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海伊嘆了口氣，又在心底重複了好幾遍遠離波爺，就到了醫院，她到張爸爸所在病房的門口時，張爸爸還在睡覺。
“瑜兒，你什麼時候來的？”張爸爸掙扎着要坐下起來，葉海伊立馬小心地扶他坐好，“我剛來，上午去了趟公司，暫時沒我什麼事就煲了湯帶來。”
“恩……我聞到了，有香菇？”
“是啊，爸你不吃香菇嗎？”
“恰恰相反，我最愛吃香菇了，不過你媽不喜歡。”
張爸爸調皮地眨眨眼，葉海伊成功被逗笑了，“沒事，反正這次是我偷偷給您一個人做的，媽沒份。”
“那我肯定要好好嚐嚐了。”雖然強裝精神，可依舊難掩眼底的疲憊，真的是病來如山倒，更何況還是這樣一種病，一被查出來，就是再有錢也無力迴天，她想張琛安一定吩咐過用最好的藥了，可結果卻……
葉海伊忍着酸澀點頭，倒出了湯，空曠的病房裡立馬洋溢着排骨和香菇的味道，張爸爸誇張地吸吸鼻子，“嗯~聞着就很美味……”
“那嚐嚐看，是不是更美味了。”葉海伊舀了一勺送到張爸爸的嘴邊，才突然意識到，好像這還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喂張爸爸吃東西，他們錯過了那麼長的時間，等她想要好好孝順他的時候，卻時日不多了。
葉海伊輕輕地抽了抽鼻子，朝張爸爸笑笑，“好喝嗎？”
張爸爸像個孩子一樣重重地點頭，“超級好喝！”
“我們中午吃的是白菜豬肉水餃，爸您要嘗一個嗎？”
“行，那就嚐嚐吧。”
葉海伊又夾了一個喂他，張爸爸把整個都吞了下去，塞的嘴巴滿滿的，還一個勁地點頭，“嗯~真好吃~比醫院的東西好吃多了……”
葉海伊快速偏過頭，啪嗒一聲落下一滴淚，轉頭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等張爸爸嚥下嘴裡的東西后又繼續喂湯，“那我以後天天給您送飯，反正這麼近，您要是捨不得我太辛苦了，就趕快好起來。”
張爸爸也紅了眼，卻依然點頭了，父女情深來的太晚，他們想的都一樣，時間過得慢一點，好讓他（她）有時間補償對方，盡一下自己未來得及盡的責任。
一碗湯很快就見底了，葉海伊細心地替張爸爸擦了嘴，“爸，您還想吃什麼，我以後都給您做，我的手藝好着呢。”
“在葉家他們都要你做飯嗎？”
葉海伊無所謂地笑笑，“爸，葉家雖然沒像您和媽一樣對我好，把我當成女兒，但也沒有虐待我，至少錢上面還是很不錯的，也算是衣食無憂了，我從沒覺得委屈。”相似的話她說了不少遍，全都是在安慰關心她的人。
張爸爸緩緩擡起沒扎針管的手，葉海伊立馬湊了過去，那臉蛋蹭了蹭，“爸，我和琛安兩個人未必撐得住，所以您要趕快好起來。”
“你也知道了……”
“沒……”剛說一個字，葉海伊聲音就哽咽地不像話，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在爸面前哭，可如此能隱忍的她，這一刻也根本忍不住，眼淚邊擦邊流，越擦流地越兇，葉海伊狠狠得擦了下臉，一個勁地搖頭，“沒有，我不相信！”
“瑜兒，人都會死都會離開的，只是早晚而已，在有生之年還能和你相認，爸爸也不遺憾了。”
“你胡說！你都還沒看到我結婚，沒看到琛安娶妻生子，你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你讓媽媽怎麼辦？！”葉海伊怒目圓睜地看着他，可落在張爸爸的眼中，就是自己的女兒在和他撒嬌。
“好了，沒你說的那麼誇張，爸爸會配合着治療的，公司裡的事情你喜歡就幹着，不喜歡的話，爸養你，在家裡帶谷谷就好了。”
哪有一個人把生死看得這麼雲淡風輕的，葉海伊又生氣有難過，小聲地抽噎着，單薄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爸，你別放棄好不好？我們都不放棄好不好吧？”
“瑜兒，我們都得面對現實。”張爸爸滿眼的慈愛，眼角隱約有幾條皺紋，頭髮還是烏亮烏亮的，根本不像白女士說得那樣，老得沒法看了。張爸爸的容貌，要比年紀相近的，還沒中風前的邵雋啓更俊朗。
“別難過，就是爸爸走了，也會在天堂看着你們，看着你幸福地過着每一天，看着谷谷長大，看着琛安強大到獨當一面。”
“爸爸——”葉海伊咬脣搖頭，抓住他的手就一個勁地流淚，也不哭出聲，張爸爸紅着眼眶看她，“瑜兒，要幸福知道了嗎？”
她明明是來探病的，卻硬生生被張爸爸弄得像是生離死別，葉海伊吞了下口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扯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爸，我和邵璟結婚的時候，是挽着葉爸爸胳膊進教堂的，當時邵璟都沒抱我，我覺得很委屈，所以爸，這一次我要挽着您的胳膊，由您把我送到……送到墨熙的手上，做最幸福的新娘，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張爸爸偷偷地擦了下眼角，“好，爸爸會趕快好起來，讓你做最美的新娘的。”
葉海伊輕輕地伏在他身邊，“爸，公司有什麼事情，是您要交代我的？”
“沒有了，你媽媽會安排好的。”
“可是我和墨熙直接空降，那些高管會不會不服氣？”
他們都沒提那件悲傷的事情，趁着張爸爸現在精神還不錯，挑了些輕快地話題聊着，就像尋常人家的父女，也算是彌補他們那空缺的二十來年吧。
“多少會有的，不過你也不用放心上，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你是服裝設計的，雖然這和玉器的雕刻不一樣，但藝術都是相容的，這些都難不倒你。”說完還故意擡高了聲音，“我張昊的女兒，哪裡會差！”
葉海伊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還掛着滴淚漬，不過整個人終於沒那麼悲傷了，“因爲我遺傳了爸媽的優點呀！”
“嗯。”張爸爸一本正經地點頭，“我和你媽的有點全都給你遺傳去了，到張琛安那兒只剩下撒嬌和賣萌了。”
葉海伊直接笑噴，直到聽到敲門聲，轉頭就看到張琛安環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兩個都是我最親近的人，竟然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
“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早？”張琛安挑挑眉，直接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姐，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葉海伊這才發現已經六點半了，她和張爸爸好像沒說什麼吧？怎麼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