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愣着幹嗎呀,快來吃飯了。大中,你也隨便吃一點吧,我們一家三口難得在一起吃飯。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機會了。”沈凌道。
可是,這最後一句話一出口,沈凌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我說什麼呢,怎麼說這種話啊。”她真後悔,如此不吉之言,怎麼自己就順口說出來了呢?
丁當卻沒有說什麼,而是默默地走到餐桌邊。
也許,這真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最後一頓飯了。
殺人該判什麼刑,他很清楚。雖然殺掉了一個社會渣滓,可是,自己的人生也要在那牢籠裡度過了。甚至,還要挨一顆槍子。
“兒子,這是你喜歡的紅燒肉。”沈凌拿着筷子給丁當夾菜,這是這位胖大嬸最喜歡的一種風格。不管到家裡來的客人喜歡不喜歡,她都要拿着筷子,把一堆東西放進人家的碗裡。
丁當低下頭,吃了幾口,不過,這紅燒肉已經不那麼好吃了。並不是媽媽做得不好,而是他的心情不好。
沈凌看到兒子的這神態,不由地一愣,轉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丁大中似乎也看到了兒子這異常的表現,搖了搖頭,又低頭拿起一張報,紙看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不要看報紙!”沈凌朝着丁大中叫了起來。
“不看就不看啊,你這麼大聲幹嗎?”丁大中嘟囔了一句,又把報紙放在了一邊,老老實實地扒起了飯。
可是,這一家三口再低頭吃飯的時候,這氣氛就顯得有點怪異了。
這桌上,只聽見嘴巴里嚼着飯菜的聲音,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這大廳很熱,等一下,我去開一下風扇!”沈凌也覺得氣氛很沉悶,就站起身來。
“很熱嗎?我沒覺得啊。”丁大中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兒子。
丁當卻只是低頭吃飯,連頭也不擡起來。
大廳裡沒有風扇,這時候,早就過了用風扇的時節了。不過,沈凌還是到臥室裡拿出了一臺落地扇,正要搬到餐廳,卻聽得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這時候,是誰過來啊?”沈凌一愣,還是放下了風扇,走了過去。
因爲這家裡還有兩個男人在,所以她根本不去看貓眼,就打開了門。
餐桌上的兩個男人都擡起了頭。
當幾個身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丁當突然長出了一口氣,肩膀垂了下來。
終於,還是來了!
“你們是?”看到門口站着幾個警察,沈凌一愣。
“這裡是丁當的家嗎?”一個面色冷峻的警察說道。
“哦,你是找丁當啊?”沈凌眼珠子一轉,“是不是你們警方又要請他幫忙啊?你們是餘處長的人吧?”
從兒子丁當的嘴裡,沈凌也知道了:公安局一個姓餘的處長跟自己兒子關係不錯。這也成了她到街坊鄰里炫耀的一個資本。兒子現在當總經理了,和公安局的關係也不錯,你們可別千萬惹我們丁家啊!
可是,那個警察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他在裡面嗎?”
“哦,在啊,在裡頭。”沈凌突然感覺到有一點不妙。
那幾個警察直接走進了客廳,就連鞋子也不脫。
不脫鞋子就進入人家的房間,這是很失禮的一件事情。如果這幾個警察是餘處長手下的人,又是來求丁當幫忙的,他們絕對不會如此無禮的。
“你是丁當吧?”那個警察冷冷地說道,其實,他不需要驗證,因爲來之前他就看過丁當的相片了。那個坐在餐桌邊的年輕人,就和照片裡的一模一樣,他不是丁當又是誰啊?
“是我。”丁當站起身來。
那幾個警察走了上前,客廳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氣緊張了起來。
“有個案子,我們初步懷疑你是嫌疑犯,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丁當並不吃驚,也不反抗,卻老老實實地伸出了手。
看到嫌疑犯竟然主動伸手求銬,那警察一愣,可還是一擺手。他身後的一個警察拿出手銬,就給丁當銬上了。
這一下,丁家二老都愣住了。
“警察同志,你,你這是做什麼啊?我,我兒子到底是怎麼了,你們爲什麼要抓他?”沈凌衝上前,叫道。
“你兒子涉嫌殺人,要回去接受我們的調查。”那警察面無表情地說道。
“什麼?殺人?這,這怎麼可能啊?我兒子不會殺人,不會殺人!這,這肯定是搞錯了啊?”
“是不是搞錯了,跟我們到局裡調查一下就知道了,帶走!”
“你們不要帶走他啊,求求你們了。”沈凌一激動,撲通一聲,就給那警察跪下了,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那些警察都是一愣。
“媽媽,你快起來吧,我就是進去做個筆錄而已嘛,過幾天就會出來的。”丁當的手被銬着,也沒辦法將母親拉起,只得說道,“媽媽,你快起來吧!”
丁大中上前攙扶起了沈凌,問道:“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兒子可是模範市民,還曾經得到過你們警方的表彰啊。”
“模範市民,我知道。”那警察嘴角一翹,“這年頭,就是中央領導犯了錯,也一樣被抓起來,更何況只是一個市民呢?對不起,我是奉命行事,你們要是覺得我們警方抓錯了人,你們可以聘請一個律師來。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你們可以讓律師過來找我。我姓黃,你就叫我黃隊長好了。”
“黃隊長?”
這黃隊長也不說話,就一擺手,走了出去。
丁當被另一個警察押着,也走出門。
“丁當,丁當啊。”沈凌已經是淚如雨下。
丁當回過頭,“媽媽,別爲我擔心,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他本來想說出那句“二十年後,我丁當還是一條好漢!”,電影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可是,自己這又不是上刑場,媽媽還如此傷心,怎麼能這麼說呢?
說到“保重身體”這句話,丁當的眼淚也止不住了,就在眼眶裡打起了轉。
不知道,這一去,還能不能再見到爸爸媽媽?
難道,自己的這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嗎?難道,自己和父母,就只能陰陽兩隔了嗎?
丁當並不想爲了活命而施展異能,那樣的話,雖然自己可以逃走,可是父母卻要因此而牽連進去。再說,自己這次並不是被人冤枉,而是確確實實地殺了人,殺了一個惡人!
殺人就要償命,即便殺的是惡人,這個道理,丁當明白。
他並不怕死,生死不過就是一個輪迴,也許,自己殺掉惡人的義舉,到了地下還會被判官稱讚也不一定。怕什麼呢?
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帶着慷慨赴死的心態,丁當昂着頭,挺着胸,就被這些警察帶到了市公安局。
可奇怪的是,丁當被帶到公安局,這些警察卻一點也不着急審訊他,而是把他放在一個小房間裡。除了他手銬被銬上,這裡頭就好像一個包廂一樣,不僅有電視可看,甚至還有沙發可躺。
看着這小房間,丁當犯起了嘀咕。
這些警察是要做什麼啊?難道,他們要把我當貴客來看待嗎?
就在丁當胡思亂想之際,一個警察進來了,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丁當一愣,擡起頭。
“胡管家?怎麼是你?”
來的那兩個人裡,一個是胡千里,丁當認得。另一個是戴着眼鏡,拿着公文包的男人,丁當不認得。
“丁當,你好啊。”胡千里帶着笑,說道,“你受委屈了啊。張警官,你把他的手銬給解開吧。”
“哦。”那張警官就彷彿是胡千里的下屬一樣,走上前去,打開了丁當的手銬。
手銬打開了,丁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晃了晃頭。
“你怎麼過來找我啊?是不是打算看我的笑話啊?”他冷冷地說道,絲毫就沒有給這胡管家一點面子。
胡管家尷尬地一笑,“你看看,這話是怎麼說的啊?這次,是歐陽老爺叫我來找你的,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回去了?回哪裡去啊?”丁當一愣。
“當然是回我們歐陽府啊。老爺要見你,丁先生,請跟我們走吧。”
“啊?”丁當越發吃驚了。
“丁先生,你好,我是鄭經律師,是歐陽升先生的私人法律顧問。”那個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伸出手,朝丁當笑了笑,“我們已經爲你辦理了取保候審手續,你自由了。”
丁當一驚,看了一下那個姓張的警察。
“丁當,你可以跟他們回去了。不過,我們警方有需要的時候,你還是要過來接受調查的。好吧,你們走吧。”那張警官面無表情地說道。
就這樣,丁當被胡管家和這個鄭律師給莫名其妙地帶出了警察局。
“你們兩位就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去一個客戶那裡。”一出警察局的大門,那鄭律師就說道。
“好,鄭律師,這次真是感謝你了。喏,這是我們老爺給你的一點心意,請收下。”胡千里卻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大紅包,就遞到了鄭律師的手上。
這個鄭律師先是一愣,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收了下去。
丁當目測了一下,這包裡,至少得有一兩萬吧?
這個鄭律師,肯定是收了歐陽升的律師費了,可是,歐陽升竟然還額外給他一個紅包?
歐陽升這麼做,是爲什麼?難道,只是因爲想保釋自己出來嗎?
丁當雖然滿腹狐疑,可還是跟着胡千里,回到了歐陽家的府邸。
“丁當,你終於回來了。”一見到丁當,歐陽升就站起身來,走上前,竟然給丁當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如此高規格的熱情,着實把丁當嚇了一跳。
“歐陽老爺,你這是?”
“丁當,讓你受苦了,來,坐下。”歐陽勝指了指沙發椅,示意丁當坐下。
丁當坐了下來,卻發現胡管家還站在自己身邊,禁不住擡頭看了看他。
“胡管家不是外人,這一次,要不是胡管家的計謀,我還真除不掉那個混蛋!”歐陽升似乎放鬆了很多,哈哈大笑了起來。
“什麼?”丁當一愣,“是,是哪個混蛋?”
“還有誰啊,當然就是我那個可惡的侄兒歐陽勇了。”歐陽升坐了下來,目光裡卻透着一絲陰險和狡詐,“丁當,感謝你幫我除掉了這個傢伙!”
“什麼?”看着對着自己微笑的歐陽升,丁當倒吸了一口涼氣。
歐陽勇是歐陽升的親侄兒,他被自己殺死,爲什麼身爲親伯父的歐陽升,卻如此歡喜呢?
啊?難道,我上這老傢伙的圈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