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太傅張居正按照上課時間一大早來到東宮,擔心少主還沒起牀。
沒想到的是,少主早已經穿束整齊在書房等着他了!
他剛要對着少主下跪,少主卻主動上前一把將他扶起:“太傅免禮,弟子以後還要向老師多多求教!請老師今天給我講講《三十六計》吧!”
張居正笑了:“少主太謙虛了!自從先帝走後,少主這幾天的表現,已經可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很多事情的深謀遠慮的程度,比臣要強得很多。古人說後生可畏,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少主要聽《三十六計》,不知道少主覺得哪一計最好呢?”
唐卡端正了臉色,扶着他一同坐下來:“很多人都認爲最後一計‘走爲上策’應該是最好的計策,但我並不這麼看。”
“哦?請少主賜教!”
少主果斷沒有客氣,直截了當:“要從技術層面上來說,應該是借刀殺人最厲害,不用自己動手,殺人於無形。要論系統流派,應該是連環計最厲害,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身。”
張居正輕捊着鬍鬚,微笑着點頭,卻是沒說話。
唐卡一愣,看到了他眼裡閃爍的光芒:“太傅,我說得不對麼?”
太傅站起身來,在書房中找了一本《三十六計》,打開了第一頁,放在少主的面前。
“看來少主對《三十六計》的理解,已經非常深刻了,對每一計都有非常準確的研究。去仔細研究每一計的區別,用一個簡單的字總結,就是‘分’,那麼少主可以換個角度想想,除了‘分’,是不是還是應該有‘合’?”
少主好象一下聽明白了,爽直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太傅說的是融會貫通吧?”
“對,微臣不才,但我認爲,三十六計的最終計謀是它首頁上的那句總綱:六六三十六,數中有術,術中有數。陰陽燮理,機在其中。機不可設,設則不中。也就是說,三十六計之根本,是活學活用,計由心生,卻不盲從,即是無計。”
“無計!”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唐卡頓時領悟了,這兩天所看到所學到的,比講古代兵法的老師說一個學期還要管用。
兵法謀略,重在歷練,學在書本,練在實戰。
看來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也是一次大好的學習機會,特別是張居正最後對自己說這這句話,太經典了!
他一下來了興致,把書的首頁輕輕合上了:“太傅,既然無計是根本,那麼換句話說,只要能解決目前困局的計策,就是好計策,對吧?”
太傅發出了讚許的笑聲:“少主領悟得真快,這是本質所在。”
唐卡心裡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我剛剛穿越過來,相比這些絕頂聰明的文武大臣們來說,我的劣勢很明顯,不瞭解實際情況和具體背景。
但我具備穿越歷史的金手指!最重要的是,我的劣勢也是我的優勢,那就是我身在局外,能夠跳出他們這個圈子看待問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一定要學會利用這個優勢才行!
想到這兒,他打定了主意,先拋磚引玉:“那麼?請太傅說說當前困局的形勢吧。”
張居正輕輕點頭,站起身來:“當前的形勢,眼前最緊急的是張貴妃和兵部尚書戴才,他們躲在暗處,可能利用四皇子在登基前隨時發難;最危險的是高拱,他雖在明處,但野心勃勃,隨時隨地都想獨攬大權、權傾朝野。”
少主笑了,也站起身來,把書翻到了中間的一頁:“分而合,合而分。分析形勢是合,找到辦法是分,如何解決這個困局,有什麼具體辦法麼?”
張居正皺了皺眉頭:“少主一針見血,這是我們目前最頭疼的問題。實不相瞞,我考慮過很多辦法,但不是過於激進,就是過於保守,始終沒有想出什麼特別好的良策,目前只能等待形勢變化,走一步看一步。爲臣讓陛下失望了。”
唐卡向前走了幾步,慢慢轉過身來,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剛纔自己翻過的《三十六計》:“請太傅想想,我們能不能利用這個最危險的,打擊這個最緊迫的,然後再集中力量,對付這個最危險的,一舉可安天下。”
絕頂聰明的張居正一下明白了少主的話,他走到少主剛纔站的桌前,翻出來那一頁正好是“借刀殺人”!
對,怎麼沒想到讓這個不可一世的高拱替少主出面,去打擊還想鹹魚翻身的張貴妃和四皇子,一舉兩得,先去掉一個險重威脅,再集中力量孤立高拱,置他於死地!
如同撥雲見日,張居正心裡受到了強烈的震憾,忽然一下雙膝跪倒在少主面前:“我主聖明,叔大剛纔放肆了,還以爲自己能教少主,沒想到少主想在了我的前面!”
唐卡把張居正扶了起來:“老師,您千萬別這麼說,我這正好在局外才想到的,這叫換位思考吧。”
“換位思考?”張居正若有所思地想着這個從未來社會來的“新詞彙”:“少主,叔大這就去執行少主說的借刀殺人,我已經在高拱那兒連喝了兩天了,今天正好回請他!”
說完拜別少主,迅速走了。
……
張府外,高拱的轎子剛剛停下。
高拱沒想到張居正這麼有誠意,這麼快就回請自己,考慮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首輔和次輔之間的團結非常重要,所以一接到邀請就痛快來了。
張居正早就在門口恭候,一陣寒喧謙讓,進到廳內,直接開喝。
他先給自己倒了個滿杯,雙手捧起:“首輔,兄弟有一事,必先稟告,昨天在貴府吃酒以後,兄長那位頂級頭牌雨竹,居然私自跑到了我的府上,我看她也是可憐之人,就讓她在對面別院住下了。一會兒把她叫來,完璧歸趙!”
高拱笑着擺擺手:“叔大,別人不可信,你絕對可信!我跟你說實話,昨天我們家那隻母老虎,就因爲這個頭牌差點兒沒吃了我。這雨竹就先寄放在兄弟你這,在你這兒我一百個放心。等這陣風過了,我再找個僻靜之處,讓這雨竹住過去,偷偷把她納了,你看成不?”
張居正也笑了:“那我只有替兄長代管
了,不過兄長家嫂子要藉此來找我麻煩,我可抵擋不住哈。來來來,兄長,叔大敬您一杯!”
一杯又一杯!
喝到第三巡的時候,張居正知道差不多了,站起身來,來到高拱身邊坐下:“兄長,今天咱倆交交心,你覺得現在咱倆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麼?說實話!”
高拱歪着腦袋想了想:“最大的困難,就是現在有人想趁少主即位未穩時搗亂!”
張居正伸出大拇指:“首輔就是首輔,看問題看得透徹,想在了我的前面。不過,我心裡對這搗亂之人,倒是也有一個人選,不如我倆來賭上一賭,各自取一張紙寫上,看看寫得是不是一樣?”
高拱大笑:“好好好!這個好!賭一千兩,如果寫得一樣,算你贏,寫得不一樣,就算我贏!”
張居正吩咐取紙筆來,兩人都轉過身去,飛快寫了幾筆,蓋在桌上,然後一起翻開來看,一張寫着“張、趙”,一張寫着“趙、張”。
“哈哈哈!”兩人相視而笑,高拱咧着大嘴哈哈樂着:“算我輸了,算我輸了!”
張居正又斟滿一杯敬高拱:“兄長,我倆輸贏只是戲言,但看來這是最顯要的事情,他們現在想擁四皇子朱意定自立。如果讓他們成功了,我這個太子老師,還有您這位先帝託孤首輔,都跑不了!我這可能還好一點兒,最多革去職位,讓我回私塾教書,但是您這位首輔,他們絕對放不過您,非得把您皮扒了不可!”
高拱把
“啪”的一下把酒杯扔到地上摔碎了,杯裡的酒撒了一地:“他們敢!”
張居正連忙過來拉着他,叫他小聲一點兒。
他卻一把攀住張居正的肩頭,低聲說道:“叔大,其實我手裡已經有他們的把柄了。你相信麼,叔大?”
張居正心裡“咯登”了一下,嘴上卻說:“老兄,你厲害,有什麼把柄可以告訴我說麼?”
“哈哈,叔大,告訴你好啊,不過說來話長,我告訴你,明天早朝,我就要他們好看!哈哈哈!”
高拱說完這句,舌頭已經大得不行了,管家張文晉不得不過來攙着他。
張居正豎起了大拇指:“首輔就是首輔,那我就等着明天看好戲了!”
……
整整一天,唐卡都靜靜地在書房待着,連午飯都讓馮保送到書房來吃。
李貴妃來了東宮一趟,聽馮保說少主把自己一直關在書房裡,欣喜得一直點頭。
父母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上進心,總擔心他們不夠成熟。
站在書房外看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不進去打擾兒子,暗自去看了一下已經策反的“反間”劉一鳴,有了太醫王濟世的調理,他恢復得很快。
又是一個好消息,簡單轉了一圈,她兀自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一上午都在史官的記錄,繁體字看得他有些頭暈腦漲。
吃了午飯,在桌上眯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把桌上的書碰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他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