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容站起身,微微行禮:“皇上,娘娘臨終前,是帶着笑走的,奴婢想,娘娘性格如此純善,一定也不願意看到您這樣傷懷,奴婢言盡於此,告退。”
花玉容走了,天空漸漸地被黑暗吞噬,就連點點繁星也隱沒於夜空之中。
“瑾兒,朕該怎麼做?朕捨不得,朕捨不得叫你離開啊。”炎陵看着花瑾兒的臉蛋,輕輕撫摸,眼含熱淚:“朕在這深宮之中,除了你,真的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了,瑾兒,你爲什麼這麼狠心,爲什麼要丟下朕一個人?”
“哐……”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了地面,照亮了炎陵,照亮了他懷中的女子。
“瑾兒,朕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朕……”炎陵的頭窩在花瑾兒的脖頸,眼淚一滴滴滑落。
不遠處,花玉容站在亭臺後面,哭的泣不成聲:娘娘,您看到了嗎?您雖然死了,可是在那個男人的心理,您始終是最珍貴的了。
三月後
“唉,玉容,太子殿下這樣哭,可怎麼是好?”醉兒抱着啼哭不止的太子殿下,急的渾身是汗,滿臉焦急。
花玉容衝調好了槐花蜂蜜,又試了溫熱,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急匆匆的端過去,餵給太子殿下,可是那孩子啼哭的滿臉汗水,就是不吃不喝。
醉兒一急,“還是宣太醫吧。”
“夏太醫最近總是喝的醉醺醺的,也不當值,別的太醫我也信不過,還是算了吧,再去找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嬤嬤,仔細盤問一二。”花玉容看着太子殿下如此,怎麼會不心疼,就是沒有什麼好辦法,自己也着急的不得了。
“娘娘的後事辦的那樣體面,花莊的人算是高興了吧,只是可笑,娘娘死的那樣無辜,只有那幾個賤人爲娘娘陪葬,娘娘死的太不值得了。”醉兒抱着太子殿下,想到花莊那些沒有人性的長輩,只覺得噁心至極。
“姐姐快別這樣說。”花玉容看了看周圍,“娘娘如今被追封爲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是皇嗣的唯一人選,也算是夠了,至於那些以下犯上的賤人,我們何必再提起?如今我活着的目的,就是爲了娘娘養育太子殿下,姐姐……過往的一切,咱們都忘了吧,帶着怨恨,如何能夠教導好太子殿下?”
醉兒憐惜的看着太子殿下,心疼的直掉眼淚:“我只是不能理解,爲什麼皇上對太子殿下這樣冷淡?這三個月來,皇上來看望太子殿下的次數屈指可數吧,這是娘娘拼了性命才生下來的孩子啊,皇上怎麼可以這樣?”
“正是因爲太子殿下是娘娘拼了性命生下來的,皇上纔會如此……”花玉容看着太子殿下哭的通紅的小臉,自己的眼淚也掉了下來:“也許不是因爲不喜歡太子殿下,是因爲不能原諒自己吧,皇上……也有他的無奈啊。”
“我不管他有什麼無奈。”醉兒似乎是氣極了,“娘娘拼了性命剩下這孩子是爲了什麼?皇上怎麼可以這樣?你看這孩子,三個月了,還是這樣瘦,本就是早產,這麼養都養不胖,要
是……要是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有臉去見娘娘啊!”醉兒說着,嚎啕大哭。
像是被醉兒的哭聲嚇到了,太子殿下哭的更加厲害了。
“姐姐,夠了!”花玉容心疼的把孩子抱過來:“太子殿下哭的這樣厲害,姐姐你是看不到嗎?怎麼可以這樣,嚇到太子殿下如何是好?”
“我只是替娘娘不值得。”醉兒抹着眼淚:“皇上難過,難道咱們就不難過嗎?娘娘已經走了,皇上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咱們只是奴婢,奴婢只要做好奴婢的分內事就好了。”花玉容看着醉兒,第一次這樣嚴厲:“姐姐,我們的分內事,就是太子殿下,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明白嗎?”
“我……”醉兒張口結舌,一時間竟忘記了哭泣。
太子殿下許是哭得累了,小腦袋軟軟的趴在花玉容的肩膀上,睡着了。
花玉容愣了一下,輕輕抱着太子殿下進了內殿,安頓好以後,醉兒進來了:“玉容妹妹,方纔是我思慮不周全,你……”
“姐姐,我明白,你都是爲了這孩子。”花玉容看着醉兒,伸出手去,醉兒臉上一紅,走過來,牽住對方。
花瑾兒已經入土爲安了,可是皇上來昭陽殿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是來了,也只是遠遠的坐在花瑾兒曾經的榻上,看着醉兒照顧太子殿下,一言不發,只是坐一會,就會離開。可是後宮那些人虎視眈眈,哪個不是盯着昭陽殿的這個孩子,哪個不是想要了這個孩子的命?光是處死李才人那些人的時候,皇上所用的雷霆手段,看來還是不足以威懾這些人,貪婪,往往會讓人忘記恐懼。
“太子睡下了嗎?”一個磁性的聲音低低響起。
花玉容和醉兒猛的一驚,跪了下去:“參見皇上。”
“你們起來吧。”炎陵走過她們身邊,坐在榻上,看着太子殿下的小臉,皺了皺眉:“好像哭過?怎麼回事?”
“回稟皇上,太子殿下最近總是吃不下東西,奴婢本想叫夏太醫前來看看的,但是夏太醫最近不當值,別的太醫只怕是不熟悉太子殿下的體質,故而……”醉兒回話道,對於皇帝總算是對太子殿下有些掛心感到欣慰很多。
炎陵皺了皺眉頭,英俊的臉龐如今夾雜着些許的憂愁,看着那孩子的時候,還有一絲絲的不確定:“怎麼會吃不下飯?你們是怎麼看孩子的。”
“皇上恕罪。”醉兒和花玉容跪了下去。
炎陵走上牀邊,第一次伸出手臂,輕輕撫摸着太子殿下的臉頰:“長得像他母后,皮膚很白淨,也是這樣瘦弱。”一邊說着,一邊把頭轉了過去。
醉兒鼻子有些酸澀,花玉容垂着頭,肩膀微微發抖。
“瑾兒的孩子,身子跟瑾兒一樣瘦弱。!”炎陵笑了笑,眼裡含着淚水,“楚居白。”
“末將在。”楚居白出現在門口。
“把夏應榮給朕帶來。”炎陵冷冷的說道。
“是。”
楚居白縱身一躍,已經不見蹤跡。
醉兒第一次對皇帝露出好臉色——自從花瑾兒歿了,她就一直對皇帝是這副神情,誰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要說遷怒皇上,那也太不知輕重了,皇上對昭陽殿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若不是念着對娘娘的舊情,所有下人都會被遣散,好一點的離宮出家,不好的分給哪個心底狹隘的妃子,就只有受盡虐待的份了。
可若是別的原因,那便只有皇上對太子殿下的態度了,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這樣沒錯。
花玉容看了一眼皇上,知道這個時候剛下早朝,於是問道:“皇上,奴婢準備了落英糕點,您要不要嚐嚐?”
剛下早朝,還沒有用過早膳就直接來看孩子了,花玉容這一提,炎陵還真覺得有點餓了:“落英糕點?是菊花做的嗎?”炎陵環顧室內,十月盛秋,正是菊花盛開的時候,這丫鬟倒是有幾分聰慧,於是點點頭:“你去拿吧。”
醉兒和花玉容出了門,端了糕點過來,想了想,醉兒又燙了一壺上好的紹興黃酒——這可是娘娘生前唯一喜歡喝的酒,娘娘生性淡泊,向來不喜歡飲酒,唯有皇上開心的時候,會陪着喝幾盅。醉兒此舉,也是爲了提醒聖上,關愛太子殿下。
花玉容明白她的苦心,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想想,秋菊落英,細品朝露,倒也不錯,於是也沒說什麼,準備好以後,又招呼皇上淨手,品嚐。
“恩!”皇帝嚐了一口,就着黃酒飲下,黃酒下肚,臉色已經微微一變,看了一眼醉兒,當即有些沉默。
“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帶着人往這裡來了。”大太監周濤跑過來說道。
炎陵眼色微變:“太后?她還來做什麼?”
當日炎陵命人活活杖弊了李才人和那些妃子們,一個個都被打得血肉模糊,還叫了後宮所有人前去觀看,據說很多人都吐的眼冒金星。後宮至少還是安靜了好一陣子的,只是沒想到,好日子過去的這樣快。
花玉容幽幽嘆息一聲:“這麼快就坐不住了嗎?”
炎陵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醉兒心裡覺得不安,但是哪裡不安有說不出口,好在皇上在這裡,沒人可以對太子殿下不利。
“太后娘娘駕到。”周天尖利的聲音讓炎陵皺了皺眉。
“皇帝也在這裡,那正好了,哀家也不用再去跑一趟了。”太后娘娘見到炎陵,起初愣了一下,到底還是老狐狸,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炎陵沒說話,喝了一口酒,這才說道:“母后今日怎麼有空來這昭陽殿?”
“哀家來,自然是爲了哀家的皇孫。”太后娘娘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直直的看着花玉容和醉兒:“這兩個賤婢,意欲謀害皇子,哀家今日來,就是要給哀家的皇子一個公道。”
“哦。”炎陵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花玉容和醉兒對視一眼,齊刷刷的跪了下去:“奴婢不曾謀害皇子,還請皇上明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