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呼嘯着把枝頭的枯葉卷盡,便是那些半枯未死,也有許多被扯脫了枝頭,在風中呻吟。那朽透了的枝杈,不等掛霜,也盡在這秋風中掃折——哪裡外表看不出來,但鳥兒卻不會去棲那枯枝。
但秋天裡的鳥雀卻也不多了,大雁,早就南飛了,溫暖的南方,可以輕鬆的過冬,南方的秋,並沒有太重的肅殺氣,引人注目的,是那一片片的,沉甸甸的金黃,那是歷朝歷代不改的,庶民的喜悅。
秋天的江寧城中漢王府裡,樊知古和盧絳這般天資過人的,聽了嶽風的話,響鼓那裡要重錘?一點便明,絕口不再去問。呂布衝嶽風點了點頭,嶽風取出一些分門別類的書信、密報,攤在案几上道:“據細作密報,和州、泰州等地,淪陷多年,已然不知身爲唐人,大多以宋人自居。若問起唐宋戰事,無不盼望宋軍戰勝!別傳因身爲唐國子民,比身爲宋國子民更加不堪,教他們如何心懷故國?”
“說起江南大唐,只有一個人,在這些淪陷區有好名聲,那人便是漢王殿下,淪陷區百姓多稱殿下爲左突騎使;有唐國的一支軍隊,江北的父老較有好感,那支軍隊他們喚作仁義軍。”嶽風平靜地說着,但說到最後,他是還難免有點得意。
“仁義軍?”盧絳和樊知古面面相覷,他們卻是不知這支軍隊的來歷,樊知古想到半天才道:“是不是那白甲軍?”
“是指彼等。”呂奉先指着嶽見。淡然地揭開這個謎底。當時呂布還是林仁肇軍中左突騎使地時候,取和州之後,便以呂奉先麾下軍紀最爲嚴明,故之百姓稱之爲“仁義軍”。由於呂奉先屢戰屢勝的原由,名聲倒是傳得江北各州府都知。
呂布衝嶽風點頭道:“做得好,某爲爾孃親備了些鱷魚肉,人老咳嗽。爾看能否用上,去吧。若方便的話,可接令慈來府中,也可與家慈閒侃聊話,易以渡日。互相也有個照應。”嶽風翻身拜下,連連謝恩。
出了房間,嶽風起了一身冷汗,這麼長時間的領兵打仗。經歷了許多事,他本就不是易於感動的人,何況此時的嶽風,也不是領着二千騎馬步卒和許堅在蘄春城郊等呂奉先的嶽風了。呂布幾句話,把他這幾日來地得意打了個煙消雲散。
嶽風借呂布委他觀風暗查之機,回了一趟家,他深信跟他回家的兩個同村兄弟,不會出賣他。那麼到底誰出賣他地行跡,以至呂奉先知道,他老孃犯了咳嗽呢?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想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漢王。比當初的左突騎使,厲害了百倍,自己以後卻須愈加小心,一步踏錯,怕就立時粉身碎骨。
想到此處,他拍了拍手掌,從暗處閃出一個面目平庸的漢子,嶽風低聲吩咐他道:“馬上接我老孃、妻兒到漢王府,越快越好。”那人領命去了,嶽風才心有餘悸地回望了一眼身後。空無一人。於是嶽風整了整衣冠,堂堂正正走了出去。但他知道。一定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窺探着他。
“淪陷諸州,尚且不覺自己是唐國子民,何以清源百姓,便會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呂布冷然地問道:“盧公,縱不能料敵制勝,也應料敵從寬啊。”料敵制勝,準確判斷敵情,並制定相應的對策戰而勝之。但這不可能每場戰役都做到這樣,所以呂奉先便要求,要把敵人估計得厲害一點,以免到頭來吃虧。
政事呂布不行,經濟呂布更不行,但打仗,他卻是有天生的敏銳性,所以一針見血,說得盧絳滿臉通紅,起身長揖到地道:“漢王果是知兵,老臣惶恐!老臣受教!”呂布連忙把他攙了起來。
自從想通了將將之道,呂奉先現時不會再去自己操心這些謀略,他只負責決策,指出計劃中的缺點,所以他揮手止住也要跟着賠不是地樊知古,淡然道:“知古,無須如是,人非聖賢,還是快些拿出個章程纔是。”
“按線報所示,如漢王所言,淪陷州府尚不認自己爲唐人,何況清源,如此,老夫以爲,不能擅動清源。”盧絳卻也是錯了就改,指着桌上地圖道:“縱得清源,若不是輕取,不如不得。清源西邊原是南漢,南漢爲宋所得,東邊是吳越,得清源若須苦戰,不如先取吳越。”
樊知古撫掌道:“學生附議,若取吳越,則與我唐國連成一體後臨大海無後顧之憂,到時再取清源水到渠成!但取吳越須用計,也須輕取。學生以爲,宋國取了南漢,本來可從南漢舊士向我唐國攻擊,爲何要戰江寧?便是江寧一潰,江南便無再戰之力!”
呂布點了點頭道:“如此,快些拿個章程出來。”兩人應了,呂奉先便出門往吏部去了,因爲吏部尚書從宋國回來,剛纔找人來報了三四次,必定也是有事,徐泫是這江南大唐的元老了,呂布決定,給他一點尊重。
當他趕到吏部時,徐泫迎了出來,老眼之中頗爲有些不快,當時李煜問過他,是否命呂布回援江寧,他也是極力支持的,但想不到呂奉來了江寧,卻連皇帝也弄去潤州了。不過徐泫身上所負極是大事,他也不去呂奉先客套,單刀直入地道:
“宋帝極慕漢王武勇。原劃江而治,只須漢王昭告天下,不再過問宋太祖之事便可。”徐泫高興地說,這是他出使多次中,最爲成功的一次:“漢王,百姓打不起仗了!這民不聊生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和他們坐下來談,啊?”
呂奉先聽了,冷冷的搖了搖頭道:“弒兄之仇,決無不報之理;某志天下,甚麼劃江而治?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荒唐!”徐泫不知自己是不是瘋了,他向來只聽宋國皇帝說過“臥榻之側”的話,居然回到唐國,這把持軍政的漢王也如此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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