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醒後的第三天, 暗衛從宮內傳來消息,五王爺前往御書房逼宮,事態終究是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御楓然此時想必已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暗影裡除了留守的一部分暗衛外, 便是剩下我和楚歌了, 既是用回了自己的身體, 那麼我便是沒有任何武功,更別提那十年磨一劍的內力了,所以當我提出要和楚歌一同入宮“觀戰”的要求時, 很自然地被拒絕了,於是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對楚歌軟磨硬泡死纏爛打外加絕對以自己生命安全爲第一位後, 他終於受不住這非人的折磨屈服於我的唾沫橫飛下。
得到允許後, 我便是快速換上夜葵門門主的紫衣銀具, 一頭優雅光滑的長卷發被束起,於這颯爽英姿下添了幾分嫵媚風情, 一切打扮完畢,楚歌便是摟住我的腰,帶着我施展輕功一路飛躍至御書房屋頂,環顧四下,已是半個侍衛也無, 多數是被五王爺調走了, 但這裡還有不少潛藏的暗衛, 想當然御楓然是不會拿皇上的性命開玩笑的, 再者, 五王爺也不會輕易動手,他要的是權和勢, 雙方皆不想造成大動干戈刀劍相向的局面。
甫一蹲下身子欲揭開厚重的硃砂瓦,就傳來了五王爺爽朗沉厚的嗓音,“屋頂上是何人,要偷聽何不光明正大?”
我一驚,略爲呆愣了下就在心裡腹誹,你丫說的廢話,光明正大地就不叫偷聽了,狠狠地鄙視了五王爺一番,擡頭望向楚歌,眼裡有絲疑惑。
楚歌似是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俯身湊近我耳旁道:“你現在沒有武功,氣息和尋常人無異,但凡內力深厚者在一定距離內都可以感覺到你的存在。”
我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順手一把扯去楚歌臉上的天青色面巾,“事已至此,你也沒必要蒙面了。”
楚歌的眼裡劃過一絲暖流,對着我溫柔地笑笑,便是再次摟緊了我,輕輕落於地面。
推開御書房緊閉的大門,我和楚歌並排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一身妖異的紫衣銀具,銀色的蓮絲圖騰附在紫衣上,帶出邪魅幽然的色彩,夕陽從身後斜斜打入,把我們的身影在地上映得修長,後背似生出一對金色的羽翼,在盈盈扇動,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我閒閒地向在場之人走去,姿態甚爲慵懶,脣邊帶笑,眼瞳裡盡是秋水凝然,“好久不見,五王爺,還有——慕容淳熙。”那天夜裡精心設置的鴻門宴上,那位半路殺出的不速之客正是醉花國被髮放邊疆的大皇子慕容淳熙,他那天的突然出現的確讓我感到極大地震驚,本以爲他會安守本分呆在醉花國,卻不想和五王爺勾結在一起,但世上沒有純粹的關係,他們之間必是達成了某種協議,撇開這個不說,單是現在這種狀況,已經足夠精彩。
“原來是夜葵門門主,別來無恙,”五王爺眼鋒一轉,眼神犀利地掃過楚歌,“想不到堂堂醉花國太子居然和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在一起,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了。”
我伸手攏了攏如瀑一般的長髮,暫時忽視掉對面慕容淳熙投來的熾熱眼神,優雅地回道:“承蒙五王爺手下留情,在下才得以保留一條小命,”略一停頓又繼續道,“五王爺又是何時與醉花國大皇子狼狽爲奸蛇鼠一窩了?看來古訓臭味相投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靈犀,你的毒……”慕容淳熙覆在面具下的臉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只是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擔憂。
“哈哈,託皇子的福,這煙羅十四碎對在下還夠不成什麼威脅。”我說的當然是假話,事實上我早因煙羅十四碎而歇菜了,至於我現在能改頭換面站在這裡,還別有一番淵源。
“煙羅十四碎……你是舞姬煙紗?太子妃?”五王爺回憶當時的情形,那張被慕容淳熙挑下面具後的臉。
我聽聞便是用力地鼓起掌來,“恭喜恭喜,王爺終於知道這個真相了,不過可惜啊,後知後覺。”
“後知後覺?本王倒不這樣認爲,現在這樣的局勢,誰輸誰贏你還不清楚?不如早日另擇良主。”
“這誰輸誰贏我不知道,只是勝負未分,任何事都有變數,至於另擇良主,五王爺的意思是指自己?”
“門主聰明自是不用本王多說。”
我眼含笑意看了五王爺一眼,卻沒有回答,只是徑自走到皇上面前,略爲一揖道:“皇上,臣護駕來遲,但,臣今日來卻不爲護駕,只爲——觀戰。”至此,屬於蕭瀾有絲絲邪惡的頑劣本性已完全暴露出來,絲毫沒留一點情面給那個九五之尊的帝王。
皇上沉默地看着我,忽然溢出一絲沉穩的笑,“靈犀,看來你變了很多。”
“呵呵,是皇上還沒有認識真的我。那麼,我就退守一旁了,關於接下來的事,我實在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處理的。”我拉了楚歌的手,往旁邊走幾步,在精緻的楠木椅上坐下,擺出一副隔岸觀火的欠扁姿態。
“哈哈哈,皇兄,連夜葵門門主都不願意幫你了,你還有什麼勝算,不如乖乖把玉璽交給我,我可以考慮讓你安享晚年。”
“五弟,這個位置對你來說就真的有這麼重要?”皇上深邃的眼眸裡劃過一絲悲哀,“這麼多年來你還是念念不忘?”
五王爺冷冷地盯着皇上,眼裡是狠厲與決絕,“我不甘心,一千一萬個不甘心,我論能力眼光手段哪一樣比你差?”
“看來你還是參不透父皇當年的用意,就因爲你的品行有問題,父皇才決定傳位於我,從而讓你反思改過,想不到一直以來你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愈演愈烈,弄成了今日的後果。”
“哼 ,後果?我不知道什麼後果。”五王爺如一隻狂野的獸,瀕臨崩潰的邊緣,語氣越來越激烈,“我只知道今日你無論如何要交出玉璽,從此後便是我的天下江山。”
皇上雙手負於身後,微微嘆息一聲,輕搖了搖頭,“於這天下百姓而言,你是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但你心術不正思想歪邪,我不能讓你騙了全天下,不能讓我的胞弟一錯再錯,父皇的江山怎可落於你手!”一番鏘鏘有力的說辭從金口中道出,爲皇上添了幾分高大與尊貴。
“皇兄的意思是不願意交出玉璽了,可是——今日容不得你說不,皇宮外已聚集了十萬將士,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攻進來,到時候造成了慘狀可不是我能形容的……”
“再者——這朝堂之上已盡數是五王爺您的人,皇上已無任何支持的力量,是麼?”我從容地站起身,耳邊碎髮隨着起身的動作帶出一絲優雅的弧度,與靈犀一般無二的清冷柔媚聲線直抵衆人耳膜。
“怎麼樣?門主考慮好投奔本王沒?”
“看來五王爺也不瞭解我啊,我奔就是個不安於約束的人,又怎會聽命於任何人呢?而我此次來,也是爲了和皇上解除關係。”再一次來到皇上面前,背對着衆人,眼裡是閃爍的光芒,“皇上,我夜葵門門主靈犀今日即不再效忠於您,還望皇上成全。”
話音剛盡,門外就傳來了一聲焦急的呼喊,“五爺。”
五王爺微微皺眉,“什麼事這麼急,沒本王命令居然敢擅自前來。”
因着本就沒關門,御書房內的一切躍然眼底,一將帥裝扮的男子走進來,在五王爺面前單膝跪下,“五爺,宮外的十萬將士……”似是欲言又止的難言之隱,說了一半又停下,倒吊人胃口。
“快說!”五王爺煩躁地爆吼一聲。
男子一個愣神,焦急而又驚慌道:“宮外的十萬將士不知道爲什麼,全都只聽令於四皇子……”
“你說什麼?”
“十萬將士在四皇子的帶領下駐守宮外,等着捉拿……捉拿五爺。”
“混賬東西!你怎麼做事的!”五王爺臉上的表情劇變,眼裡有熊熊怒火在燃燒。
“還……還有一個消息……左右丞相等人聽聞四皇子掌帥權,全都倒戈相向,投奔四皇子……”
“嘖嘖,今日這齣戲演得真是精彩,臨陣倒戈,拳腳相向,原來這就是背叛的滋味,”我看着五王爺氣急敗壞的臉幸災樂禍,又轉頭對着慕容淳熙道,“你呢?是投降還是拼死掙扎?”說話間竟感覺一道掌風劈面而來,身後皇上迅速把我向後拉,楚歌從側面躥入,抵擋住了五王爺陰厲的掌風。
“蕭瀾,你和皇上小心。”楚歌一面和五王爺交手一面擔憂道。
我因着沒有武功,此時心裡卻也有幾分焦急,和皇上一同退到一旁,還來不及發出訊號讓周圍的暗衛來幫忙,就聽到了皇上的一聲“小心”,我的手臂便被牢牢抓住,身子轉瞬進入另一個人懷裡,該死,我怎麼忘了還有慕容淳熙這號危險人物?即使是心裡一百萬個一千萬個不願意,我還是手無縛雞之力被慕容淳熙帶走了。
很想破口大罵叫慕容淳熙放開我,無奈現在是在空中飛行,敵我實力懸殊,我唯有在心裡詛咒他,畫圈圈加三角形加正方形詛咒他,一陣強大的腹誹泄憤後,我也被帶到了一處清冷的宮殿,看樣子像是冷宮,甫一落地,我就掙扎着欲脫離他的懷抱,卻被死死困住沒有一點辦法,擡頭惡狠狠地瞪了慕容淳熙一眼,“兄臺有何貴幹?”
話剛盡,臉上的銀光面具便被粗魯地掀落,隨之而來是慕容淳熙看到我截然不同的臉容後驚詫的聲音,“你……不是靈犀,你是誰?”
近距離地看着慕容淳熙,面具下的雙眼依舊沉穩如山嵐,我望着他巧笑嫣然,一個擡手起落的瞬間,便也將他的面具掀落,嗯哼,這孩子還是不戴面具好看,白嫩嫩的小臉,讓人有使勁兒捏的衝動,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從腐女行列中揪出來,對上慕容淳熙疑惑地神情,輕聲道:“我就是我,不是誰。”
“靈犀呢?她怎麼了?”聽得出聲音中有一絲暴怒。
“哼,”我冷哼一聲,眼裡劃過一絲冰冷決然,“煙羅十四碎,我想你沒有理由不知道它的功效吧。”
“她……”慕容淳熙的雙眸瞬間黯淡,似天上的星鑽寶石被奪去了光芒般,死灰寂然。
“她死了,被你間接害死了!”我的語氣堅定萬分,帶出一絲怒氣。
許是我的話語刺激到了慕容淳熙,他摟着我的腰的手漸漸放鬆,我藉機從他懷裡脫離出來,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遠遠看着他,我不打算逃跑,一是因爲我不熟悉這裡的環境,二是即使逃了也會被他輕易抓回來,那又何必費神費力多此一舉呢?所以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御楓然或者楚歌來救我。
慕容淳熙緊鎖眉頭,眼裡變換着神秘莫測的色彩,再一次看向我之時,便是恢復了一貫沉穩如水的性子,然後那雙深潭似的眸子裡盡是我的一頭長卷發,“你的聲音和她的一樣。”
“沒錯,觀察細緻,不錯不錯,加一分。”好吧,爲了咱親愛的小命,我決定使勁忽悠他。
“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哈。”我在心裡偷笑,這孩子今兒個是給我忽悠定了的,哇哈哈。
“你和靈犀是什麼關係?爲什麼你會穿她的衣服?”
“唉?這手足如兄弟,衣服如女人,隨便用,隨便用。”我絕倒,差點被自己shock到了。
慕容淳熙向我走進幾步,我本能地退後,卻被他握住了手腕,另一隻手條件反射地去拉扯,不料被他一同收入在寬大的掌內,掌心溫熱,帶着絲絲魅惑。
我輕皺煙柳眉,正打算開口說話,下巴卻在同時被捏住,我依舊一如前幾次般吃痛地加深眉頭的弧度,眼裡閃過不滿與厭惡,我這邊徑自在慕容淳熙的狼爪下糾結着,不想如此熟悉的神情一一落入他的眼裡,耳邊傳來他溫熱的氣息,“靈犀,是你,真的是你。”
“是你個頭。”我憤憤地偏轉過頭,躲開他激動的面容。
慕容淳熙聽聞卻也不惱,手鬆開我的下巴欲將我整個人攏入懷內,我掙扎掙扎再掙扎,扭動扭動再扭動,好吧,其實我是在做無用功,脂肪太多消耗點當減肥,正當我的頭準備和慕容淳熙結實的胸膛來個親密接觸時,一道銀光閃過,他便是迅速鬆開摟着我的手,把我推開。
正想着到底是什麼情況,頭一偏就看到了風塵僕僕趕來的御楓然和楚歌,好了,救兵到了,姐姐我安全了,動作優雅地退後幾步,遠離這片將要成爲戰場的土地,抱個小板凳,啃薯片,看現場版。
“大哥,”隨着楚歌同學的一聲深情呼喚,衆人將視線轉移到慕容淳熙身上,“你跟我回醉花國吧。”
“哼,回去?回去做那個什麼也不是的邊疆鎮守?”慕容淳熙的語調徒轉,變得有些激動。
“大哥,你怎麼能這樣想?”
“別說了,先把他生擒了,”御楓然一身銀色鎧甲,頗有幾分英勇將軍的氣勢,卻於豪邁之中多了幾分俊逸,“慕容淳熙,出招吧,我和你單打獨鬥。”
楚歌正想阻止,我拉着他道:“讓他們痛快打一場,有時候非要武力才能解決問題,再者,他們誰勝誰負還不一定,你只要在恰當的時候出手就好了。”
於是,在我一番苦口婆心外加眉飛色舞的勸說下,楚歌絕了阻止他們的念頭,我們兩人抱着小板凳,啃薯片,看現場版。事實證明,終究是御楓然略勝一籌,很好,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內,眼見着御楓然點了慕容淳熙的大穴,慕容淳熙動彈不得呆站在原地,我幾乎是一蹦一跳地來到他們面前,全然沒有那個鎮定從容的蕭瀾的半分影子,在慕容淳熙面前站定,惡狠狠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最毒婦人心啊,女子報仇十年未晚,看你現在還得意,“叫你捏我捏得那麼爽,現在讓你常常被捏的滋味,哼哼。”
我這邊不亦樂乎進行着自己慘無人道旁若無人的忘我□□大業之時,身旁的御楓然寵溺地一笑,卻又是極度霸道地把我的手從慕容淳熙臉上抽離,溫厚的掌心包裹着我的小手,嘴裡溫柔道:“好了,鬧夠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