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偉咬牙切齒道:“王爺,北疆能夠和匈奴可汗搭上線的曹將軍還會有誰?自然是那位在後宮驟然得寵,以至於她全家都跟着水漲船高的芳嬪娘娘之父,曹林曹大將軍。”
齊博倒吸一口冷氣,轉頭就看見蘇蘭心眼中的震驚,好半晌,他才喃喃苦笑道:“我早上還說,英武營的事該不會與芳嬪之死有關吧?後來覺得是自己多心,世上哪有這樣巧合的事?如今想來,果然是無巧不成書。”
“莫非岳家抓住的……就是這個把柄?”蘇蘭心也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但旋即搖頭道:“如果真是如此,嶽貴妃完全可以用這個把柄要挾芳嬪轉投向她,甚至……她可以要挾芳嬪在皇后娘娘身邊做她的耳目,關鍵時候幫助她……”
蘇蘭心沒有再說下去,但齊博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只一個瞬間,六皇子就被這個可能性嚇出了一身冷汗。
李廷偉不知這兩人是怎麼了,不過聽他們提到芳嬪之死,卻也知事關重大,於是不敢再說,只呆呆站在那裡。
齊博和蘇蘭心到底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收攝心神,齊博就指着下首椅子對李廷偉道:“李隊長坐吧。”這便是完全相信對方了。
李廷偉受寵若驚,推辭了一回,見齊博態度十分堅決,也就不再囉嗦,大馬金刀在椅子上坐了,然後吶吶道:“王爺,卑職可以繼續說了嗎?”
齊博點點頭,他這才又接着道:“那右住王大概做夢也沒想到,大帳裡竟然還會有一個大夏英武營士兵,所以沒有絲毫戒備,聽那部落主人問事情經過。他就大致說了一遍。原來曹林曹大將軍十分愛財,他身爲大夏軍官,卻十分眼熱兩國走私獲利,可走私渠道被晉中五大商家把持,他想插一腳,卻被人家拒絕,於是惱羞成怒之下,竟鋌而走險,和右住王聯繫,要直接與可汗做買賣。但是他也知道分寸,不敢以賣國通敵爲條件,於是可汗和右住王就提了另一個條件,那便是要他幫助北匈消滅我們英武營。”
“可恨,可恥,這個老匹夫,該千刀萬剮。”齊博氣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李廷偉深以爲然的點頭,恨恨道:“是,當時卑職也是怒火攻心,就想撲上去和那老混蛋拼命,萬幸在我停了腳步尚未轉身時,身後那條猛犬就撲了上來,在我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讓我驀然驚醒。王爺,當時卑職想,曹林能做出如此卑鄙無恥之事,哪怕他現在還守着不肯賣國通敵的底線,可時日長久,在巨大利益驅使下,他今日不敢做的事,明日未必不敢做……”
不等說完,就聽齊博怒道:“什麼不肯賣國通敵的底線,英武營八百將士被他出賣,以至於埋骨黃沙冤屈如海,這不是賣國通敵是什麼?哪裡還用等到明日?不行,我要立刻進宮,稟明父皇,將那曹林老匹夫押解進京千刀萬剮,給我大夏軍魂報仇雪恨
。”
“王爺稍安勿躁。”蘇蘭心見齊博血貫瞳仁,知道他是真的怒不可遏,眼見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頓時也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站起身便拉住了他,急急道:“你好歹聽完李隊長的話再走,這個案子已經不單單是英武營將士之死,更涉及到許多利害攸關的事,你這樣急躁,會壞事的。”
如果說還有一個人能夠阻止此時暴怒的齊博,那除了太后皇帝皇后外,就只有蘇蘭心了,這種時候太子都不一定好用。
“是本王魯莽了,李隊長你繼續說。”
齊博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粗氣,但不管如何,總算是冷靜下來了,坐回椅子上,他看了目瞪口呆的李廷偉一眼,鬱悶地提醒了一句。
“啊……哦。”
李廷偉回過神來,擦了一把腦門上冷汗,忍不住看了蘇蘭心一眼,暗道不是王妃?那也肯定是離王妃不遠了,不然王爺能聽她的話?這女子當真不簡單,奇怪,不都傳說她是個醜女嗎?明明也不醜啊。
蘇蘭心今日劉海仍然厚密,所以李廷偉也沒窺破她的“秘密”,因喝了口茶水,整理了一下思路後就繼續說道:“當時卑職忍辱負重,總算矇混過去,等那右住王走了,卑職便找了個機會悄悄逃走,一路風霜,好不容易回到大夏軍營。”
“啊!”蘇蘭心驚叫一聲,面上現出驚恐,但看了眼前李廷偉一眼,這驚恐很快便退卻了。
齊博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怎麼了?”
蘇蘭心深吸口氣,嘆息道:“只怕這一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齊博笑道:“原來是爲李隊長擔心,不過還好,他現在還好端端坐在你我面前,更何況,他能一路從草原逃回軍營,可見是個粗中有細的人,這樣的人才,不可能不堤防曹家父子吧?”
李廷偉黯然道:“王爺說的沒錯,卑職知道曹家父子的真面目後,自然不會和他們碰面,只是……卑職不明白,爲什麼北疆邊軍的高層會如此糜爛?如果說曹將軍父子是因爲芳嬪娘娘驟然成爲新貴,所以膽子大,又貪婪,纔會喪心病狂,但嶽將軍是坐鎮北疆五年的老將,除了封大帥之外,再沒有人能比他地位更高,他出身勳貴,世代忠良,女兒又是貴妃娘娘,爲什麼他會和曹家父子沆瀣一氣?”
李廷偉說到這裡,猛地起身又跪了下去,聲淚俱下道:“下面我說的話可能在王爺看來根本就不可能,然而卑職對天發誓,若有一字虛言,叫我天打雷轟萬箭穿心,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嶽將軍?”
齊博的面孔青筋隱現,親自上前扶起李廷偉,咬牙道:“你回去是見到嶽將軍,並且向他述說經過?”
“是。”
李廷偉擦乾眼淚,眼眶卻始終是紅的,一字一
字道:“英武營原本就屬於嶽將軍麾下,卑職千辛萬苦逃回軍營附近,從老鄉那裡知道了皇上下旨剷除晉中五大商家爲英武營報仇的事,我就明白這是曹家父子的借刀殺人之計,所以更不敢暴露身份,幸虧我對軍營無比熟悉,隱匿了幾天,終於找到機會秘密見到嶽將軍,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原本想着他一定會給英武營報仇,一開始他對我也的確十分親熱,還說無論如何都要剷除曹家父子這一對害羣之馬,爲英武營的烈士們報仇。他將我安置在他的軍營中,可那時的我因爲在草原逃亡了三個月,早已十分警醒,後來我就發現我這邊營房的佈置太過嚴密,不像保護倒像監視,而曹家父子也遲遲沒有伏法,我覺得這有些不對勁,就假意試探了一下,果然發現自己是被軟禁起來,幸虧……幸虧我爺爺和父親都……都幹過盜墓賊,我小時候跟着他們,也學了一身盜洞本事,也幸虧嶽將軍不知爲何,只是軟禁我,卻不殺我滅口,所以最後才讓我悄悄逃出來。”
齊博和蘇蘭心忍不住就又對看了一眼,哪怕他們早已料到這個結果,然而此時真正聽李廷偉說到此處,內心也忍不住掀起驚濤駭浪。
李廷偉大概是在軍中,養成了簡練作風,所以一番話重點明確,絲毫不提自己數次死裡逃生的驚心動魄,然而齊博和蘇蘭心又怎會不明白?尤其是齊博,他更清楚這個李廷偉的功夫其實是稀鬆平常,如果沒有堅韌的毅力和從他爺爺父親那裡學來的一些江湖門道,只怕早已無聲無息死去,如此看來,上天終究還是保佑大夏的,不然若讓這些陰險貪婪之輩竊得江山,那大夏就真的完了。
“我逃出後,很快就發現身後有人追殺而來,王爺是知道的,卑職功夫稀鬆,只有一點戰場上學來的殺人術和從祖父那裡學來的不入流手段可用,即便如此,有好幾次,我都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誰知間不容髮之際,竟又讓我逃過一劫,我想,這一定是我戰友們的英魂在默默保佑着我,他們盼着我能夠爲他們徹底洗雪冤情,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
李廷偉說到這裡,算是將自己的事大致交代了,只是他也知道單憑自己空口白牙,實在很難取信於人,不說別的,就是他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世代忠良的岳家爲什麼要包庇曹家父子?反而軟禁自己,甚至在自己逃出後殺人滅口。
一念及此,不由頹喪的抱頭蹲了下去,吶吶道:“連嶽將軍都不可信,這京城中我還能信誰?或許也只有皇上才能爲我做主。所以卑職下定決心,一定要面見皇上訴說冤情,可不知是不是我屢歷險境的關係,我總覺着這京城是一張網,我是那條一不小心就會撞進網裡的魚,所以我壓根兒不敢在白天出門,只能在凌晨時偷偷出去,在街頭巷尾那些人家外面堆得破爛裡尋點吃食,沒想到今天竟然就遇到了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