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杲先是一愣,繼而一笑:“你這是要和我單打獨鬥?”
努爾哈赤冷語相激:“怎麼?不敢麼?”
王杲有些尷尬地笑笑,卻並不掩飾:“要論個人武力,你野豬皮也算是軍中一員勇將,我已是上了歲數的人,還真是打不過你!”
努爾哈赤立刻反脣相譏:“大家看看!既然二首領都已經承認自己上了歲數,而且連女真族人最直接的武鬥都不敢應戰,他還有資格做你們的大首領麼?”
可是,他問完後,在場的人沒有一人迴應他,絕谷裡只剩下空蕩蕩的迴音。
王杲在一旁冷笑:“你再挑動一個試試,看看有沒有人相信你的話?”
努爾哈赤突然豪放起來,只見他將大刀向絕谷出口一指,大聲叫道:“巴克什,到了該現身的時候了!殺啊!”
只見他一邊叫着,一邊向王杲狂舞而去。
事起突然,而且他這一聲大叫,好象真的有援兵似的,着實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王杲聽說出口伏有巴克什等人,當下大驚失色,急忙後退。可是努爾哈赤來得太快,只聽見“呼哧”一聲,大刀帶着風聲就象自己當頭砍來,急得他猛地一縮脖子,險險地躲了過去。
努爾哈赤斜眼看見出口並無伏兵出現,暗叫不妙,難道是自己剛纔聽錯了?巴克什他們根本沒有到達絕谷外就被人殲滅了。
可是,這個時候多想已經無益,他只有寄希望於迅速生擒眼前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的王杲。
只要擒住了他,自己可以此爲要挾,強迫“飛鷂軍”放下武器,然後讓阿諾託和代善奉自己爲尊,仍有可能取勝。
所以,只此一條活路的他已經紅了眼,一刀接一刀地向王杲砍去,刀刀都是殺招,招招都是要害,逼得王杲連連後退。
王杲已經被逼到了一處死角,再無退路,急得他舉起盾牌拼死抵擋。
發了瘋的野豬確實兇狠,只見他全身上下泛着殺氣,黑亮亮的鎧甲透着一團黑油油的光,就象是真正的野豬皮一樣。
“開!”這頭拼命尋求生機的野豬一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大叫一聲,手中大刀貫注了千斤的力道向前揮去,一下子就把王杲的盾牌崩開了,震得王杲的虎口生疼,滿是鮮血。
殺紅眼的努爾哈赤又是一聲暴喝:“就你這樣的懦夫,還想當大首領,下輩子吧!”說完手持大刀頂住了王杲的胸口,使勁向前一遞。
這一招叫“氣貫長虹”,一刀遞去,就會象扎糖葫蘆一樣把王杲扎個透心涼。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女真第一勇士阿諾託,都沒有想到努爾哈赤會以如此迅猛的速度結果王杲,都看得呆了,此時再想伸手去救,已經晚了。
瀕死的王杲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舍圖翰!多隆敖!不要怕誤傷到我,趕緊動手!”
他想得有些多,在半山腰的玄武之所有遲遲沒有動手,根本不是怕誤傷到他,而且想直接來一個一箭雙鵰。
眼看努爾哈赤的大刀就要頂穿他的胸膛,這時再射努爾哈赤,那就是“雙殺”,再完美不過的結局。
所以,在王杲發出哀嚎的時候,玄武手中的硬弓響了。
只聽見“當”的一聲,又是一道流星閃過,再看努爾哈赤的眉心,赫然又扎着一枝鐵箭。
如果說剛纔射死覺昌安那一箭是技驚四座,那麼這一箭簡直就是讓人心驚膽寒!
阿諾託的腦子裡當時就冒出一個想法,射箭的這人不是舍圖翰,更不是多隆敖,絕對不是!這兩個人要是有這樣的箭法,他寧可把名
字倒過來寫。不,還可以更狠些,他寧可把腦袋割下來給人當夜壺。
可憐的努爾哈赤已經沒有心思再想這些了,這位天之驕子,本來可以順利繼承大統的女真少首領,死在了離夢想僅此一步的地方。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這一招必殺的“氣貫長虹”竟然沒有扎透王杲的胸膛,大刀只是扎透了他前胸的戰袍,再往裡去,卻象是頂到了一塊硬鐵一樣,怎麼扎也扎不穿。
就在他納悶的一瞬間,就感覺到眉心一涼,眼睛驀然一黑,被這疾馳而來的利箭射中了。
天啊!爲什麼天一下這麼黑,難道這就是地獄麼?
我的生命就此完結了麼?
“噹啷啷!”他手裡的盾牌和大刀都落了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響聲象是地獄的鐘聲一樣,讓他突然驚醒過來,他感覺剛剛已經變得昏暗的天空一下又亮了起來,越來越亮。
他看到了阿苗,本來就纖弱的她正在自己面前不停啜泣。
“阿苗!你怎麼了?別哭!別哭啊……”他剛想伸手去安慰她,卻發現她的身邊又多了一位峨冠博帶的女子。
此人正是大明的“昭雲公主”——阿珠。
“小媽!不!阿珠!你等着我!我馬上就會讓你成爲真正的女真皇后了!”
他正想伸手去拉她,卻發現旁邊又多出來一位鳳冠霞帔的美女。
正是大明的“和安公主”——小倩。
見她正要轉身離開,他趕忙伸手去抓:“小倩!你不要走!王杲是個大惡人!但你是無辜的!你等等我,等我加把力扎死他,就與你拜堂成親!”
可是小倩根本沒有理他,仍然向遠處走去,又從前方走來一位絕世美女——朱雀。
“朱雀!我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你了!你嫁給我吧,我一定讓你做最幸福的女人,好不好?”
努爾哈赤突然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再一看這四位女人突然一齊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開。
“別走!你們都別走!”他忽然發了狠,大聲地叫喊着,用自己胸腔中最後那一點點雄狼之氣吼了出來:“你們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搶不走……”
不知道這四美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呼喊,亦或被他的豪氣所感染,竟然真的回過頭來,一齊怔怔地看着他,眼睛裡盡是溫柔婉轉之意。
“哈哈哈!”眼見四美回首,他發出了得意的大笑,“我就說吧,你們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父親搶不走,那個王八蛋王杲也搶不走!哈哈哈……”
“哈哈哈!”這個時候,那四美居然也學着他的樣子大笑起來。
他驚異地望過去,只見這四美俊俏的臉龐竟然瞬間變成了四具骷髏,發出了令人驚懼的笑聲。
天啊!這是……這不就是上次做的那個噩夢麼?
卻在這時,這四具骷髏一下就灰飛煙滅了,繼而又化作了那位世外高人——張玉屏的面龐,他卻沒有大笑,而是愁苦着面容,“我早就說過,你卻偏偏不聽。如今應驗了吧,你今天變成了鬼,我只有每年的這個時候去你搭救我的山坡上祭典你了……”
天啊!上次做的那個夢,原來根本不是夢,而是……
而是什麼?是對我的警示麼?我爲什麼還活着呢?
所有人只見努爾哈赤“啊!”地大叫了一聲,仰面從馬上摔了下去,當即身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整個山谷中現在只剩下了王杲那如瘋子一般的大笑聲。
……
這一下把半山腰
的“王大刀”和玄武也搞糊塗了。
“將軍?他爲何沒死,這……”“王大刀”忍不住問了一句。
玄武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往下看。
……
原來,王杲事先穿在裡面的那副專門的重甲在這個生死關頭救了他一命。
世事難料,皆是註定。
如果努爾哈赤最後不是使出這一招“氣貫長虹”,而是“泰山壓頂”,用大刀去斬他的頭顱,那他早就身首異處,不可能還象現在這樣得意了。
不管怎麼說,成王敗寇!現在的王杲,自信心已經膨脹到了極點。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女真大首領了!再有沒有人膽敢向他挑戰,他纔是真正的女真之王!
這位女真之王大笑着,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四美合春,跪倒在他腳下向他求歡的香豔場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他竟然在馬上脫起了衣服。
只見他脫去了最外面的戰袍,把它扔到了馬上,一下露出了穿在裡面的重甲。
“噢!原來如此!”所有人剛纔的疑慮這才解開。
……
“王大刀”張大了嘴,擡起眼來看玄武,那意思是我們什麼時候對他下手。
玄武還是示意他再等等。
……
新晉的女真之王晃了晃身子,又把這身剛纔救了他性命的重甲也卸了下來,使勁砸在努爾哈赤逐漸僵硬的屍首上,還是覺得不解恨,又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就你這樣的黃毛小兒,也敢和我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誰!你們兩父子,註定了就是一個共同的命運,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和你那個死鬼一起見閻王去吧!閻王爺要是知道你們父子倆如此骨肉相殘,下輩子一定還讓你們做一對苦命父子!哈哈哈!”
女真之王的笑聲響徹山谷,發出了巨大的迴音。
笑到最後,他猛地一瞪眼,望向了前方的阿諾託和代善。
二人當即就是一凜,眼前的形勢已明,再也不能和稀泥了。
他們急忙從馬上翻身下來,“撲通”跪倒,口中大喊:“末將參見大首領!”
“哈哈哈!”王杲又是一陣大笑。從他們二人口中聽到了“大首領”這三個字,無異於久旱的大地突逢甘露,心裡着實比蜜還要甜。
笑聲就象歡快的得勝凱歌一樣在山谷久久迴盪,此刻的他,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單衣,但他自己感覺就象是穿上了龍袍一樣,無比自得地接受着大家的臣服歡呼。
“大首領!大首領!”那些進入山谷的三十餘騎們此刻也“撲通”跪倒,齊聲高喊起來,感覺就象是埋伏的“飛鷂軍”也從山腰上閃身出來,齊聲高呼,似乎每一塊石頭都在跟着他們一起呼喊:“大首領!大首領!”
王杲愈發滿足,右手握拳狠狠捶打自己的左胸,左手向天一振,發出了君臨天下的呼喊:“我就是王!誰敢不服?誰敢殺我?”
“誰敢殺我?殺我……殺我……”霸氣十足的呼喊在山谷中環繞,無人敢應。
卻在這時,又聽見一聲清脆的“當”的弓弦聲!
阿諾託的耳朵尖,一下子就聽到了這不易察覺的聲響。
所有的畫面好象都靜止了,只見一枝鐵箭似乎在這一瞬間穿破了所有的畫面,停留在了最後一點上。
這最後的一點,就是王杲霸氣捶打的左胸。
“誰敢殺我?誰敢殺我?”的聲音還未停止,王杲左胸中箭的沉重身體已經軟軟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