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並不快。
這就導致面對急速移動的東西，“聞風辨位”有時候會趕不上趟。
這也是爲什麼林家人要帶一隻黑鳳的原因，聞風辨位只是框定大致的範圍。
具體的彈道落點，還是要林小八在高處去目測和計算。
所以林朔在山上聞着味兒找猴，找着找着就發現猴子抄了自己老家。
一聽到歌蒂婭的呼救，林朔激靈靈出了一身白毛汗。
如果歌蒂婭出了事，林朔也就是有些愧疚。
要是這會兒歌蒂婭身邊的二夫人，狄蘭有個三長兩短，那林朔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獵門總魁首這下真急了，返身直溜溜就衝下了山。
這趟下山，可跟之間的趕路不一樣。
之前趕路是心疼狄蘭，林朔這才替她用手掌開路，遇到巨大的障礙物還多少繞上一小段。
這個法子多少會受些皮外傷，可體力消耗相對較少，是比較合適的臨戰奔襲手段。
現在可管不了那麼多了，林朔整個人在林子裡是橫衝直撞，就這麼筆直的衝下來了。
前面要是有東西擋着，直接扒拉掉。
沿途甭管是山石還是樹木，只要林朔手一搭上，要麼被掀飛，要麼被折斷。
腳下步點如密集的響雷，身邊亂石碎木的動靜也是轟鳴不絕。
這樣雷霆萬鈞地下山，一是爲了絕對速度，二是林朔想讓那邊的白耳狌狌在動手傷害那兩個女人之前，好好掂量掂量。
自己這個衝下山的男人，它能不能接住。
……
就這麼火急火燎地跑下山，兩女一猴的場景一印入眼簾，林朔心裡頭總算是鬆了口氣。
還好，沒動上手。
同時在看見了那頭白耳狌狌之後，林朔心裡也是微微一震。
要說猛獸異種，林朔這輩子見過不少了，猴兒那見得更多。
可這麼漂亮的猴兒，林朔還是第一次看到。
它個子跟人差不多，除了耳朵上沿的那層白毛，其他部位披着一身火紅的毛髮。
毛髮很長，整個兒是披散下來的，可顯然經過精心打理，絲絲分明。
此刻山林裡風一吹過去，這身火紅的毛髮油光發亮的同時又隨風而動，那視覺效果就跟抖動的紅綢緞似的，特別柔順。
再看這張猴臉，它臉上沒毛，膚色是粉紅色的。
長着一雙大眼睛，鼻樑有點兒塌，嘴巴微微突出來，乍一看給人感覺有點憨。
可再仔細一瞧它那雙大眼睛，那種憨態可掬的感覺又沒了。
因爲它那雙眼睛不僅長得漂亮，而且目光不跟別的猴子似的四處遊移，而是堅定地看着前方。
在林朔概念裡，這世上除了人，其他動物是沒表情的，所謂的那些表情，都是人類自己牽強附會。
因爲通過臉上肌肉的細微調節來表達情緒，這是人才有的本事，其他動物最多就是肢體語言。
可這隻猴，林朔看出來了，它有表情。
它神情凝重，正在盯着狄蘭看。
整個表情既不是好奇，也不是有強烈的敵意，而是一種審視的感覺。
歌蒂婭這會兒嚇得癱在地上高聲尖叫，林朔又這麼勢若雷霆地闖過來，它壓根就沒理會。
而是一直盯着狄蘭在看。
狄蘭這會兒已經拉起了架勢，這個架子還是林朔前陣子晚上教她的，是一套林家空手武技的起手式。
哪怕這會兒林朔已經趕過來了，狄蘭也絲毫不敢分神，注意力全部放在這隻大猴子身上，隨時準備動手。
林朔看到眼前這個場景，心裡微微一動，說道：“狄蘭，既然已經找到它了，你就讓林小九先消停一下，別再釋放孢子了。”
狄蘭聽到之後微微點頭，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就這麼等了兩秒鐘左右時間，又點了一次頭。
狄蘭第二次點頭之後，這頭白耳狌狌全身放鬆了一些，收回了盯着狄蘭的目光，而是朝林朔看來。
林朔也正看着它。
一人一猴四目相對，林朔神念就散出去了。
然後他微微怔了怔，心裡大感意外。
自從林朔覺醒悟靈以來，他的這種神念探測，也就僅對三個半人沒有效果。
一個是雲秀兒，這是個雲家傳人，識海中有神念屏障守護。
一個是苗光啓，自己這位老丈人的能耐，林朔已經見怪不管了。
還有一個是苗雪萍，姨娘雖然修得是借物，可苗家陽八卦借物以煉神爲基礎，她識海中也有神念屏障。
最後半個，是苗成雲。
苗大公子剛剛悟靈成功，神念屏障開始凝聚，林朔要是用神念探測他，時靈時不靈。
除此之外，其他無論是人還是動物，林朔一探就有，清清楚楚。
但是今天，眼前的這頭白耳狌狌，在林朔的神念探測之下，居然是一片迷濛。
這就稀奇了。
林朔這邊愣了一下，而對面那頭白耳狌狌，看上去也愣了一下。
然後，這隻猴兒笑了。
人和人面對面，其中一個笑了，那是好事兒，另一個心情自然也會跟着好一些。
可一隻紅毛白耳的大猴子，對着一個人笑了，這就很詭異了。
林朔自問不是膽小的人，可這會兒全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他一下子就有了動手的衝動，然後趕緊穩住了心神，把這股衝動壓了下去。
林朔知道，自己這是因爲恐懼產生的攻擊慾望，完全是下意識的，在此時非常不明智。
這頭猴子，一個照面下來，居然讓林朔產生了深不可測的感覺，不知道它怎麼回事兒。
而這種未知，是會導致恐懼的。
就在林朔緊守心神的時候，對面這頭白耳狌狌剎那間就蹦到了林朔面前。
一人一猴原本拉開距離互相觀察，隔着有十來米。
這十來米，這頭紅毛猴子一下就過來了。
哪怕以林朔的反應能力，都沒察覺到它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林朔心裡一緊，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白猿飛縱。
雲家傳承裡，“白猿飛縱擊”這個叫法，肯定是不準確的。
因爲白耳狌狌實際上不是白猿，而是紅毛大猴子。
白猿飛縱，這其實是雲家人自己美化的結果。
這套雲家祖師爺創下的武技，原名叫“白耳猴蹦躂”。
這個名字別看俗氣，其實算是雲家祖師爺取得名字裡，比較雅緻的了。
那套跟“白猿飛縱擊”齊名的“黑龍纏身打”，老人家原來稱作“泥鰍滋溜滑”，還帶着象聲詞呢。
但不管是“白耳猴蹦躂”還是“白猿飛縱擊”，白耳狌狌這一下蹦過來，毫無先兆，而且舉重若輕，速度又奇快無比。
林朔這才知道了，什麼叫做原版。
白耳狌狌過來之後，林朔原本是心裡一緊，緊緊守着的動手慾望，差點就壓不住了。
可觀察着這隻跑到自己近處的猴子，顯然是沒有什麼敵意的。
白耳狌狌就這麼圍着林朔，轉悠了好幾圈，在仔細地打量這個雄性的人類。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它的猴性這才顯示出來。
白耳狌狌一邊轉圈，一邊抓耳撓腮，似是有些困惑。
林朔自己其實也納悶着呢，也就沒理它，只是看着。
三圈轉下來，這頭白耳狌狌似是自己想通了，走到林朔面前，蹲坐了下來，笑眯眯地看着林朔。
一人一猴再次四目相接，林朔終於完全確認了，這東西對自己確實沒有敵意。
於是林朔也蹲了下來，看它怎麼辦。
結果白耳狌狌身子一晃，剎那間就來到林朔身後。
不等林朔反應過來，它那一雙手，就在林朔腦袋上扒拉開了。
東扒拉一下，西扒拉一下，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林朔和白耳狌狌旁邊不遠，歌蒂婭已經在地上癱了一陣子了，這會兒終於被狄蘭給扶起來了。
女騎士一直到現在都俏臉慘白，被嚇得面無人色。
但她畢竟是個騎士，榮譽感還是有的，自己也知道剛纔沒出息到了什麼地步。
兩條大長腿還在打着顫，歌蒂婭佯裝鎮靜地問道：“狄蘭，這隻大猴子在幹嘛呢？它不會是想把林朔腦袋擰下來吧？”
狄蘭是個生物學家，對動物行爲比較瞭解，她這時候是真的鎮靜下來了，悠悠說道：“它要是有這個意圖，林朔早就跟它動手了。”
“那它在幹什麼呢？”
“它正在給林朔抓蝨子。”
“啊？”歌蒂婭沒聽懂，“什麼意思？”
“猴子之間互相抓蝨子，表示彼此關係好。”狄蘭解釋道。
“那……”歌蒂婭驚訝道，“他們這麼快就好上了？”
狄蘭翻了翻白眼：“中文裡的這句話，不是這麼用的。”
“哦。”歌蒂婭應了一聲兒，然後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等着唄。”
“等什麼呀？”
“等林朔替它抓蝨子。”狄蘭說道，“這個是互相的。”
“哦。”
……
林朔哭笑不得。
這會兒獵門總魁首發型亂糟糟得跟個雞窩似的，心裡也是一團亂麻。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他自己到現在也沒搞明白，怎麼就攤上了這個活兒。
這根本就不公平。
自己都腦袋上這點頭髮，這隻猴子三兩下就扒拉完了。
雙方換過來以後，這猴子一身長毛都披下來了，那是又濃又密啊。
說它是根拖把都有人信，這蝨子得抓到哪輩子去？
在白耳狌狌的長毛裡找了一陣，林朔搖了搖頭，衝附近兩個美女一招手：
“你們倆別愣着，過來一起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