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彭震不敢的呢?
甚至在這一刻,彭震覺得孩子都不是那麼重要的了,只要她還在,什麼都不重要。
太過強烈的恐懼,這種感覺來的太快。在今天之前,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我會失去林枷。不是沒有鬧過分手,也不是沒有互不聯繫的時光,但那些日子裡,彭震都是憤怒多過於其他,他自信甚至自負。
他覺得林枷不會離開他,誰能比他好呢?而且,他也不會允許,滿京城裡誰活膩味了,敢跟彭震搶女人!
對於彭震來說,一切都是可以掌控的。
只是到了今日,他才惶然發現,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林枷已經距離他很遠了。
彭震的感情經歷幾乎是空白,從小都是女孩子追着他跑,他厭煩那些會在背後告小狀、又十分愛哭的女孩子。根本比不上季賀同從小就在女孩子八面玲瓏,連金戈的溫厚待人他都比不上。
不過這些誰在乎呢,彭震覺得他們對着女人溫聲細語,實在是娘娘們們。
而且彭震根本不用做這些就能換得女人的青睞,對於這方面,就算是彭震從不承認,但是內心深處還是自信又驕傲的。
後來上軍校當兵。那就完全是沒有女人的生活了,母蚊子都少。當兵的時候,也有控制不住慾望跑出去找女人解決的事情發生。只是對彭震、金戈還有當年的葉高弛來說,這樣的事情顯然令他們排斥。
用當年葉高弛的話來說:“就阿震這長相,這八塊肌,還用跑出去拿錢買她們?誰用誰知道,那是他們賺了!”
聽到這話。彭震擡腳就踹。
想起葉高弛,彭震更是難以抑制,懷裡的人是葉高弛的妹妹,不知道葉高弛如果活到今天,知道他包庇了害死葉高弛母親的人,會是什麼反應。
有些事情不能去深想,越想越怕。
彭震低頭吻着我。一聲聲的念,“枷枷,枷枷。”
說真的,我對他的親吻已經全然沒有了任何感覺,只有排斥厭惡,我顧忌肚子裡的孩子,不敢過激。只能偏着頭躲閃。
我越是躲彭震越是追。
他原本在這種事情上就動作粗暴,此時被我躲閃更是逼急了,愈發的沒輕沒重。
其實都不覺得疼,我只感覺到下面一陣陣的熱。
保護孩子大概是母親下意識的本能,我驚惶失措的尖叫,“你快起來,孩子!我的孩子!”
彭震還是抱着我不放手。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真的絕望了,他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心如死灰,我不再掙扎,只說:“孩子沒了,我也跟他一起去。”
沒了這個孩子,我連活下去的意義都沒有了。
我說了這話彭震才清醒過來。
接下來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彭震抱着我大吼大叫,然後送醫院。
我疲憊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彭震全程用額頭抵着我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是魔怔了!!”
他不住的道歉。
從前我還會問他一句,這樣一次次的道歉,你累不累?
可現在,我不問了,沒什麼好問的了;
醫生說:“有流產徵兆,必須入院保胎!”
護士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同情的,溫柔的問我,“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告訴我,孕婦要保持心情舒暢,不想見的人可以不見。”
這話要在京城絕對是不會有護士跟我說的。
誰不認識彭震這位財神,哪裡會有人想要得罪他。
我抿抿脣,含着謝意跟護士說:“那麻煩你了,我不想見到任何人,我需要休息。”
護士點點頭,然後出去了。
外面有些喧譁的聲音,我知道大概是彭震又在鬧,不過好在護士小姐還是很給力的,彭震最終也沒有進來。
讓我可以安靜的休息一會兒。
摸摸肚子,不知道該跟孩子說些什麼,我是這樣沒用的母親,竟然保護不了他。
次日就是除夕。
呵呵。萬家燈火的日子。
我在醫院哪裡都去不了,顧夏帶着孩子來陪我,即便再怎麼活潑的小孩子,到了醫院還是會顯得乖巧很多。
佟伊檬自始至終坐在我牀邊,一句話都不說。
我還想着讓他們回去,沒必要爲了我在醫院這麼耗着,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下去了。算了,省點力氣吧,他們自己會走。
能在醫院陪我過一個除夕,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實在是難得的事情。
大年初一,邱逸遠首先要回去。
他是家中獨子,如今又完全接掌家族生意,說是家裡的掌舵人,都沒人會有異議。所以這個年,他必須回去。
當然,他也想帶佟伊檬回去。
佟伊檬在海城已經住了一年多,是時候回去了,佟伊檬自己也同意。
臨走佟伊檬跟我說:“我會盡力拖住他,你如果要走,就往海外走。”
佟伊檬是這些人當中唯一一個明確的看出我想要離開並且給予支持的人,她說的話,令我心動。海城就是港口城市,交通四通八達,我想要離開並不難。
但是離開這裡我能去哪兒呢?
原本我想着是要往內地去,畢竟出入境都需要簽證,我什麼都沒有。
可佟伊檬這話的意思實在告訴我,往內地去無論是彭震的勢力或者陸暻?年,找到我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要去海外。
他們三兄弟中,在海外勢力最大的是邱逸遠。
所以佟伊檬只要拖住邱逸遠,我就有更多的機會能走的無影無蹤。
我沉思在怎麼出逃的情緒中。
完全沒有發現,彭震的靠近。
等我看到他,驚的差點跳起來,他給我的驚嚇實在是太多了。
彭震看到我的反應,那表情更是晦澀難擋,他也不坐,而是半蹲半跪在牀邊,眼睛盯着我的肚子,抿緊了嘴才說:“枷枷,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想傷你跟孩子的。”
我看着他的發頂,說一句無慾無求都是可以的。
我嗯了聲,那麼多的過往在我們之間,這一次他的過激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雖然答應了,可彭震卻沒有半點的高興,若是平時,他恐怕都能高興的跳起來,然後說些粉飾太平的話,就像這樣的傷害從來沒有出現過。
有時候,他也是真的很膚淺。
覺得對方原諒了。這事情就過去了。
可此時此刻他知道的,無論我說什麼,都是因爲不在乎。
彭震垂着頭,在沒人看到他的地方,紅了眼睛,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是這樣的氣氛下。除了哀傷,他竟看不到一絲絲的希望。
“我明天要回京城了。”
他說出這句話,我先是一愣,然後就是狂喜,他總算是要走了嗎?
喜悅來的太快,我竟然都沒有控制住情緒,露在臉上。不過我很快就調整過來,讓彭震看到,我恐怕是什麼計劃都要落空。
好在彭震一直低着頭,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
彭震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喜悅,而是艱難的說着他的心裡話,“枷枷,如果......如果我能幫你報仇......那你能不能原諒我?”
報仇?
我定住。
彭震沒得到迴應更加沮喪,輕聲說:“等這一切都過去,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事情這麼一樁樁一件件的說出來,反而令人更加的清醒。
我要跟彭震打開心結,我媽媽的仇必須有個瞭解,彭震若是爲了我大義滅親,將自己堂妹丟進監獄。可想而知到時候彭家人看到我會是什麼樣的嘴臉,那仇。就深大發了。
到那個時候,在談跟彭震結婚?
根本是天方夜譚。
一點點的冰冷下來,我想連彭震自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之後,都會覺得荒謬吧。
早在我媽媽死的那一刻,早在彭震決定維護他堂妹的那一刻,早在安念女士羞辱我的那一刻,彭震與我就再也沒有半分的可能了。
肚子裡的孩子,我想留下,那是因爲我想要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個跟我血脈相連的人。
僅此而已。
可能女兒都會遵循着母親的路徑活下去,我只是想回到我曾經的少年時光,雖然窮,很艱苦,可沒什麼都不想,單純又快樂。
那時候沒有陰謀詭計,沒有這麼多的爾虞我詐。
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
我什麼都不說,我想彭震是能明白的。
彭震的確明白了,他原本以爲等這件事情過去,他能輕而易舉的處置了彭蕾,到時候在讓林枷出出氣,就萬事大吉。
然而。日子真的過到今天。
他知道自己曾經有多愚蠢,甚至連開口挽留的話,都說的如此沒有底氣。
可是再怎麼沒有底氣,都要說。
“我從前做錯了的,不求你原諒,也不需要你遷就。你都記着,往後跟我慢慢討,你就是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我都隨你。枷枷,求求你,別忘了我做過的那些混蛋事!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補償你,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太多的虧欠。
似乎永遠還不清了。
每每想起,彭震都心如刀絞,他從前真的沒有細細算過,他對林枷做過多少混蛋的事情,似乎總是他在犯錯,她在包容。
他自己都記不得,說過多少次對不起了。
彭震把頭完全埋在林枷身前的被子裡,那種無力感將他淹沒。
他不想這樣的,其實這個世界上,他最該補償的人是她纔對。她出現在他暗無天日的生活裡,她讓他在那麼多的利益陰謀裡有個可以躲避的地方。她會無條件的站在他的身邊,即便他發脾氣傷害她都沒有退卻過。
她會爲了他的艱難而心疼,她會爲了他的身體而勞心。
她甚至能爲了他的口味,終年吃那麼清淡的東西。
能想起來的,竟然都是她的好,她爲他所做的一切。她就像是一池溫泉水,總是包容他的莽撞。融化他的冰冷。
如果這幾年沒有她的陪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下來自周遭的一切惡意。
反觀之,他對她做了什麼呢。
除了傷害,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到。他沒有陪她吃過一次她愛吃的火鍋,總是嫌棄那東西口味太重。他沒有陪他逛過一次街,甚至連生日都不曾爲她過過。
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他忙的天昏地暗,陪她說話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留給她的總是漫天的孤單。
她出事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她生病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就連她媽媽去世,他還是不在他身邊。
彭震越想越害怕。
他拿什麼來留住她呢?除了犯渾,在她面前,他竟是如此的一無是處。
彭震從被子裡擡頭,雖然他不敢。卻又覺得這個時候如果他再逃避退縮,恐怕一切都晚了。
他看着林枷很認真的保證,“等你身體好一點,我陪你去吃火鍋好不好?你喜歡出去旅行,我陪你去,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上一次我提前走了真抱歉,我應該多陪你兩天的。我......你還喜歡什麼。你都告訴我好不好?”他咬住自己的下脣,那種心裡的絕望要將他淹沒了,在一起幾年,他竟然連她喜歡什麼都說不出,他忍着,不敢表現出自己的驚慌,只接着說:“你喜歡什麼花,我給你送花好不好?不是說女人都喜歡花嗎?你還喜歡什麼?霞公府那地方你不喜歡,我們就不住了,霍芳菲她......她只是有幾晚住在霞公府的客房裡,我沒讓她進咱們臥室.......那牀除了你誰也沒碰過。沒你.......我只能抱着那些被子睡,那上面有你的味道......”
彭震說不下去了。
眼睛赤紅一片,嗓子啞了,他說:“我們回去買婚房好不好?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們就買什麼樣的,你把它佈置成家的模樣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說霞公府裝修的太冷清,你不喜歡嗎?那我們再買一個你喜歡的好不好?往後......有你....有孩子的一個家。”
彭震徹底崩潰,抓着我身前的被子哭起來,不是那種嚎啕,而是抽搐着,哽咽着。
“枷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可以給你一個家的!”
他太該死了,彭震連碰她都不敢,他到底都對她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