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偉人 1957年11月17日
“醒了?”帶着面罩的男人把女人扶坐起來。
她大口的喘息着,身體僵硬的像一塊木頭。
“我睡了多久?”女人問。
“也就一天的樣子。”男人端來一碗熱粥,可女人卻搖了搖頭:“不是他……我去醫院看過了,桑多卓瑪認錯了人。”
“但肯定和他有關係不是嗎?他們倆實在太像了,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貌,我一開始也認爲那個男人就是他。”男人把粥放在一邊,跟着起身道:“好幾個病人的情況開始惡化,我們得做好兩手準備。”
女人坐起身,她看着自己的手問道:“那我呢?我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男人慾言又止,他把晶體板收起來:“放心好了,你不會有事的。”
說着就要走,女人卻起身拉住他的手道:“別騙我了,直接告訴我,我不想死在外邊,不想傷害無辜者。”
男人聞言一顫,雙拳緊握良久後才緩緩說道:“最多五個月,你體內的異化細胞就會入侵你的腦神經,到最後,你就會變成……”
“行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女人鬆開手,重新坐下來。
“但如果他肯幫忙的話,或許我們還有一線機會。”男人轉過身看着女人道:“蘇氏家族雖然在生物醫學領域的成就遠不及清水家族,可他們的人工智能技術卻可以徹底的治癒我們……”
話說到這裡,男人蹲下來握住女人的手道:“所以,無論如何,就算爲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也要再試一試。”
女人擡頭看着他,她沉默了一會說道:“他身邊有很厲害的人物在保護他,我沒辦法直接和他對話,得想辦法找人引開那個厲害人物,或者乾脆殺了他。”
男人想了想,然後點頭道:“在市區的話,那麼多武裝警察和巡邏無人機,想要做到滴水不漏殺死一個人,實在太過困難……唔……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女人點點頭:“嗯。”
“那好,你先休息一會吧,等晚上時間到了,我會來叫你的。”
女人卻穿上外套起身道:“休息什麼啊,看時間,到我上班的時候了。”
男人微微一怔:“你昨天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和你開玩笑的,有錢掙爲什麼要辭職?吶,你煮的米糊糊還是你自己吃吧,我可無福消受。”說完女人就起身離開了。
男人苦笑一聲,確實,他和廚房一直處在絕緣狀態,今天沒有把粥燒糊就已經很不錯了。不過……當男人自己嚐了一口那更像是水放多了的蒸米飯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女人爲什麼沒吃。
原來,不只是沒胃口。
……
此時同樣沒胃口的還有躺在醫院裡百無聊賴的蘇晚霞,他已經把手邊的幾本書看完了,甚至其中一本還認真的看了兩遍。
徐元斌回來的時候,見蘇晚霞把眼鏡放在一邊就知道他肯定做的不好,便尷尬的走過去說道:“怎麼樣?心情不好啊?”
蘇晚霞回頭看了他一眼後又繼續盯着窗外道:“大叔……”
“嗯?”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額……這個……”徐元斌考慮了一下後回答道:“我覺得吧……這種事啊,就屬於信則有,不信則無的,當然我本人是個實打實的唯物主義者。”
蘇晚霞聽到這話卻覺得有些可笑,他回頭看着徐元斌道:“可你一樣戴着玉佛吊墜不是嗎?”
徐元斌哈哈一笑:“對對對,是不太純粹。”
蘇晚霞倒沒有在是否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上斤斤計較,在他看來,是也好不是也罷,都無法解答他心中的困惑。
徐元斌似乎是瞧出了蘇晚霞有心事,便拉過椅子在蘇晚霞的病牀前坐下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不妨說出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你。”
蘇晚霞眼睛一亮,可隨後又覺得依賴別人的結果無非兩種,一種是被嫌棄,一種是被戲耍,總之有了朗日木託給他的教訓後,現在的蘇晚霞對陌生人的信任指數已經再次降低到負數。
“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
“唔……”徐元斌卻表現的很熱心,他笑着道:“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沒想到這句看似很突然的話卻戳中了蘇晚霞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小心思,他臉頰微微發燙道:“沒有啊,這你也看得出來?”
徐元斌笑的更開心了:“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小姐?”
蘇晚霞這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大小夥子居然被這麼一句話說的臉騰的一下就紅透了。
他尷尬的狡辯道:“大叔你說什麼呢,真有意思,我和你們家……你們……額……佳念才見過幾次面啊,你可不要亂猜啊,佳念會生氣的,這對女孩不禮貌。”
徐元斌只笑不語,他點了點頭:“其實吧,我看得出來,我們家小姐其實對你也是有好感的。”
蘇晚霞聞言立馬追問道:“真的嗎?”
徐元斌不說話,笑的很有深意。
蘇晚霞立馬窘迫的躺回去:“肯定是假的……啊不對!我不在意這些的。”
眼看着一個一米八幾,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被三言兩語“刺激”的活像個未出閣的大閨女,徐元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但也沒有繼續再說什麼,只丟下一句:“我懂!我懂!”
說完就走了。
剩下蘇晚霞一個人特無語的閉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這是怎麼了……活了二十多年,怎麼變成個雛兒了……”
正自言自語的時候,隔壁病牀這些天都處在昏迷狀態的老爺子忽然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他聲音沙啞,活像個老風箱在鼓風。
蘇晚霞嚇了一跳,他轉頭見是那老爺子在笑才安定一些,跟着尷尬道:“老爺子您醒啦?”
老爺子不說話,就衝着蘇晚霞傻樂。
蘇晚霞一開始還好,但很快就覺得特別詭異,於是便問道:“老爺子?您一直笑什麼啊?”
老爺子這纔開口說道:“沒想到我都去世好幾天了,你居然還能看到我。”
這句話一出口,當時蘇晚霞的汗毛就直立而起,他瞪大眼睛,眼睜睜看着面前的老爺子慢慢褪去人的外邊,變成了幽光,然後潰散開來。
蘇晚霞傻了!
不!是快瘋了!
這樣的故事情節要只是蘇晚霞讀的一本書,他肯定會吐槽這作者太他喵的土了,就這撞鬼的老梗也反覆的說來倒去。
可接下來的一幕,就讓蘇晚霞這個老書蟲也搞不懂了。
他分明是慌張的向後退,結果牀就那麼大,任由你想逃能逃哪裡去?結果一個不小心,手按空了,蘇晚霞一驚,人已經猛地向後倒去。
地心引力就是這麼熱情,不管你喜不喜歡它,它都對你死纏爛打!
可當蘇晚霞已經下意識的抱起頭準備抵擋撞擊的傷害的時候,卻並沒有感覺到疼。病房的地面突然變成了一張巨大的,只用線條組成的框架,那空白的地方似乎有一股柔韌的力道在阻止蘇晚霞的下落,可蘇晚霞卻依然如同摔進了一堆棉花裡一樣,身體不斷的下陷。
‘這是?’蘇晚霞腦袋是真的一片空白,他眼睜睜的看着病牀消失在眼前,就如同落入深淵的人看着安全的高崖不斷縮小一樣。周圍充斥着各種各樣的線條,有的十分規整,橫豎交錯,有的則雜亂無章,揉成一團。
蘇晚霞以爲自己是眼花了,他無法理解和認知這個陌生的環境。
甚至分明沒有水,蘇晚霞的意識也開始出現窒息的症狀,他開始劇烈的咳嗽,不斷的呼氣卻不知道吸氣,身體也開始抽搐。
就在蘇晚霞意識即將消散的時候,黑暗中,一隻手從蘇晚霞背後探出來,穩穩的按住了他的肩頭。
頓時間,窒息感消失了。
蘇晚霞再回過神時病房也消失,他出現在一間感覺上有些熟悉的房間。皺起眉頭定睛一看,頓時間冷汗津津,他看清楚了!
這不是朗日木託的房間嗎?
‘我?!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了?’蘇晚霞感受到了肩頭手掌的力度,他僵硬的轉過身。
身後,朗日木託輕聲一嘆:“原本以爲,只要想法子讓你的狀態穩定下來,你就可以從這泥潭中脫離出來,卻沒想到……我的辦法非但沒有奏效,反而是讓你越陷越深,到現在……你居然已經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差點被當做混亂的意識流給剔除了……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朗日木託的話像是對蘇晚霞說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蘇晚霞不明其意,他問朗日木託:“您……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朗日木託看着蘇晚霞,沉默了一會冷哼道:“你真想知道?你真想明白?”
蘇晚霞立馬不假思索的答道:“當然了!我最近真的……哎呀!我都快瘋了你知道嗎?老爺子,我只是來拉薩找我姑姑的!現在人沒找到,我倒是撞鬼好幾次!甚至還……哎呀,廣場的事我就不提了……總之,我剛纔明明還在醫院?怎麼會現在……”
“醫院?呵……一切空濛,皆是幻象,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自欺欺人的把戲,你還真以爲自己生了病?”朗日木託說完就這麼擡起手隔空一抓,手上就多了個袋子。
蘇晚霞定睛一看,居然就是幾天前那更像是推銷專員的醫生給蘇晚霞看過的從他身上割下來的“病變闌尾”。
蘇晚霞詫異道:“我去!老爺子您也太神了!這叫什麼?隔空取物?”
朗日木託懶得理他,他把東西網地上一丟,問蘇晚霞道:“這是什麼”
“額……我的闌尾啊?”
“哦?是嗎?可我怎麼覺得……它應該是你的手啊。”朗日木託擡頭對蘇晚霞說道。
蘇晚霞一臉茫然,可下一秒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雙手居然不見了。
他駭然至極!
再看地上,那袋子裡裝着的可不就是蘇晚霞的雙手嗎,而且還血淋淋的。
蘇晚霞這時才感覺到痛苦,可實際上他的手腕處完好無損,根本沒有切口,更沒有流血。朗日木託冷聲斥道:“鬼叫喚什麼,是現實你的手斷了,還是你的意識在騙你?”
蘇晚霞聽到這話,疼痛瞬間減弱,他再看自己的雙手,根本就沒斷。
所有這一切就像是幻想中的事情。
這時朗日木託終於說出了一句即將改變蘇晚霞,甚至改變整個世界命運的一句話。
“告訴你第一個真相,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朗日木託淡淡的說道。
蘇晚霞剛聽到這話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莫名其妙。
但緊跟着,隨着朗日木託一揮手,蘇晚霞身後的世界就被一分爲二,左邊的是蘇晚霞熟悉的,那間覆滿灰塵的,充斥着歲月氣息的房間,而右邊的卻是線條組建的,看不到一點光和一點具體能夠被蘇晚霞感受和認知的陌生世界。
因爲之前的墜落給蘇晚霞的印象太深,他急忙後退到安全的地方。
朗日木託卻直接一反手,把兩邊的世界給顛倒過來。
蘇晚霞瞬間踩空!危急關頭他急忙抓住邊緣地帶,儘可能讓自己不要掉下去。但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借力的地方。
朗日木託也不幫他,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的手一點點失去身體的掌控力。
眼看着自己就要墜入無底深淵了,蘇晚霞哀求道:“老爺子!我們無冤無仇!求求你救救我吧!啊?老爺子!!!”
朗日木託卻只說道:“我已經在救了,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天分了,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裡,在你無法對抗它的本真之前,如果你不能學會以一個新的自我蛻變出來,你就註定會被它毀掉,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你想要那樣的結局嗎?想要的話,我就拉你上來!不想要的話,就聽我的,按照我說的去做!”
蘇晚霞現在的狀況岌岌可危,他哪裡還有心思去關心什麼真真假假,只覺得腳下沒有落腳的地方,大腦更是不斷的發送着求生訊號,告訴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恐懼和慌亂已經佔據了他的大腦。
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把朗日木託所說的事情聽清楚。
“首先,閉上你的眼睛,讓你自己儘可能的平靜下來。”
這句話蘇晚霞聽到了,可他快瘋了,要哭出來了:“我辦不到!你快來救我啊!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手指的力量已經逼近極限,蘇晚霞感覺自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放棄自救。
朗日木託眉頭緊鎖,怒斥道:“閉嘴!照我說的做!閉上你的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呸!你說得容易!你以爲我是機器人嗎!你這個謀財害命的老怪物!你要是真的害死了我,我爹,我姑姑,我們蘇家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哎呀!!!!!!!”蘇晚霞話還沒說完呢,就雙手脫力墜向了深淵。
相同的體驗,卻又完全不同的感受。
之前一次蘇晚霞是迷茫,因爲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經歷過這種詭異的事情。可現在不同,他看到了許多線條,也在不斷的墜落中與它們接觸,卻並沒有被這些線條傷害,因爲它們就像是蘇晚霞完全接觸不到的,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所以,雖然還是很可怕,但墜落了一會卻依然沒有落地的情形後,蘇晚霞開始回憶並分析朗日木託的話來。
‘他說這個世界是假的?那真實的世界在哪?這是《駭客帝國》的情節嗎?話說前幾卷不是寫過類似的劇情了嗎?還來!黔驢技窮了吧!’蘇晚霞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淨是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問題。
墜落。
是了。
確實有相同的,或者說類似的感覺。
蘇晚霞不斷的想讓自己於這個世界中確定的感受到自我,卻又一遍遍的被這個世界所拒絕和排斥,慢慢的,蘇晚霞注意到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遲鈍起來。
他的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裡,在你無法對抗它的本真之前,如果你不能學會以一個新的自我蛻變出來,你就註定會被它毀掉,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在說……我已經要死了嗎?’蘇晚霞突然感到很悲哀。
他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
前些年,國家開啓了多個大型外太空探索項目,有去火星的,有往太陽去的,甚至還有一個深空遠望計劃,打算向全世界募集勇士,而這些人將乘坐由中國製造的“森蘭9號”深空遠望生態探索飛船前往太陽系以外的地方。
他們將世代居住在飛船上,成爲人類文明向更遠方探索的先鋒軍!
記得當時有不少人對“深空遠望”計劃提出反對意見,其中不乏很多世界頂級的航空航天學、天文學和宇宙星域學的學者和專家教授。他們認爲,人類的步子不宜邁得過大,就像曾經人類社會的大國之間,在技術和意識形態均尚未成熟的情況下曾險些斷送人類整體文明的前程。
因此,過去的“紅岸”也好,今天的“深空遠望”也好,都是一種無異於“文明自毀”行爲。
但國家還是力排衆議,按部就班的展開了“深空遠望”計劃,因爲有一些更具長遠眼光的科學家認爲,文明的極限跨越不是一個簡單的積累問題,它需要一種比現實文明積累更具無畏精神的勇氣!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爲後代子孫爭取一個光輝燦爛的明天。
這些科學家裡就包括了蘇晚霞最崇拜的蘇家的上一任家主蘇晉安。
也是受蘇晉安的影響,蘇晚霞十分渴望能夠成爲這樣一位科學探索戰士,即便明知道這可能是一趟不歸路,但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爲人類的明天奮鬥,蘇晚霞這樣的受新時代格局和意識形態薰陶的青年就熱血沸騰!
然而……現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蘇晚霞墜落的速度開始減緩,最後慢慢的漂浮起來。
深淵的最下方不是堅硬的大地,蘇晚霞沒有摔的四分五裂,沒有七竅流血,他就像是緩緩飄落在浪花溫柔的海面上的一片羽毛,空洞的眸子望着那已經化作丁點的光亮,目光所及處是一片茂盛的,一眼望不到邊,甚至可以說是無邊無際的線條構築的森林。
它給蘇晚霞一種前所未有的肅穆感,讓他不禁生出崇敬的心思。
“晚霞……”
誰?
蘇晚霞偏過頭,黑暗中,那發着光的,向他緩步走來的女人赫然是蘇晚霞已經過世的母親薛一檸。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年輕,美麗。
死亡並沒有讓她變得猙獰可怖,相反,她好像終於尋得解脫。
蘇晚霞眼眶瞬間變紅,他掙扎着起身,想要迎向母親,然而母親卻只是隔着很遠,安靜的看着他。
“別害怕,晚霞,這裡不是死亡的世界,你也沒有死去,因爲在這裡,死亡是一種奢望。”薛一檸緩緩說道:“不過你別擔心,你不會被困在這的,有人會救你的,但不會一直這麼做,因爲他也有需要堅守的東西啊。”
蘇晚霞想要說話,卻駭然發現,不知何時,一條蒼白的手臂從他脖子旁探出來捂住了他的嘴,讓他口不能言,甚至無法動彈。
薛一檸看出了兒子的傷心與難過,她平靜的笑着道:“好孩子,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去解開籠罩在這個世界上的謎團!去認識和你有過同樣經歷的人,找到他們,集合你們的力量,纔有希望去見證真正的‘黃金時代’!”
蘇晚霞聞言心底一顫,他焦灼的想要提問,想要再喊一聲“媽媽”!
可是,他做不到。
他被束縛在牀上了,感覺被人死死的按着身體的各個部位,動彈不得。
“別害怕!孩子,別害怕!好好活着!堅強的!勇敢的活着!相信這世界會有一道光!它會穿破無邊無際的黑暗!它會點亮一個新的明天!而你!要在那一天到來之際,去證明,你有資格去見證它!別害怕!孩子!好好活着!”
蘇晚霞看着一點點消失的母親,她的身體再黯淡,同時蘇晚霞的身體在發光。
那一刻,蘇晚霞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瘋狂的掙扎起來!不斷的扭動着身體!不斷的反着!
終於!
……
“媽!!!!!!!!!!!!”
猛然從病牀上坐起來的蘇晚霞好巧不巧的撞在了正騎坐在他身上給他做心肺復甦的護士胸口。
小護士身形嬌俏,可胸脯卻雄偉壯觀!
蘇晚霞這一撞,頓時惹得小護士臉紅到似要滴血。
一旁的徐元斌看愣了,他趕緊將蘇晚霞扶好,同時說道:“你可終於醒了啊!你是要嚇死我嗎?!”
蘇晚霞茫然的看着徐元斌,沉默了一會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立馬從病牀上下來,然後就直奔安全出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蘇晚霞跑到安全出口時徐元斌才意識到要去追。
“喂!你別亂跑啊!”
可蘇晚霞現在只想儘快確定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這不可能只是一場噩夢!因爲太過真實了……真實到蘇晚霞即使在醒來後也記得每一個細節。他衝到樓下,在醫院門口左看右看,太陽掛在天上,曬得人很焦灼。
徐元斌追過來拉住蘇晚霞的手道:“小兄弟哎!你可別亂跑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和我家小姐交代啊!怎麼跟蘇老爺子交代啊!”
蘇晚霞卻皺眉道:“你擔心這個幹嗎,我好着呢。”
說完蘇晚霞就一甩手,直奔醫院外走去。
徐元斌趕緊追,他說道:“小兄弟,你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的身體,你昏迷了整整半個月了,你現在……”
“你說什麼?”
“啊?我說我擔心你身體。”
“不是這個,你說我昏迷了多久?”
“半個月啊。”徐元斌有些茫然。
蘇晚霞下一句就說道:“該死!那老頭故意的!”
說完他就加快速度往醫院外跑去。徐元斌眼看勸說不行,正準備強行將蘇晚霞帶走,就在這時,極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跟着徐元斌的手掌就炸開一團血霧。
蘇晚霞愣住了,徐元斌也一樣。
周圍的人羣在短暫的失神後,驚叫四起。
醫院的安保人員還在聊天,其中一個親眼目睹徐元斌的手被炸成血沫後,當時臉色一白,立即拉響警報,還以爲是前段時間的“恐怖襲擊”又來了。
蘇晚霞聽到槍聲時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他順着聲音向遠處看去。
高樓上,架起狙擊槍射擊的是一個穿着風衣的男人。
不過……
隔着幾百米……
‘我怎麼看得這麼清楚?’蘇晚霞很納悶,但隨後就被徐元斌拉到身後,他厲聲道:“別露頭!”
蘇晚霞這才意識到危險臨近,而且似乎是針對他來的。
可是更讓蘇晚霞想不到的是,驚叫逃散的人羣裡也出現了三個持槍的武裝人員,他們脫掉白大褂,露出金屬光澤的機械外骨骼。
手中的武器對準了徐元斌,不待徐元斌反應過來,就同時開槍射擊。
一個是磁脈衝步槍,一個是粒子導能半自動步槍,還有一個拿着的是不會噴出火焰,卻能近距離毀掉一切電子設備的加強型EMP發生器。
原本還有所仰仗的徐元斌被這麼針對,瞬間失去了反抗力。
蘇晚霞看着徐元斌被擊中後緩緩倒下,整個人都臉色蒼白起來。
當看到那槍口又轉向蘇晚霞的時候,蘇晚霞絕望了,他沒可能跑得過子彈,更何況還是被三把武器同時鎖定。
緩緩舉起雙手的蘇晚霞苦澀一笑,他問道:“就問一個問題,爲什麼要殺我?”
三個武裝分子面面相覷,隨後一個笑着道:“誰說要殺你了,我們是奉命來救你的。”
說完另一個就大踏步衝上去扛起蘇晚霞就往醫院外跑去。
此時醫院外已經集結過來十幾名在附近執勤的武裝警察,他們也都穿戴有警用機械外骨骼,雖然不是軍用版本的,沒有那麼強的防護能力,但在近距離格鬥、機動追蹤和中近程彈道射擊輔助方面可以起到極佳的輔助作用,而且造假相對便宜,屬於性價比非常高的一款警用級外骨骼。
然而這套外骨骼存在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並沒有預留可獨立支撐算力需求的運載核心,也就意味着……
“站住!”先帶人趕過來的武裝警察隊長大喝一聲。
拿着EMP發生器的姑娘把右手高高舉起,跟着輕輕一落,十幾個武裝警察瞬間就全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這一幕可嚇壞了連警用外骨骼都沒有的醫院安保人員。
他們也知道在對方挾持有“人質”的情況下,是不能動用武器的,而且對方可都穿戴有軍用級別的全覆蓋式機械外骨骼,這些東西叫外骨骼已經有些勉強了,更應該稱它們爲全覆蓋式的動能武裝。
有這些裝備加持,別說這些保安人員手中的並不具備致死能力的橡皮彈手槍了,就算是地上趴着那幾位一起開火也未必能夠擊穿人家任意一人。
好在這些傢伙只是來“搶人”的,他們制服了武裝警察後並沒有繼續製造殺戮就立即坐上一輛僞裝成公共交通系統一員的武裝浮能車直奔城外。
惱羞成怒的武裝警察隊長立即呼叫其他區域武裝警察支援,天上的無人機也組成編隊開始追擊。
被丟進車後座的蘇晚霞看着歡呼的三個“劫匪”,心中既害怕又好奇。
這些人……到底是誰啊?
他們怎麼非要殺死徐元斌?難道徐元斌不是來保護他的?
這些想法還好只是蘇晚霞自己知道,要是讓徐元斌知道了,估計就算真死了,也得被氣到詐屍。追擊開始的時候,醫院的急救人員已經跑出來準備將地上被打成篩子的徐元斌擡走。
然而當兩個男護工合力也無法挪動着中年男人分毫的時候,原本以爲徐元斌已經死了的小護士駭然發現徐元斌的眼睛居然突然睜開了。
“呀!!!!!!!!!!”小護士嚇得手中的急救用腎上腺素也摔碎了。
徐元斌緩緩坐起身,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胸膛上被開的窟窿,似乎並沒有感受到疼痛。一旁的急診科醫生已經嚇傻了,所有人都驚慌的向後退。
徐元斌站起來之後,摘掉僞裝的面容,將兜帽戴好,留下一句:“狙擊手還沒走遠。”
就忽然騰空而起,看得一羣醫護人員一愣一愣的。
……
城市裡,因爲三個瘋子駕駛武裝浮能車橫衝直撞已經被搞得一團糟。他們裝備精良,尤其是在反無人機追蹤這方面,尤爲擅長。
蘇晚霞貼着車窗就能看到天上的無人機編隊只要接近這輛車就會像蚊子碰到了電蚊器,“啪啪啪啪啪”的就全毀了。
而那三位呢,則哈哈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一個不斷的“喲吼”,一個傻笑,一個握着方向盤把浮能車當碰碰車開!
分明前邊有好路,也沒有車,他卻非得往擁擠的路段去,撞壞了一輛又一輛城市裡的公共交通車輛。好在這些車都裝有最好的乘客保障裝置,所以並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但僅是如此,此番這麼一折騰,拉薩市區的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終於,就在蘇晚霞以爲自己肯定要被這些人折騰死的時候,他發現前方交叉路的超速通道交界處出現了三個穿戴特殊機械外骨骼的戰鬥人員。
那些人顯然不是這三個劫匪的援軍,因爲他們看到這三人後也立馬收起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蘇晚霞也認得那些裝備。
他們是國家派駐各大超級都市的“守望者”,是自內到外進行全面改造和武裝後的特戰王牌。
這些人只有城市面臨重大安全隱患的時候纔會現身,只是讓蘇晚霞沒想到的是,僅僅是這三個人開車亂跑,城市的中心管理系統就派出了三個特戰王牌來阻擊他們,看樣子這三人是真的把這座城市惹惱了。
蘇晚霞卻並沒有那麼的高興。
他可不會因爲有人來救他了就歡呼雀躍,畢竟他現在可是落在這三人手上了,就算那些特戰王牌的戰鬥力驚人,一旦到了緊要時刻,蘇晚霞還是隨時隨地都會被這三個劫匪殺死。
但讓蘇晚霞不明白的是……他們爲什麼說是來救他的?
於是蘇晚霞問道:“你們……到底是誰啊?”
三人中之前一擡手搞定一羣武裝警察的姑娘打開面罩,露出一張可愛的小圓臉道:“我叫森悅,這位是顏奎,還有開車的那位,是我們的老大,阿毛。”
“不許叫我阿毛!臭小鬼!你比我小三十歲呢!”阿毛急了。
森悅卻啊哈哈的笑,並不懼怕阿毛的威脅。
顏奎打開面罩露出一張相對冷峻的男性面容,他對蘇晚霞道:“別擔心,我們是同類人,既然是同類,肯定要互相幫助了。”
“同類人?我們認識嗎?”蘇晚霞還是沒搞懂狀況。
阿毛道:“以後有時間慢慢熟悉,當務之急是如何擺脫這三塊橡皮泥。”
話音剛落,四人乘坐的武裝浮能車就遭到了一名特戰王牌的入侵。
他直接跳到了浮能車車頂,並且開始着手拆解這輛浮能車的外部裝甲了。阿毛冷哼一聲,正要晃動車身把上頭的人抖下去。
就聽顏奎道:“我去搞定他,你把車開穩定。”
阿毛立即打開浮能車車頂,逃生的機會就在眼前,可蘇晚霞哪有勇氣從飛奔的浮能車上跳車?
顏奎出去了,阿毛也把浮能車開進高速通道。
此時高速通道已經被區域性封閉,城市系統開始着手給阿毛他們幾人開的浮能車中斷供電。然而這並沒有成功的阻止他們的瘋狂逃竄……因爲這臺浮能車是改造過得。
森悅甚至還專門向蘇晚霞介紹道:“別擔心!斷電對我們沒有影響的,你看。”說着森悅拉開後車廂中間的隔斷部分。
從一上車耳邊就一直嗡嗡作響,現在終於知道了答案。
蘇晚霞驚恐的看着森悅:“你們居然把亞形態核裂變引擎裝在這輛車上?還到處亂撞?”
沒想到森悅卻哈哈一笑:“厲害吧!我跟你說,真到了關鍵時刻,阿毛一腳油門下去那可就是一萬匹怪獸!一萬匹!想想吧!那是什麼動力總成啊!”
蘇晚霞艱難的吞嚥了一次口水,心道:‘那不是動力總成,那是核爆總成吧……’
阿毛怒吼道:“不許再叫我阿毛!”
說完就猛踩一腳“油門”,瞬間這臺浮能車的速度被提升到40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
車頂上,顏奎早早的壓低了身體,可那個被他凌亂攻擊搞得手忙腳亂的特戰王牌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當時就摔了下去,落在超級通道上連連翻滾了好幾十次。
顏奎見狀哈哈大笑,正要揮手致意的時候,一顆子彈精準無誤的擊中了他的脖子,並且洞穿而過。
顏奎的笑容凝固了。
同步收到顏奎生命體徵急速下降的阿毛立即打開車頂將顏奎放了下來。
森悅終於不笑了,她衝過去抱住顏奎。
顏奎打開了面罩,一口鮮血就噴在了蘇晚霞臉上。
蘇晚霞慌張的所在後座上。
沒想到這麼快,這三人組就有人身負重傷,蘇晚霞不禁唏噓。
阿毛專心開着車,他問道:“怎麼樣?還能活嗎?”
森悅死死的按着顏奎的傷口,可無濟於事……子彈打穿了大動脈和顏奎的脖子,他沒可能活下來了。
森悅不出聲,眼眶裡淚珠打轉。
顏奎虛弱的擡起手,抓住森悅的手臂道:“逃吧……帶他離開這……一定要……帶他……離開這……”
話沒說完,顏奎的手無力的落了下去。
森悅終於忍不住撲在顏奎身上大哭起來。
人生的悲歡離合轉眼就到了跟前,蘇晚霞躲在後座上,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