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面無表情,將利矛一甩,把他的屍首丟到了一丈開外,冷眼看着他的那些死忠們,斷然一喝:“這就是叛國者的下場,你們想和他一樣麼?”
大多數士兵已經扔下手中的兵器,單膝跪倒在李成樑的馬前:“大將軍!我們都是被李興魁所迫!他拿着將軍虎符,說您是假冒的,讓我們格殺勿論!如今首惡已死,我們也知道您是真的大將軍,請您降罪,我們認罰!”
李成樑一向愛兵如子,眼見叛亂之勢已經基本平定,急忙翻身下馬,扶他們站起身來:“這都是李興魁這個叛將所爲,我也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重新奪了虎符。虎符一出,軍令如山。你們也沒有辦法,這不怪你們,快起來吧!”
士兵們自感罪孽深重,仍然長跪不起。
李成樑坦然一笑,把手中的大刀放下,雙手把他們一一扶起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快快請起,咱們還要一起對付燒殺擄掠的女真鐵騎呢。”
士兵們這才站起,有人流下了熱淚。
可是,就在他扶起一個校官的時候,這人突然手持雙鐗朝他的太陽穴打來。
事起突然,李成樑毫無防備,手裡這時也沒有兵器,只能下意識地舉起雙臂支擋。
“撲撲”兩聲,血花飛濺。即便是“鐵將軍”,畢竟也是血肉之軀,雙鐗造成了嚴重的貫穿傷害。
“鼠輩找死!”玄武此時騎馬站在李成樑的身後,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實施突襲,但是因爲離着有一段距離,等反應過來想動手去救,已經晚了。
他急忙跳下馬,大叫一聲:“大將軍躲開!”狂奔過來,準備用長矛戳死這個李興魁的死忠。
不知道李成樑是不是被這次偷襲驚住了,竟然沒有聽玄武的話向旁邊躲開,而是舉着雙臂一動不動地站着。
這時候,旁邊的瞭解內情士兵們紛紛叫了起來:“就是他!本來董總兵讓他去看守李興魁,可他卻私自把李興魁放了出來,反而囚禁了董總兵!他就是李興魁的幫兇!”
這人叫張二虎,本以爲這雙鐗下去,肯定能要了李成樑的命,卻沒想過他竟然生生用雙臂格開了,而且他就象一個不知疼痛的人一樣,任由雙臂血流如注,瞪圓了眼睛望着自己。
張二虎心裡害怕,一隻鐗掉在了地上,他剛想把另一隻鐗扔過來然後掉頭逃跑,卻聽見李成樑象一隻猛虎一樣大吼了一聲:“站住!”
這一聲有如晴天裡響了一個霹靂,一下就把張二虎震住了,耳朵裡嗡嗡作響,腦子裡一片空白。
憤怒的李成樑雙手直拳揮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一拳打在他的下巴。
“呯!”,“撲哧!”,張二虎中拳,口吐鮮血,象一個斷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了出去。
“哧!”他落下來時,正好被剛纔躍起的玄武跳到身後,用長矛頂住他的身子。象象扎糖葫蘆一樣,紮了個透心涼。
玄武鄙夷地“呸”了一聲,把他的屍首甩遠。然後急忙跑到李成樑的身邊察看傷勢:“大將軍,您……”
李成樑的臉色有些蒼白,卻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我沒事!這個張二虎,平時沒看出來,竟然如此爲李興魁賣命!“
玄武扯下一段衣服幫他包紮起來,擡眼問剛纔那些叫嚷的士兵們:“你們趕緊看看,還有誰是李興魁的幫兇!可不能再讓他們得逞了!”
士兵們指了指剛纔埋伏在城門後的那些黑衣人。這些人早已丟了絆馬索和兵器,跪在地上大聲求饒,領頭的一人叫吳天欽,是個偏將:“大將軍饒命!我們也是被李興魁所迫,真正聽命於他的,就是張二虎!他們兩個是表叔侄,只不過外人並不知道!大將軍饒命啊!”
玄武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龍驤軍士兵上前,格殺勿論。可是,李成樑拉住了他,忍痛擺了擺手,作了一個放條生路的動作。
玄武無奈,大聲訓斥他們:“你們是非不明!叛軍叛國!大將軍仁慈,饒你們性命,還不快謝過大將軍!”
這些人急忙磕頭不止:“我等罪該萬死!多謝大將軍不殺之恩!”
玄武示意龍驤軍士兵把他們收監,打入大牢。
其後,打掃城樓,安撫亂局。
李成樑親寫手令,把董千里放出來,已被李興魁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形了。
玄武讓軍醫給李成樑服了金創藥,又吩咐他加緊醫治董千里。
忙乎半天,整個寧遠城纔算是安定下來。
原來,那天董千里爲了救朱雀帶隊出城,犯了“主將不得擅離”的大忌。
他本來以爲安排一隊人去把李興魁及其親信控制住即可,去沒想到用錯了人。
李興魁經營寧遠多年,有不少明裡暗裡的親信。這個張二虎就是一個暗地裡的鐵桿,他是李興魁的表侄,二人背地裡貪贓通敵,狼狽爲奸,但是對外掩飾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來。
董千里讓他帶隊去控制李興魁,正中他的下懷。而且董千里營救朱雀心切,擅自出城,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李興魁被放出來後,讓張二虎暗中聯繫散佈在軍中的親信,悄悄躲在城門後面,等董千里快速縱馬馳入的時候,揚起絆馬索,一下活捉了他,從他身上搜出虎符,將他投入黑牢,然後假借他重病爲由,重新代理起了“總兵”之責。
他也知道,李成樑和親之後還會回到寧遠,要是知道了自己擅自“兵變”,絕饒不了自己。
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準備用活捉董千里之計活捉李成樑,逼他交出皇帝冊封的印綬,再向皇帝報告,爭取成爲正印的遼東總兵、龍驤將軍。
此計之狠,尤甚毒蛇。不光費盡心思、機關算盡,也是膽大包天、異想天開。
當然,李成樑不是董千里,沒着他的道兒。雖然受了傷,但還是穩住了局面。
眼見董千里慘無人形,李成樑也不忍心再責罵他,吩咐大夫好生調養。在他復原的這段時間,寧遠總兵一職由玄武擔任。
幾日下來,人心思定,軍隊士氣恢復,百姓安居樂業。李成樑威望日隆,臂傷也好了許多。
在第三日的時候,玄武接到了外城的報告,兵部侍郎王崇古奉旨來到。他急忙登城察看,果然是王崇古。看
來朱雀原來說的下一步計劃,已經開始實施。
玄武急忙派人去通知李成樑,二人一起出城迎接。
城門一開,二人縱馬出城,在馬上欠身施禮:“王大人!別來無恙?”
王崇古微微一笑:“多謝二位將軍關心!你們這麼快就從女真老巢回來啦?途中遇到朱雀了吧?”
李成樑答道:“遇到了!皇上戰略我們已知曉,已經邀請他們的首領和重要人物本月訪城,他們也已經答應!我們也是前幾日剛趕回來!朱雀留在了兩位公主身邊作內應。”
“哦?”王崇古聽聞他們辦得這麼利索,有些吃驚,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看來皇上冊封你爲‘龍驤將軍’真是知人善用,談笑風生之間,大小事務有條不紊。遼東之事不久即可見分曉!對了,李大將軍,你這手臂怎麼了?怎麼都纏着紗布。”
“李將軍……”玄武剛想解釋,李成樑從旁邊拉住了他,笑着對王崇古說了一句:“被兩個小蟲子叮了一下,不礙事的!”
“哈哈哈!”王崇古一撥馬頭,與李成樑齊頭並進,“看來‘龍驤將軍’果然有大將風範!我可知道,這不是被小蟲子叮的。來的路上我都聽說啦,兩位將軍斷然除奸、撥亂反正、安撫人心,這幾步雖然步步驚心,卻都是臨危不懼、舉重若輕,我這個兵部侍郎自愧不如啊!”
李成樑笑着一拱手:“王大人過譽了!本來就是末將失責,好在及時糾正,也算是將功補過!王大人原來也是東南沿海戰將出身,您就不要嘲笑末將了!”
王崇古愈發流露出欣賞之情來:“難得難得!居功不自傲,適時而警醒,可爲帥才!”
二人又客氣一番,王崇古轉入正題:“李將軍,時間緊迫,閒話少敘,咱們就在馬上商議一下具體方略吧。”
李成樑正色:“是!請大人明示,成樑一定照辦!”
王崇古點點頭:“軍隊防務,一切照舊,我不插手!我此行就按照皇上說的,負責城牆及道路事宜,把各個修葺的城牆停下,各條連接主路修好!”
李成樑和玄武臉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停止修葺城牆?這是爲何?”
王崇古貼近他倆,把皇上“實而虛之、虛而實之”的策略如實說來,他倆這才恍然大悟,“皇上大才!我等遠遠不及!”
王崇古笑了:“確實,皇上聖明,萬民之幸!咱們抓緊準備吧!玄武,你近日要加緊城內巡查,對可能通敵的奸人或者女真細作,瞭解他們底細即可,先不要驚動他們,等我們作足文章後,爲我所用!”
“是!”玄武應命。
王崇古拉近李成樑:“咱們這幾天,抓緊給女真首領再起草一份正式的邀請函吧,一而三,再而三,把禮數作足,讓他們卻之不恭,確保一定來!我在路上看了黃曆,咱們就把時間定在月末的二十六日,怎麼樣?”
李成樑連忙點頭:“沒問題!咱們回去就着手起草!”
……
巍巍寧遠城,表面上安寧淡然,一派祥和景象。而實際上厲兵秣馬,枕戈待旦,默默等待着月末的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