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忠明打開錦盒,裡面是一塊寫滿黑色字跡的絹布。
“這是何物?”,他有些詫異的看向常玉。
後者凝神看着他,“這就是我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嶽城主不妨先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
嶽忠明深深看他一眼,纔拿起絹布細細讀來。
片刻之後,他臉色大變,額頭隱隱已經滲出了汗水。雙手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就連原本拿在手中的絹布也滑落在了地上。
“嶽城主,你怎麼了?”
童淵順手撿起絹布,疑惑的看着他。
這位嶽城主素來老成持重,也是見過風浪的人。
什麼事能讓他如此失態?
還沒等他細看,旁邊的常玉就壓低聲音,“這是一封墓軍統帥秦侯寫給澤熙王朝少帥褚秋霖的回信。”
童淵臉色微變,但隨即卻有些不以爲然。
秦侯是帝國名將。
邊城拱衛邊關,邊關護衛邊城的防禦策略就是出自他的手。這些年邊境能相安無事,有一半的功勞屬於秦侯。
爲對付秦侯,澤熙王朝不知使了多少手段!
中書院刑部和都察院軍律司都收到了不少奏報。
舉報之人大多出自帝國,但細查下去皆有澤熙王朝的影子在背後支持。
秦府一門三統領,皆是忠良之人,天下無人不知!
他冷冷一笑,“這種東西我們刑部少說也收到過幾十次。全都是澤熙王朝的人在暗中搞鬼。子虛烏有的事情,不足爲信。”
“實不相瞞,在下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和兩位如今一樣,也不信。秦侯乃帝國十大名將。這些年戍衛邊境,麾下墓軍更是戰力強悍,澤熙王朝這纔不敢侵犯。秦侯對帝國忠心耿耿,這是誰都看得見的。”,常玉淡淡說道。
常玉深深嘆息一聲,臉上有些落寞,“在下雖只是內閣侍從,但在帝都也聽說過澤熙王朝多有陷害侯爺的事情。我當然不願意相信,但今次和以往不同。”
“有何不同?這種事情牽連甚廣,常兄可不要信口開河!”
嶽忠明陰沉着臉看着常玉。
秦侯在軍中聲望很好。凡是軍人,聽說他的事蹟,莫不佩服。
常玉面色如常,接着道:“兩位或許還不知道,我這一次之所以來宜城,是護送邱大師前往越雲峰一行。”
“邱大師?!”
童淵無比震驚,“他怎麼到這邊境之地來了?要是澤熙王朝得到消息,可不妙!”
“放心吧。我不過是明面上護送的人。暗中另有高手。安全不會有問題。”
童淵這才點了點頭。
可旁邊的嶽忠明心中已經有些不安。
他雖然常年都在宜城,但也聽說過這位大師的名字。
三院高高在上,是整個帝國的權力中心。但實際上,還有兩處地方,地位與之相當,甚至從某些方面看要略勝一籌。
其一是靠近帝都的驚雲山上的雲宮,帝國唯一被承認的元修宗門。
其二是侍龍閣,由陛下親自建立。
雖然很多人並不知道侍龍閣是做什麼的。但都知道這位德高望重的邱大師邱楚恆就是侍龍閣的人。
這個常玉不會無端的提到邱大師的。
他和這件事難道有什麼關聯?
“我之所以暗中叫兩位前來,正是因爲邱大師在這絹布之上感應到了秦侯的精神烙印!否則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說秦侯的不是!”
常玉話音剛落,嶽忠明臉色瞬間煞白。
“此話當真?”
正在對着光線細細鑑別絹布真僞的童淵也是臉色鉅變。
恐怕要出大事了!
“邱大師真的在這絹布上感應到了秦侯的精神烙印?”
“邱大師現在何處?”
嶽忠明看着常玉急忙問。
這位大師不比其他人。他說的話,就算是陛下都會考慮。
童淵猶豫了一下,看着常玉,謹慎的問,“能否請他老人家施展一次返本歸源?”
這位邱大師如今雖不在廟堂之上,卻在帝國享有聖譽。
帝都中邱府門楣上那塊寫着德高望重四字的牌匾便是陛下親提。
這樣的殊榮可不是誰都能夠擁有的!
即便是三公九卿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拱手叫一聲大師。
他的清名在帝國無人不知。
早年擔任諫議大夫時,即便是現在雲宮深處的那位也被指着鼻子罵過,更不用說其他朝臣。
因爲不畏權貴直言敢諫,邱府三次被大火吞噬,五個兒子也先後死於敵手。
其中最小一個甚至在剛剛出身不久就慘遭毒手。
陛下震怒。責令中書院刑部、大理寺聯合都察院,幾乎把整個帝都都翻了個遍。
爲此斬殺之人更是不計其數。
這些年,邱大師閒雲野鶴,足跡遍及帝國大江南北,早已不問世事。
秦侯雖名動天下,但以邱大師的爲人也斷然不可能做出污衊帝國重臣的事來。
真要出大事了!
“不可能!侯爺絕不可能背叛帝國!”,嶽忠明氣極,猛的從座位上站起,臉色鐵青。
“那城主大人的意思是邱大師說謊嘍?”,常玉冷冷道。
“邱大師的爲人自然是舉國盡知,但秦侯對帝國的忠心也是天地可鑑!這其中恐怕是有什麼誤會。”
嶽忠明的臉色很是凝重,目光在常玉和童淵的身上掃過,語氣卻是出奇的強硬。
雖然秦侯從不喜歡自己,但他是軍人出身,對這位軍侯卻是非常尊敬。
墓軍守衛帝國邊疆多年,勞苦功高。
在他們這些軍人眼中是都是帝國最爲忠誠的戰士。
秦侯就像是澆築在所有帝國軍人心中的一道豐碑。時刻提醒着他們忠君愛國。
誰都可能會背叛帝國,但秦侯不會!
童淵微眯着雙眼,低頭看着那絹布。
他是刑部鷹司的巡察使,和嶽忠明這樣純粹的軍人相比,他要想的更多。
秦侯和邱大師,這兩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前者可以算是武將的楷模,後者卻是文臣的榜樣。
不管是哪一位出了問題,對帝國來說,都不亞於一次強烈的地震。
常玉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聽他說。
“秦風大人是否真的背叛了帝國,咱們可以暫且放放。但眼前卻有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
他嚴肅的看着兩人,聲音更加低沉。
“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管結果如何,我自然要往帝都傳訊。可是我派出去的人到現在沒有一個回來。這件事非常奇怪。邱大師說宜城可能會有危險,讓我前來報信。”
兩人臉色頓時大變,目光落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深埋眼底的震驚。
宜城這些天是有些不對勁。兩人都在暗中查訪。
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嶽忠明眉頭深深皺起,問道:“常兄派了幾波人?都走的什麼路線?”
“我明白城主大人的意思。”,常玉點了點頭,“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在下自然萬般小心。先後共有六波人出發,人數、路線、裝扮都不同。可是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一支隊伍有迴音。”
嶽忠明聞聽,臉色更加難看。
宜城雖只是邊城,但當初卻是按照邊境要塞的規格建立。
即便這些年因爲天下太平,所以有所懈怠,但底子還在。
若是善加利用,就算是有敵軍來犯,守個十天半月不成問題。有這些時間,離此最近的玉臺關守軍必定能夠趕來。
但從常玉的話中來看,費盡心機的六路人想必已經遭遇不測。
敵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如此,形勢便極爲嚴峻了。
常玉凝神看着兩人,突然道:“從帝都來此之前,我從中衛府領取了一隻元犀。我已經試過,同樣沒有任何反應。”
“什麼?!”
嶽忠明和童淵同時站了起來。
元犀可是帝國軍方的消息傳播渠道。竟然同樣出了問題。
嶽忠明臉上陰晴不定,突然朝常玉抱拳行禮,“在下在此替宜城百姓謝過常大人大恩。若是此戰嶽某僥倖不死,再和常兄把酒言歡!”
說罷,他又朝童淵一拱手,轉身匆匆離開。
身爲軍人的嶽忠明做事雷厲風行,堅決果斷。
但童淵明白,嶽城主最後離開時朝他拱手卻並非僅僅出於禮貌,而是有着更深層次的含義。
刑部鷹司的傳訊手段和渠道向來也極爲機密。
他是想讓自己試試用刑部的渠道對外求援!
雖然直覺告訴自己,這條路十有八九恐怕也被堵死了。但總要試試才知道。
唯一能夠稍稍緩解他心中壓力的是,若刑部這條路也被堵死,至少第二天外面的人便能發現不對勁。
到時候順藤摸瓜,只要不是飯桶,立刻就明白宜城出事了。
突然,他瞳孔一縮。
要是連外面的人也出了事呢?
想到這裡,他也匆匆起身告辭。
雅間裡只剩常玉一人。
他收起桌上的錦盒,臉上重又恢復了冰冷。嘴角卻是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