殺是府邸的人做的。
最後的結果,就有點讓人受不了,因爲她竟然親自把毒喂進了朱哥兒嘴裡。
除了柳氏,大概沒人能想到任姨娘會這麼不惜命的說出這些話。
要知道天元朝的律法一直是殺人償命的。
任姨娘眼露疑惑,在大老爺的柔聲哄勸下,竟柔和下來:乖巧的坐下。
顏玉斜睨了一眼花璀璨,見他也皺着眉盯着任姨娘看,似乎看出些端倪出來。
大老爺依然輕聲哄着任姨娘,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話,只是語氣更加溫柔,誘惑更添:“你喂朱哥兒吃的那藥,是誰給你的,你身邊可還有?”
任姨娘眼底更顯迷茫,嘴巴卻喃喃的動了,她道:“朱哥兒的藥是我父母給我的,他們要我爲他們報仇……報仇!說是……說是要喂到百里氏的人的嘴裡。”
大老爺眉頭一緊,盯着她又出聲:“你跟我說說,你父母的情況可好?”
任姨娘身體輕輕一顫:“他們……他們死得很慘……眼睛瞎了,腿腳斷了,胸部背部被鞭子抽打得……體無完膚……形態更是皮包骨頭……好像幾個月沒吃過一餐飽飯一樣,他們好像是聽到了我的聲音,才肯與我說話的。”
“又像是特意吊着一口氣,等我回去的……他們等我回去,讓我給他們報仇,對報仇!他們說百里氏,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語氣越來越激動,臉色卻沉靜依舊,迷茫依舊。
大老爺聽完任姨娘的話,很疲憊的坐到了身後的高腳椅子上,累得甩了甩頭。
顏玉心中排山倒海的翻出浪花來。
難怪老太爺和老夫人這般放心把這事交給大老爺處理,原來,大老爺竟然還會催眠術!
眼角掃過周圍的人,衆人的神態迥異。
有如柳氏一般,早就知道大老爺有這樣一身離奇的本事;還有如她這般,吃驚的緊盯着大老爺不放的,比如說孔姨娘和百里如玉百里阮玉兩姐妹,她們驚訝的神態就似根本不知道,大老爺還有這樣一身離奇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