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彭霞眼睜睜的看着彭震爲了一通電話變了神色,心裡七上八下的,急忙問。
彭震手裡捏着手機一下下的敲擊着自己的額頭,金屬撞擊骨頭髮出一聲聲的脆響。電話是虎子打來的,說的是heaven被老宅那邊的人抱走的事情。虎子在電話裡請示,要不要上去搶,真要是論起人手來,老宅的人還不沒有虎子他們多。
只是很短的時間,彭震就否定了上去硬搶的選項。
做保鏢的人,大多都身體強壯,面目嚴肅,這樣的男人就是成羣結隊的站在一起,都會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流,更別說是對峙,甚至是大打出手。
那樣的場面,別說heaven還是一個孩子,就是普通的大人,恐怕都會留下畢生的陰影,他不能拿heaven去冒險。
所以他只是吩咐虎子跟緊了老宅的人,確保孩子能平穩安全的帶回來。
也不過就是幾秒鐘的功夫,手機再一次響起,這一次不出意外的,是葉高馳。
彭震接起,葉高馳在電話那頭咆哮出聲,對於一向善於控制情緒的葉高馳來說,這樣的失態是前所未有的。
可見heaven的失蹤,嚴重程度之深。
彭震聽到自己說:“你放心,我絕對把heaven全須全尾的給你們送回來。我保證!”
葉高馳儘管氣極敗壞,但是內心的顧慮跟彭震是相同的,他們都怕傷到孩子。葉高馳甚至衝口而出,童年留下陰影會對孩子的一生造成抹不去的影響,他們都是軍校出身,當初不是沒有學習過犯罪心理學,所有的變態殺人狂,起因不同、手法不同,但絕對相同的一點,就是童年時都心理受到過不同程度的創傷。
正因爲懂這裡面的嚴重性,所以他們才投鼠忌器,老宅那邊的人不足掛齒,真要是動起傢伙來,絕不是葉高馳跟彭震兩方面人聯合的對手,可是他們手裡有heaven,這就是最大的砝碼。
彭震想起虎子說的過程,因爲是商場,人流多,所以保鏢不能全副武裝的跟着,只能派人分散開,分段的保護。
出事的時候,保鏢都往上趕,可彭震跟葉高馳的保鏢關注的是三個人,而老宅那邊的人,卻只爲heaven而來。
等發現heaven被人抱起的時候,再想上去搶人就變的不那麼容易了。
這纔有了虎子的電話,估計葉高馳那邊,也是如此。
彭震再三保證,“我會讓heaven安安生生的回來。”葉高馳還是無法冷靜的情況下,彭震重複着,“葉高,他也是我兒子。”
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只是葉高馳這個做舅舅的會擔心會害怕,會情緒失控,他這個父親,更加會。
只是他不能。
沒有看到孩子之前,他必須剋制住一切的情緒。
而且彭震更擔心的是,“她呢?”
彭震簡直想象不出,丟了孩子的林枷會是什麼樣子的。他接到消息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腦袋上衝,那種恨不能殺了所有人甚至是自己也要換孩子平安的心,她只怕比他更甚。
壓住胸口,彭震強忍着情緒對葉高馳說:“孩子,我去接回來。她,你去找,她現在比孩子,危險的多。”
孩子至少知道在那裡,而她,茫茫人海的,她要去哪裡找孩子。
葉高馳說還沒有聯繫到林枷,彭震一顆心懸起來,他真怕林枷做傻事,她不是沒說過的,沒了孩子,她寧可去死。
越這麼想,彭震越害怕。
不顧葉高馳還在說着威脅的話,彭震掛了電話就給林枷撥了過去,先開始是空號,後來又變成無法接通,彭震不放棄,不斷的撥打,總算撥通了一次。
“喂?”彭震出聲都不敢太大,怕驚到她。
對方的聲音非常的雜亂,甚至彭震聽到了警車的聲音,他斷斷續續聽到了林枷的聲音,也顧不上其他就說:“heaven現在很安全,我保證等會兒就給你送回去,你別擔心!”
他的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
再打就完全打不通了。
彭震盯着手機,簡直覺得此刻他的心被放在了火上烤,吱吱作響。
“回老宅!”彭震吩咐着,想了想又補充,“走後門
。”
後門雖然隱蔽了些,可是後門距離爺爺的臥房更近,彭震太瞭解今天這樣的事情是誰策劃並實施的。
彭霞已經徹底嚇傻了,坐在彭震對面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看着堂弟那渾身上下散發的,要去跟人拼命的架勢,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今天來找彭震,是因爲家裡因爲彭震登報澄清跟霍芳菲的關係炸了鍋,爺爺勒令彭震必須回家跟他說明情況。
彭霞今天是來跟彭震說這個的。
穿過層層的門禁,車子停在四合院的後門,早春時節,看起來還有幾分寂寥,苗木上包裹的塑料紙都還沒有被拆去。
一片蕭條。
彭震開了車門就往裡跑,身如靈蛇,發現後門並沒有開着,彭震非常熟練的踩上把手,翻牆而入。
這裡曾是彭震長大的地方,他對這裡在熟悉不過。
推開祖父臥室門的瞬間,彭震臉上的表情就變了,他甚至帶上了笑容,“爺爺!”
他鏗鏘有力的喊了一聲,這是他已經很多年不曾開口過的稱呼,裡面的彭老爺子聽到,同樣中氣十足的回了聲,“哎!”
門內,彭老爺子躺在牀上,而小小的heaven坐在牀前的檀木官帽椅上。
heaven兩隻手放在膝蓋上,腰背挺的筆直,小小的嘴巴抿着,非常嚴肅、端正的坐着。
彭震見到heaven,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彭老爺子對彭震這樣的表現很滿意,輕聲說:“來見見這孩子,看着挺有模有樣的。”
彭震哈哈一笑,斜靠在爺爺的牀前,對着heaven的臉調笑着說:“小狗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是不是淘氣亂跑來的?”
heaven還是板着臉,嫌棄的口吻,“我纔不淘氣。”
雖然語氣跟從前還是相同的,但是heaven的身形半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坐的筆直。
彭震看着他的體態,笑眯眯的問,“到這裡來,怕不怕?”
heaven小小的翻了個白眼,“不怕。”
“真不怕?”彭震懷疑。
heaven這一次,不出聲了。
孩子的沉默讓彭震再也忍不住,伸手將他抱到了懷裡,就跟孩子曾經在他身邊的每一個晚上一樣,滿懷的抱着。
他的小胸膛貼着彭震的,心似乎都能捱到一起去似的。
彭震拍拍heaven的小脊背,“別怕,沒事了,我這就送你回家。”
heaven兩隻手抓着彭震的前胸的衣服領子,斷斷續續的說:“姨姨.......肚子疼......小寶寶......不乖......好多人都推我,我追不上去......有人問我是不是heaven,他說會帶我回家......”
heaven從來都話很少,雖然彭震在heaven回國後跟孩子正大光明接觸的機會就一次,可關於heaven的一切,他都知曉。
孩子能突然說這麼多,彭震就知道他心裡還是害怕了。
被陌生的人帶到了陌生的地方,孩子不怕,纔是怪事。
彭震一顆心都揉碎了,可還是不敢在孩子面前顯露,他只能保持着臉上的笑容,輕聲的跟heaven解釋,“別擔心heaven,你姨姨這會兒正在生小寶寶呢,小寶寶沒有heaven乖,等他生下來,heaven好好教育他,不能讓媽媽那麼擔心的,對不對?”
heaven乖乖的點頭,然後很有些沮喪的說:“這下枷枷要生我的氣了。”
彭震看着孩子的臉,有些撐不下去此刻的表情,撇了撇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更軟,“不會,只要你好好的回去,她不會生你的氣的。我跟你保證。”要生也只會生他的氣,將所有的仇怨都加諸到他的頭上來。
彭震的父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
高大的彭震抱着小小的孩子,溫言軟語的哄着,那眼裡的溫柔,彷若能淹沒周遭的一切,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彭震。
更令人震撼的,是彭震跟heaven幾乎挨在一起的兩張臉。
生命的延續,從來都是造物主的奇蹟。
一時間房間裡的人,都
沒了聲音。
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踢踏聲,“你們太過份了,你們怎麼能.......”
彭霞一臉憤怒的推開了門,看到彭震跟heaven同時看向她的眸子,滿腔的情緒都頓住,然後硬生生的變了表情,對着heaven笑,“嗨,heaven,你還認識我嗎?”
heaven坐在彭震的手臂上,對着彭霞點了點頭,像個小紳士的樣子:“Leona。”
彭霞心中微震,她跟heaven其實就見過一次面,當時她的確自我介紹過,不過那時候這個孩子幾乎沒有分給她什麼注意力。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真怪,明明是這樣尷尬又窒息的時刻,面對孩子,笑出來似乎並不是多麼難的事情。
彭霞走過去拉住heaven的手,輕聲的叮囑,“你以後一定要跟好大人知道嗎?就算是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也不能跟着別人走,你要是有個什麼........,你讓我們.....你讓家裡人心裡多着急呢。”
“成了!”彭震打斷彭霞的話,“別嚇唬他了。”
一直沒出聲的彭老爺子此時開口,“阿震,把孩子放下來,讓孩子吃點東西。”
安女士手裡端着精緻的托盤,上面放着現烤的餅乾還有溫牛奶,“來,heaven,想吃什麼自己拿。”
heaven扭頭看過來。
這孩子的眼睛,即便是到了這樣的時刻,也還是靜水流長的,清凌凌的純淨,似乎能照見人的內心。
安女士手一抖,托盤眼看着就要斜倒下去,身邊的丈夫伸手扶住,他對着彭震說:“叫你放下來,聽不到嗎?孩子總不能餓着送回去。”
還是沒法擺脫他跟彭震說話嚴厲的態度。
但是相比於平時,這語氣裡濃濃的示弱與遷就,卻也是不難聽出的。
彭震看着heaven,詢問孩子的意思。
heaven微微了躬了躬身,非常周到禮貌卻也疏離非常的對安女士說:“不用了,謝謝您。”
安女士身體都有些站不住,半靠在丈夫身上。
“爸,葉赫剛給我來了電話,讓早點把heaven送回去。”彭震的父親簡直難以想象,能隱忍多年,不聲不響的葉赫,會因爲一個孩子,暴怒成那個樣子。
彭老爺子對着heaven招招手,彭震不放下他,只是抱着heaven靠近。
彭老爺子伸出手,摸摸heaven的小手,蒼老的滿是老人斑的手,在小孩子嫩白的手指旁,顯的有些恐怖。
“葉赫着急了吧?”彭老爺子問。
heaven雖然還是保持着平靜的樣子,可是手指明顯彎曲了起來。
顯然關於葉家的人,孩子都是關注的。
彭震的父親‘嗯’了一聲,葉赫在電話裡甚至說出魚死網破這樣重的話來,可見是真的動了肝火。
彭老爺子倒是很平靜,“必然的,誰家丟了這樣的寶貝疙瘩,能不着急呢。”
渾濁的老眼一寸寸的看着孩子,笑容帶起臉上層層的皺紋,“你喜歡吃什麼,告訴老爺爺好不好?往後你再來,我就讓家裡人給你準備!”
heaven還是保持着非常紳士的模樣,“不用了,老爺爺,媽媽說不能吃別人家的東西。”
彭老爺子眨眨眼睛,眼底有水光一閃而過。
他笑着誇heaven,“你媽媽把你教的很好。”
然後他纔對着彭震說:“好了,你把孩子送回去吧。”
彭震抱着孩子不動,也不說話。
彭老爺子嘆口氣,“今天這事是我做錯了,往後絕不會。”
彭震將heaven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跟彭老爺子說:“爺爺,你說話從來是算數的!”
彭老爺子點頭,“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彭震這才抱着孩子轉身,heaven就乖乖的伏在彭震肩頭,甚至還對着彭霞搖手說拜拜。
等彭震離開,安女士手上的托盤落地,稀稀拉拉一地的破碎。
彭霞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牀上,哭出了聲,“爺爺,您這是幹什麼啊!阿震,他已經那麼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