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沒有一個人主,沒有一個開國皇帝是這樣的。想不到李煜一幅畫,卻讓呂奉先想通了這一點,而這些人,這些或是勇,或是武藝,或是軍略,或是智謀,或是才學,公認登峰造極的人,他們都有一點共性,包括他前世呂奉先自己在內,便都是人臣!
要爲人主,靠的不是這些,到底是什麼?這一層呂奉先沒有想通,也許如韓信說的,漢高祖將兵不如他,但將將之才,是淮陰候所莫及的?將將,統御將軍、大臣。呂奉先陷入了深深的苦思之中。
邊上許堅也不敢打擾他,直到門外一聲:“君候所思何事?”卻是盧絳來了。
呂布擡起眼,劈頭便是一句:“此非爾所能。”他在苦思的事,不是盧絳所能解答。呂布此時已知,如問盧絳,橫豎不外一些諸如輕賦稅,勤政事,親賢臣,遠小人之類的回答。但這不是呂奉先要的答案,這不過是人臣對主公的要求,要求主公應該是這樣子的。
“恭喜君候。”許堅在邊上笑道。呂布聞言一震,對了,知人善任,爲人主者,就要知人,善任,不教手下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方纔他答盧絳的話,便已是大悟之後,做爲主公的態度了——這事不是你能解決,不能解決的事,沒必要和你討論。
呂布眉梢掛着幾分笑意,對盧絳道:“盧公,爾之前所言。如不能救江寧,須護李煜周全。若是某應了,公便爲某效力。是麼?”盧絳將信將疑打量得呂布,他原來便是看透呂布,不過一介勇夫,所以這條件,他知道呂布是不會答應的。
盧絳看了呂奉先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儘管他有點遲疑。
“不錯。盧公未曾聽錯,某身爲立地頂天大丈夫,於此立誓:若盧絳忠貞不渝,如張子房事劉邦,江寧不保,某必盡力保李煜周全出江寧!若違此誓,天誅地滅!”呂奉先坦然說道。要知這年頭地人,不比千餘年,把發誓當作吃飯睡覺一樣。武襄候大名傳遍大江南北,他這個誓,盧絳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愣了半晌,盧絳才猶豫地問道:“所謂盡力?”
“盡力者,若李煜或家嚴只得一人周全,某必保李煜。若某與李煜只得一人周全。某必棄李煜。盧公可敢立誓擊掌當場?”呂奉先也不做作,直接就這麼說了,只向盧絳伸出手來。要知道,他對劉員外是沒什麼感情的,所以他會拿這軀殼的父親劉員外來起誓賭咒,卻不會拿這軀殼的母親劉楊氏來說嘴。
何況先有劉高祖爲得天下。父親捉了要被煮時,還要分一碗肉的先例;後有劉玄德爲求民心,棄妻兒於亂民的典範。何況劉員外只是呂奉先奪舍之後這軀殼的父親罷了。不過呂布發誓,心中卻也苦笑,難道自己真有殺父地癮麼?
盧絳一聽,知呂奉先不是說笑,他自認看透了呂布,若呂布說自己捨命不顧去保李煜,打死盧絳他也不會信的,但現時呂奉先這麼說了。盧絳卻不得不信。儘管心中覺得哪裡出了問題,但還是一掌擊在呂奉先伸出地手上。朗聲道:“若候爺果此諾,絳必終生不渝事候爺,如違此誓,天人共誅,子弟男世爲賊,女世爲娼!”
呂奉先哈哈長笑,自見盧絳以來,心頭一口時時被盧絳看穿的鬱悶之氣,終於煙消雲散。盧絳見呂布大笑,心中愈加認爲此事不對,這時卻又聽呂布淡然笑道:“盧公可知,某麾下有一虎賁之士,當日與王保一同,於皇甫繼勳府前怒打驕僕?”
盧絳不知呂奉先爲何突然說起這事,但當時郭枵、王保鬧皇甫府的事,卻江寧城裡傳得沸騰,盧絳當然知道,便點了點頭,呂奉先收斂了笑意,淡然說:“當日,知古言道,有一計可使公助某,然不敢說與某知,謂是小人之行。某雖囑其不得加一指於公,然知古向來行事詭譎,某仍未安心,便派一快馬,使守金山瞭望鋪之郭枵,率二十人從水路潛入江寧,相機保下盧公血脈。至今郭枵未歸,若事不成,縱被發現身死,也當有使人報於武襄候府傷兵,自當有人來報,如今無人來報,想必事有所成。”
說罷呂奉先便只望着盧絳,卻不出聲。盧絳心思數轉,他原是極長於謀劃之人,想了二刻,臉色從紅轉青,從青轉白,顯然已想清來龍去脈,只顫抖着用手指着呂奉先道:“你,你、你欺騙老夫!”他終於發現了,呂布從沒說過要力保江寧不失!
“荒唐,世有陰謀陽謀,某且問公,縱然全盤托出,公能不允麼?”呂布冷然叱責。盧絳聽了,張口卻無言,就算全知道,知道呂布若發覺江寧政事太過錯綜複雜,但要放棄江寧再保李煜出城,自己能不答應麼?
盧絳苦笑了起來,不可能不答應,因爲除了呂布和他麾下虎狼之師,再無人可在城破時搶出李煜;呂奉先是否能力挽狂瀾?盧絳不敢肯定。他只知道現時江南其他將領來主持江南戰事,絕對不如呂奉先,個人榮辱生死對於盧絳來講不過小事,國家存亡纔是他這種忠心耿耿的臣子心中第一大事!是以,便是盧絳事前想通一切,他也只能答應下來,盧絳無奈搖了搖頭道:“縱然君候全盤托出,老夫實在也只有訂下此約。”
呂布傲然一笑,也許,這就是將將之道。
此不料此時外面侍衛跑進急報:“報!稟候爺,偵騎來報:宋軍勢如破竹,繼克新林寨後,又佔了白鴛洲,全殲唐軍五千人!”許堅和穆桂英都不禁大驚失色,連呂奉先也很是緊張起來,要知道,他對水戰可是完全不擅長的,但若讓宋軍這麼下去,必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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