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公元 2150年11月7號“太陽消失”五年以後……
中國江蘇 徐州蔚藍西區3號避難所
大門是緊閉着的,信號在這裡中斷了。
厚厚的防寒服也沒能讓張梓恩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溫暖,他手貼在那已經被凍得結結實實的大門上,身後十幾名隊員滿眼騏驥,大概以爲下一秒隊長就能把門打開然後大家進去好好暖暖身子。
“太陽消失”五年以後,地球的環境已經惡劣到一個極端的邊緣。
地球表面平均溫度下降到了零下一百一十五攝氏度左右,此時的地球表面已經不存在任何野生生物,就連大洋中也僅剩下極少部分微生物和細菌能夠勉強存活。不過兩年前,第一中軸的科學家們發現了一個對於人類而言還算是安慰的“好消息”。
那就是太陽並非真的消失了,在整個恆星系統中,它的引力活動依然存在,而且沒有絲毫的改變,只是太陽所產生的的光和熱幾乎無法抵達地球,但通過第一中軸新建成的“耐受波”監測站,科學家們發現,雖然黑暗籠罩了地球,可仍有一部分陽光悄然而至,這也是爲什麼“太陽消失”以後,地球的夜空並非完全的漆黑的緣故,但這部分陽光的量如果用一個相對比較直觀的概念來理解,大概只有“太陽消失”以前的百萬分之一,而且它們分部的還極不均勻。
張梓恩的小隊代號“烽火”,是以當初爲全人類制定了末日起源草案的“烽火”議會命名。隊員共有十五名,均來自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
張梓恩是隊長,副隊長是夏目,隊員有清水雅人、李丹、張燁楠和陳爽等人。
故事看到這裡的朋友可能就納悶了。
這清水雅人是清水家的大小姐,不放着避難所底下的私人小別墅住着怎麼跑出來冒險了?這件事啊還得從雄安1號避難所接到第一中軸發起的“飽和救援”計劃開始說起。
話說回三年半前。
雄安1號避難所裡的連環殺人案雖然仍未查明真兇,但隨着第一中軸的特派調查組人員的離去也算是基本結案了。具體案情對外公佈是有組有預謀的團體作案,且目前犯罪分子已經被全部抓獲,不日就將在1號避難所裡公開審理此案。
那麼這羣人是不是就像張燁楠在避難所內部新聞端上發佈的那樣就是作案兇手呢?這個很難說。
難,不是牽強的難,更不是子虛烏有,藐視法律的難。
而是因爲包括第一中軸特派調查組的成員在內的專案組都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些人就是作案者,可他們又確確實實與另一個恐怖組織“國之勇士”有聯繫,是“國之勇士”通過各種渠道安插在雄安1號避難所裡的潛伏者。
這些人正在執行和密謀的事情裡就包括了這起連環殺人案。
因此,難在組成完整的案件構成,而不在確定誰是兇手。
另外,本案中還發生了兩個意外。
第一個意外與張燁楠的乾妹妹陳爽有關,這個陳大隊長原本是雄安1號避難所的特勤大隊大隊長,本來是不需要介入連環殺人案的調查工作的,可是陳大隊出於對哥哥張燁楠的保護,決定以身涉險,結果沒想到卻把自己牽扯了進去。
她不但突然發了瘋殺了自己最信賴的手下李亞林及其他多名特勤隊員,還在事後逃離了現場,錯失了主動投案自首的時機。
這樣一來,就算張燁楠的能量足夠大,也很難保住自己這妹子。
不過根據陳爽甦醒後的醫學心理檢測發現,陳爽撒謊的可能性極低,同時她會突然動手殺死包括李亞林在內的多名特勤隊員這件事本身就很蹊蹺,所以陳爽的事情就被暫時壓了下來。
至於第二個意外比較隱蔽,主要與夏目和清水雅人有關。
夏目和清水雅人是以桃沢花子爲紐帶建立的朋友關係,因爲相識多年,再加上都牽掛着花子,所以兩人也算是屬於那種在心理上有潛意識的依賴傾向的特殊精神伴侶關係。
可是無論是夏目還是清水雅人都有各自未曾向對方坦白的秘密。
夏目在望野生態區的時候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海洋動植物繁育師,可他的生活圈子裡卻包含了許許多多神秘的元素,比如風格非常新穎的繪畫、神秘學研究和古怪的雕刻。要在以往,災難發生之前,就算是身爲鄰居的T也不會因爲這些就覺得夏目有些不正常。
但災難發生以後,從望野生態區回到祖國北京雄安新區的夏目卻變得越來越神秘,越來越不正常。
同樣的,作爲清水家族的當代年輕一輩中的嫡系的清水雅人也有屬於她的秘密。
她是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的秘密守護者,在連環殺人案發生後就開始着手調查避難所內的所有可疑的目標,結果卻險些遭遇不測。
未知的敵人,神秘的力量。
夏目和花子之間出現了一些尚未言明的隔閡和猜忌。
但這種微妙的狀態卻沒有繼續惡化的跡象,相反……在那一批與“國之勇士”不清不楚的罪人得到應有的審判之後,一切風浪都沉靜下來。雄安1號避難所又迴歸了最初的平靜與和諧。
然而,意外總是不期而至。
在很多人開始習慣避難所的生活,並且接受了這樣的現實的時候,“太陽消失”給人來帶來的這場浩劫仍在繼續加劇。
僅“太陽消失”以後一年的時間裡,全球就有超過十五億人遇難。
這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災難。
幾乎每個人在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都會感覺非常的不真實。
是啊。
在二戰時期,全球受戰爭影響死難者人數達到了恐怖的六千萬左右,受傷人員更是達到一億多人。
大停電時代,由於缺少科學的統計手段,人們只能通過一些算法估測受災難影響的死難者人數大概在七千五百萬到一億三千萬左右,其餘受災難影響受傷人員估計在三億到五億人之間。
其後的全球性災難共發生了大大小小十餘次,每一次都波及全球幾億民衆,傷亡人數都突破百萬。
2000年到2100年這一個世紀裡,多災多難的人類意志被磨礪的很堅實,可當聽到因爲“太陽消失”,全球一年內有至少十五億人遇難的時候,再堅強的意志還是會出現短暫的茫然。
十五億人是什麼概念?
接近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數量。
就這還沒有將一年裡因各種事故造成的避難所損壞影響帶來的死傷。
雄安1號避難所已經是全球現有一萬三千六百座避難所中最爲幸運的避難所之一了。這裡的人們很少關注外界發生了什麼,當然也是受制於“太陽消失”造成的無線電通訊中斷的影響,官方考慮到民衆情緒,所以在內部新聞端上發佈的信息大都是鼓勵民衆繼續艱苦奮鬥,不要放棄的內容。
這不是謊言,而是激勵!
上午剛結束工作的夏目回到住處時發現自己牀邊多了個女人。
她背對着夏目,衣服裹得厚厚的,但好像還是很冷的樣子。
夏目也很冷,不過他已經習慣了。而且比起現在那些正在搶修環太平洋核電機組的同胞來說,他已經足夠幸運的了。
聽到腳步聲的女人轉過頭,凍得發白的臉上一下子多了些紅暈,她笑着起身道:“夏目!”
夏目愣了一秒,隨後也笑起來,原來是他大學時的同學李丹。
李丹當年和夏目一起就讀於新東京市正興學院,只不過兩人畢業後的選擇不同。夏目留在瞭望野生態區,而李丹選擇回國說要去向星瀚國際航空航天局中國分局投簡歷,但可惜她的視力不過關,專業也不對口,最終沒能如願。
畢業後,夏目和李丹就見過一次面,那還是七年前的同學會上,當時聽說她回了老家開了一家花店。
沒想到時隔多年,夏目居然又見到了這個曾在大學時期公開追求過他的女孩子,他走過無問候道:“你怎麼來了?”
這句問候讓李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少了許多,她白了夏目一眼道:“幹嘛?有了女朋友就不待見老同學了?”
夏目撓撓頭,尷尬一笑:“我……我哪來的女朋友啊……而且……額……我就是覺得挺意外的。”
李丹沒有在夏目是否有女朋友這件事上糾纏,她嘻嘻一笑道:“是吧!其實我也挺意外的,本來只是隨便翻看了一下名冊,結果一下就看到了你的名字,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激動!”
忙碌了一天的夏目對此並無多少感慨,他招呼李丹坐下,然後去燒了一壺水。
水開之前,夏目和李丹簡單的聊了一會。
大概清楚了李丹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原來當年夢想擱淺心灰意冷決定回老家開戶店的那個姑娘在歸鄉的途中意外的遇到了一名同樣是回老家的第一中軸特派員。
不過和李丹不同,這名姓趙的特派員是因爲母親去世才請了一天假回家盡孝。
途中趙姓特派員和李丹簡單聊了聊之後就發現李丹其實是個好苗子,尤其是看人這件事上似乎很有見解,於是這位特派員就給了李丹一個郵箱,讓她把自己那份被退回的簡歷重新提交一次。
一開始,李丹並不知道趙姓特派員的真實身份,只是知道他姓趙,是個年富力強的中年人,其餘的就不清楚了,所以關於郵箱和簡歷的事也就擱置了。
好在後來李丹的母親給她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那張卡片,李丹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將自己的簡歷稍作修改提交了上去。結果這一下徹底改變了李丹的人生。
“現在啊我就是個給第一中軸那些大佬們打雜的小秘書,不是替他們寫覺悟三思材料,就是替他們跑腿,又或者照顧寵物,總之啊……我都快成全能選手了。”李丹說完還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件。
夏目只瞥了一眼沒有細看,不過可以確定李丹沒有撒謊,她的證件是真的。
泡好兩杯紅茶,夏目遞給李丹一杯。
“謝謝。”李丹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她接過熱茶的時候還吐了吐小舌頭。
夏目在她對面坐下問道:“那你怎麼突然跑到雄安來了,不說最近第一中軸那邊要準備把第二批探險者送上空間站了嗎?你這種人纔不留在總部幫忙?”
李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熱茶後嘆了一聲道:“我也想留下來啊,可基地裡現在正在大換血,原先那些老人員不管你是什麼職位,又幹了多少年,總之全部給換掉了,而我雖然沒啥級別,卻也勉勉強強算是個老人員了,便也一起被換到了外圍,又開始和當年似的,到處招搖撞騙,跟個招生辦主任似的。”
“招生辦主任?哎……”夏目靠在窗邊,一邊喝着茶一邊陷入了沉思。
李丹看了眼自己當年心儀的男人後滿眼的幸福,她笑眯眯的問道:“我呢,這次來雄安是準備幫着總部那邊物色一批預備人才的,怎麼樣,夏目,要不要跟我走啊。”
沒想到原本還在沉思狀的夏目想也沒想就搖頭拒絕道:“不了……我現在工作挺好的,不想再去適應新環境了。”
“哎?”雖然早知道夏目會拒絕,可李丹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她又問道:“那你身邊有沒有什麼看着靠譜的人推薦給我啊?我這都來了兩個禮拜了,還一個看上眼的人都沒遇到呢。”
夏目聞言噗嗤一聲樂了:“你還真是招生辦的啊,都會給我安排事了啊?”
李丹美貌一挑笑道:“那,你看,咱倆誰跟誰啊,不指望這兄弟你給我架勢,我還能指望誰啊。”
夏目點點頭:“唔……要說靠譜的嘛……我還真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就不知道你的具體標準時什麼了。”
李丹眼睛一亮:“真噠!那你現在有空嗎?帶我去見見他唄!”
夏目無語了:“哎,我說你不餓嗎?”
李丹茫然道:“不餓啊,我來的時候剛吃過東西。”
夏目更無語了:“可我餓啊!我都忙了一天了,現在還沒吃飯呢!你起碼等我吃了飯再說嘛,人又不會跑了。”
李丹頓時尷尬,她摸了摸兜後道:“哎呀……是我大意了,我來的時候太着急了,也沒想着給你帶點吃的……哎對了,你平時都吃啥啊?”
夏目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小巧的冰箱前,打開後取出一個用保鮮膜包裹着的綠油油的東西道:“就吃這個。”
“噫……看着好惡心啊?這是什麼呀!”
“海藻呀,難道你在第一中軸沒吃過這東西?”
李丹又茫然的搖了搖頭,然後皺眉道:“嘶……海藻真的能吃?”
夏目聽到這話鼻子裡立馬嗅到了一股子資本的惡臭,他翻了個白眼道:“不能吃,都是留着喂牲口的。”
“那你這是?”
“我就是牲口唄,難爲您了。”夏目難得一見的起了小脾氣。
李丹這才反應過來,跟着掩嘴一笑道:“哎呀!你就別揶揄我了!其實我在第一中軸也就是吃一些壓縮乾糧,都大半年沒嘗過葷腥了,現在都忘了肉是啥味道了,你說咱這日子和你這也沒啥區別呀。”
夏目只是和李丹開個小玩笑,他纔不會突然化身憤青呢。現在全球一體,資源都供給給那些專家教授們補充營養去了,他這樣的巡視員,有口乾淨的海藻裹着米飯吃已經是很幸福了。
簡單的把海藻飯糰熱了一下後,夏目拿出一個小碟子把飯糰盛了就算是開始晚飯了。
李丹就在一旁看着夏目吃,見他吃的津津有味,李丹還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
夏目瞧見了,不由笑道:“嚐嚐?”他說着還撕下一點遞給李丹,李丹立馬接過來塞進嘴裡,結果下一秒就給吐了出來。
“哇!好腥好鹹啊!這東西能吃?”
夏目只是笑,他囫圇吞棗一樣把飯糰吃完後就開始收拾碗筷了。
李丹有些尷尬,她咧咧嘴:“那個……不好意思啊……”
“沒事,最近水循環系統出了點問題,海藻沒有以前可口了,何況你是第一次吃,很正常。”
夏目的話讓李丹稍稍安心,可是李丹卻還是收起了笑容沉默了下來。
等到夏目收拾完畢,他轉頭見李丹低着頭不說話的時候,便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李丹回過神來,眼睛紅紅的,她搖搖頭:“沒事,那個,咱們現在就去找你說的那個誰?”
“他叫張梓恩,就住在我這一層,比我還年長三歲,據說以前是當兵的。”
“哦?!兵哥哥啊!我喜歡!快快帶我過去!”李丹說着就往外走。
“哎!等等!”
“啊?又咋啦。”
“你的包啊。”夏目把牀上的包拎過來交在李丹手上,順便還習慣性的摸了下李丹的頭髮。
那一瞬間,李丹有種錯覺,就好像時間穿越回了十年前,回到了那灑滿陽光的校園,回到了那間教室。
“嘻嘻,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