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已因着方纔纖手揮動時,帶出袖外的半截雪白如玉小臂看呆了,只在那裡張着口,喃喃道:“美,實在美!學生也不敢妄想,只求小娘子讓我同行遊了寒山寺,便教我短命十年也願!”
呂布見這不知死活的傢伙,實在哭笑不得,一時也忘記手臂上的痛了,只對穆桂英道:“走吧,莫理會這等失心瘋的人,爲兄命苦,任爾掐到開懷便是了。”穆桂英看了呂布那哭笑不得的俊臉,樂得掩嘴笑着,只把那銀子拋給路邊還在發呆的行人,便和呂布自向前去了。
那行人接了那碎銀,只道是這天仙一般的小娘子給他的信物,便要揣入懷裡,卻被後面趕上的嶽風一拍肩膀對他道:“這不是信物,是警告。你自稱學生,必是讀書人。想必聽說過紂王褻瀆女媧,而亡國吧?你今天得罪了誰可知道?若不好生回家呆着,今日便有血光之災,家產盡散。”說罷自跟上呂布去了。
那行人掏出銀子,卻見上面對穿着刺了七個透明小洞,嚇得亡魂喪膽,只喃喃道:“這我可經受不起,一不開心就來七個透明窟窿,豈不半日我就要死了?爲了這天仙般的小娘子,死也願了,只是學生七代單傳,尚未有後,如何是好?”是愁眉不展回家去了。
穆桂英此時卻對呂奉先道:“大哥,那邊便是寒山寺了,古詩言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便是這個寒山寺,我等同去遊玩可好?”
呂布當無不允,微笑拾階而上,卻聽穆桂英拉住他道:“不論恩愛情絲,你我亦有義。大哥不必時時念我爲你做過什麼。有甚麼不中意的,只管說來便是。”因穆桂英着實太瞭解呂布了。她見呂布真個事事遷就於她,便知呂奉先心必然想起穆桂英爲他鞍馬奔馳勞累,故之才一再忍讓,因這呂布,原不是會遷就他人地角色。
“卻也無他。”呂布笑了起來,只挽着穆桂英的手道:“我倒想去遊遊望夫塔罷了,遊了寒山寺。再去也不遲。賢妹,不必掛懷,莫聽那失心瘋的說麼?這麼天仙一般的小娘子,被輕輕掐一下,原是天大的福份來的,呵呵,若說平日或有賢妹所說之意,今日見妹子換了女裝。某卻是心甘情願的。”
真是百試不爽,若有女子不喜他人讚自己樣貌,不外是贊得流於浮俗,或是還贊得不夠。此時穆桂英聽了,卻也歡喜,只低着頭聲若蚊蚋一般地說:“大哥若是。若是喜歡,今後閒來便着女裝好地……”
這便是所謂女爲悅已者容了,穆桂英畢竟是未出閣的閨女,說到後面,已羞得幾不可聞,掙脫了呂布地手,粉臉泛紅快步上了幾級臺階。呂布聽了開懷大笑,只趕了上去,緊緊把着穆桂英玉臂,兩人四目相對。原是相知之人。本不須諸多言語,那綿綿之意。已然心中瞭然。
一到這寒山寺門口,呂奉先已覺不對,搖頭對穆桂英道:“嶽風做事極是細心,這寺院必已使人清理過一番,賢妹且看門口諸多香客,面有不悻之意。顯然是被驅趕出來,心中極爲不滿。”
穆桂英笑道:“便是上臺階時,我卻不信大哥你不知道,大哥你不喜入這寺院,便在門口等我吧,待我入去禮一禮佛,便出來與你去遊望夫塔,如此可好?”呂布聽了大喜,穆桂英站在寺外把手一招,幾個換了女裝的軍中貼身女兵便笑嘻嘻地跑了過,一同入寺內去了。
呂布站在寺外,他卻不是不喜入佛寺,也不是爲了遷就穆桂英而不快,一路以來他的心事,這世上絕無第二人知曉,哪怕是極爲相知的穆桂英,也斷然不能猜出。他是怕入佛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本不是這世上的劉綱,他是溫候呂布,漢末三國年間的溫候呂奉先!
他前世或不信鬼神,但現時卻明明是奪舍轉生,教他如何能不信神鬼之事?如何能不怕入佛寺?若是被枷回江寧、或是和林仁肇一同進宮之時,他或不把生死當回事。但是如今,他已把持了江南權柄,這原是前世未曾有的爲人主公滋味;麾下嶽風、李顏、劉破虜,再經些時日,練出一個張遼高順來,也不是什麼不可及地事;何況現時納了樊知古、盧絳、許堅等人,也不見得不如一個陳宮,若那史武真個能如其所言,簡直就是郭奉孝、賈文和一般的人物,呂奉先此刻如何肯死?何況今生還有一個可以同死,又能綽槍躍馬的穆桂英!
因呂奉先不入寒山寺,嶽風暗中煽動着香客入內去,因人羣稠密,便多幾分危險。於是寺外不多時,便又只有可數幾人了。呂布無聊,信步踱着,行到一個穿着奴僕服飾、託着小鷹的漢子身邊,笑道:“這鷹受不得悶熱,倒累得爾也只能在寺外了。”
那人臉色一變,便片刻便笑着向呂奉先伸起大拇指,那漢話說得有點生硬,只是道:“江南也有識鷹之士,閣下了得。”
呂奉先不以爲意,他前世是草原縱橫的英雄,這鷹兒猛禽,能撲殺黃羊,直如名馬利刃一樣,他哪裡會不懂?只淡然道:“此鷹欠熬,何其太肥。使其狩獵,必不能行。”鷹太肥了,就會拒絕主人的命令去狩獵,這話說來,便如評說薄劍雖利,卻不受力一樣,都是懂門道的人。
那人聽了,收斂了面上不羈神色,用生硬的漢話說道:“閣下果然是行家,這鷹還太小,沒來及勒腰。”便是把鷹地野性消磨殆盡,沒有了往日的兇蠻之後,再讓疲憊已極的鷹吃下用皮子裹着的肉。飢餓的鷹囫圇吞下肉團,儘管其消化功能好,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皮革消化,轉天便會將食物吐出,同時拖帶出體內多餘的脂肪,這就是養鷹人稱作地:勒腰。
(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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