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這兩個字簡直成了我的命門,我有多愛這孩子,就有多恨這孩子,“早知如此,我當初死也不會把環拿掉。虧我還想給他生孩子。”
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老天爺對於我的天真最大的諷刺,我心心念唸的給彭震生孩子,還幻想着能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小家。這曾經有過的一切想法,現在想起來,我自己都覺得啼笑皆非。這世上哪裡還有我這樣傻透了的女人。
孩子是無辜的,我當然知道。
可是這個孩子本身就帶着太多的恩怨情愁,彭家人從靈魂的最深處就否定了這個孩子,而我,現在因爲這個孩子,又寸步難行。
該怎麼去形容我現在的處境。
我看着顧夏,不知道如何說起。
顧夏不知道該如何說了,就問我:“那你往後怎麼打算?”
“現在不是我想怎麼辦,而是他想怎麼辦,有了這個孩子,他更是不會放過我了。”
我太清楚了,只有有彭震在,我哪裡都去不了,有任何想法都是白搭。根本成功不了,我握緊了手中佟伊檬給我的卡,是真的心急。
“你別跟他拗着,他那個脾氣,你跟他頂着來,絕對是你吃虧。”
我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顧夏說出了這一句,我當然知道她是好心,只是人在不同的位置,聽到一些話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的。
讓我不要跟彭震拗着,那就是要順着彭震嗎?
閉上眼睛忘記我媽媽的死,對着彭家人笑顏如花,甚至對彭家那些羞辱我的人小意討好。
太諷刺了吧。
“有用嗎?”
顧夏看我冥頑不靈,接着說了很多勸我的話,無非就是孩子是非常好的,不能輕易割捨。
我心頭跟長了草一樣的荒蕪,試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毫無痛苦就割捨掉自己的兒女的人嗎?就是我媽媽那樣的性格,也還是在離婚的時候帶走了我,這麼多年就是再苦再難,她還是盡力的給我最好的物質生活。
如果我還有選擇,我怎麼可能割捨掉我的孩子。
顧夏殷殷勸導,而我滿心頹廢,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了。
顧夏說的口乾舌燥,最終看完無動於衷,也只能轉身離去。這世界上有很多這樣的狀況,就像當時陸暻年失蹤時一樣,無論我們對着顧夏說出什麼樣安慰的話來,她還是一樣的心情沉重。
感同身受這個詞,本身就是一個僞命題。
房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就是發呆,不餓不渴也不覺得難過,整個大腦都是空白的,其實我極力的想要思考些什麼,比如我如何才能離開之類的事情,可是沒用。
腦袋就像是自動的程序一樣,完全空白了下來。
就這樣發楞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的門再一次被推開,這一次,彭震來了。
看到他,我條件發射的就是全身僵硬。
他顯然是看到了我的反應的,眉頭皺起來,不過脾氣什麼的,還是都全部壓下去了,他到底還是顧慮着我的身體。
拿了好多的飯菜用一個小餐車推進來。
獻寶一樣的說:“都是我吩咐人給你做的,對補身體特別有用。”
彭震指指烏雞湯,“你多喝點湯,你瞅瞅你瘦的這樣子,寶寶在你肚子裡,恐怕早都餓肚子了。”
他嘴裡說出寶寶兩個字,帶着溫柔的舌音。
我再怎麼跟彭震過不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我很早前就已經開始逼着自己吃東西,絕不能拿別人的錯來傷害自己。
更何況我現在還有孩子。
我端起湯碗來一口悶,根本沒有什麼品嚐的心情,現在對於我來說,吃飯是一種任務,而不是一種享受。
彭震看完吃飯,高興的很,絮絮叨叨的在我耳邊說:“你說是兒子還是女兒,要是女兒就好了,我女兒,生出來一定特別漂亮!”
他完全開啓了傻爹模式。
而我,將他說的一切都屏蔽了。
不想聽。
彭震叨叨了許久,我都吃完了,他還自娛自樂的說。
我只能打斷他,“麻煩你把這些東西推出去,我聞到味道會噁心。”
是真的,吃飽了再聞飯菜味,是真的噁心。
彭震哦了一聲,手腳麻利兒的把東西都收拾了下去。
我以爲今晚能清靜下來的,沒想到他會去而復返,我真的有些煩,閉上眼睛不想看他。
誰知道這一次回來,彭震一反剛纔絮絮叨叨的口氣,反而嚴肅的跟我說:“你明兒個就跟我回去,你現在有孩子了,待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我一下子就睜開了眼。
猜到恐怕是彭家打電話讓他回去了。
本來麼,彭家這麼多年,都盼着彭震能回去,先前還有個安老爺子擋着,今年安老爺子去世,彭家又幫了彭震許多,彭震的迴歸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我想着恐怕今年彭家的那位老爺子,都要心花怒放了吧。
他總算是熬死了親家安老爺子,而且這一次車禍的事件,無論是安念女士,還是彭震,都表現出了,跟彭家人一條心的氣勢。
一個家族真的要到了危難的時候,才能看出心齊不齊的。
站在我的角度看,彭家人十惡不赦,沒有他們做不了的事情。無論是當年對我哥哥的不公,還是對我那個從未見過的表妹晴子的刻薄,以及如今對我媽媽犯下的罪行。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令我無法釋懷,令葉家人恨之入骨的兇手。
但對於彭老爺子來說,卻是全所未有的滿足。
大兒子這一次有驚無險,孫女就算是殺了人也還是逍遙自在,最重要的是,因爲這件事情,他獲得了兒媳婦還有唯一孫子心向彭家的態度。
簡直要說是皆大歡喜都不爲過了。
這個年,彭老爺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彭震在外面過的,尤其是他身邊還有一個我。
要說現在對彭老爺子還有什麼不如意的,眼中釘肉中刺,那也就只有我了,這麼一個名聲掃地的女人,帶累了他最最優秀看好的孫子。
呵呵。
我冷笑着對彭震,“回哪兒去?彭家老宅?彭震,你是不是做夢呢?”
我不信彭震不明白我的心思。
讓我這個時候面對彭家人,簡直是癡人說夢,我甚至想,要是最後真的不能避免,那我就直接去點了天然氣,大家一起上西天,一了白了。
彭震臉色不好看,剛纔因爲孩子的那點子欣喜完全消失殆盡,他說:“林枷,你想來海城,我陪你來了,現在你有了孩子,難道還有寄居在別人家裡?我們回去,你要是不想面對他們,咱們就在霞公府過年。”
“你跟霍芳菲共築的那個愛巢?”我說話諷刺的意味更重。
這麼想想,我從前也真是傻的沒誰了,他跟霍芳菲從訂婚開始,出雙入對那麼多次,報紙的頭版頭條都不知道上過多少回。可我就是熟視無睹,阿Q精神發揮到了極限,總覺得彭震不會背叛我的,我總是那麼那麼的相信他。
人大概真的到了一定的階段就是愛回憶。
我嘲笑曾經自己的同時,難免想起章旭還有雅美對我的背叛,我當時也是這樣相信着章旭與雅美,我當章旭是最親近的人,我熱情真誠的歡迎受了家暴的雅美來我自己家裡住。
我對人的這種信任,纔是我一次次受傷害的本身。
甚至想到金戈,我連只認識很短時間的金戈都信任的不得了,當初被季賀同欺負的那段視頻,金戈說他拿到了,我也就放下了,根本沒有追訴過,到底有沒有徹底清查乾淨。
現如今,我身敗名裂,走投無路,回頭想想,竟然都是自己的錯。
誰叫我親信這些人呢,他們都潛伏在我的身邊,懷着這樣或者那樣的心思,在有必要的時候,他們就會合力將我送入深淵。
待人真誠有什麼用?不過是把刀遞到了對方手裡,讓他能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彭震下頜骨繃緊了,房間裡安靜的異常,他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他跟眼前人之間的誤會太多,他當時太自負,覺得根本不用解釋,而眼前這人也好哄,只要說幾句解釋的話,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是到了現下這個時刻。
太多的誤會像是在彼此之間立起了牢不可破的高牆。
他覺得自己根本穿不過去。
能想象得出她說出不要這個孩子時的心情,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跟他分開的。他堂姐彭霞曾說過,讓他早點解釋,別把感情傷透了。
他只想着再給他一點時間,至少把這個年過去。
可偏偏這個時候孩子來了。
他曾經夜夜期盼的孩子,在這樣的時候來了,他甚至來不及欣喜,滿滿而來的,是惶恐。他忍着,甚至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
他知道的,無論他們之間有多少的誤會,只要還有時間,他多的是機會解釋。
就算是她真的惱恨他,他也還有很多的時間補償他。
大不了就是一輩子。
他求之不得。
可是孩子來了,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孩子,彭震心裡比誰都明白,如果這個孩子沒了,那麼就算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也是挽回不了什麼的了。
她的心死了。
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根本沒人知道,他在她面前裝傻充愣的說那些傻兮兮的話的時候,兩隻手都是在顫抖的,他怕她不吃東西鬧脾氣,又怕她安靜的吃。
她鬧脾氣,雖然傷身體,可是說明她心裡還有他的,還有恨,還有惱,那他就還有機會。
可她安靜的吃下去,不聲不響,連眼睛都沒有擡起來,看那個傻兮兮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的他,他就知道完了。
在他那些忙碌的日子裡,她的心早已經離他遠去。
他總以爲還有很多的時間,似乎在一瞬間,都嗖的一聲飛走了。
他怕自己來不及了。
太多的惶恐壓在心裡,太多的誤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他甚至在心裡隱隱的明白,這個時候就算是他再說什麼解釋的話,她都是不會聽的了。
她明明就在眼前,可彭震卻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失去她。
該死的,他現在才發現。
他只有這個孩子了,只要留住這個孩子,他就還有機會。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帶林枷回京城去,只有回到他的地方,他這忽上忽下的心才能安穩下來。
如果這個孩子沒了.......
想到這個可能,彭震全身都開始抖。
可越是這樣的時候,他越是不能弱下去。他要是有一絲絲的怠慢,她就真的會如夢一樣消失的。
彭震捏緊了拳頭,逼着自己在強硬一點,更強硬一點,“你說什麼都沒用,反正我要帶你回去!”不僅強硬,他還要打滅她心中的幻想,“我警告你,別想着不要我的孩子,或者別的什麼,我不會允許!決不會!你是我的!只屬於我!”
面對彭震這樣的態度與警告。
我似乎都麻木了。
從我跟他在一起開始,這樣的強勢與威脅,似乎伴隨着我每一天。
我從前害怕,恐懼,到了如今,我竟然覺得可笑,也就真的笑出來了,“是嗎?屬於你嗎?你敢確定?”
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彭震這點子威脅?
認真算起來,我還真是無牽無掛,媽媽死了,沒人再讓我牽心,而孩子,我摸摸肚子,他還沒有生出來,就算是死,我也能帶着他走,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這樣了無牽掛的一個人。
用彭震他們最常用的話來說,無非就是,早死早解脫。
彭震盯着我看,我對他笑的更燦爛了些。
是真的都看淡了。
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誰知道彭震看到我的笑容,反而像是見了鬼一樣的渾身打擺子,臉徹底血色褪近。
我還真的沒見過彭震這樣子,他從來都是無所畏懼的,真難想象,他有一天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他身如獵豹的向我撲了過來。
那種勢在必得的架勢,根本不容反抗。
我本能的護住肚子!驚聲尖叫了起來!!
“彭震!你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