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完上班，大家見面互道新年快樂。各個支行行長帶隊來分行給行領導和各個部門拜年，祝大家新年快樂。賈行君也帶着王東給各個部門和支行派發了開門利是紅包，一派祥和氣象。
李碩閒來無事，翻手機的時候看到銀監會在1月13日發佈了《銀監會關於進一步深化整治銀行業市場亂象的通知》，同時，在附件中公佈了2018年整治亂象工作要點。
起初，李碩對這個新聞並沒有什麼額外的關注，直到23號收到銀監局的通知，說各機構對照市場亂象工作要點進行自查，3月8日上交自查報告，銀監局將於3月12日對甌北銀行北京分行進行現場檢查。他才意識到這不僅是一條新聞，而是一個燙手山芋。
李碩沒了主意，急匆匆拿着材料來給任偉彙報。任偉一看知道事情重大，分行有好多貓膩，不知道尺度如何把握，帶着李碩來給賈行君彙報。
賈行君看了看通知和工作要點，沉吟了一會說：“來，咱一條條捋捋。你們倆記下來。”
任偉和李碩攤開筆記本，準備認真記錄的樣子。
“第一大點‘公司治理’裡面，股東與股權、履職與考評和從業資質都是說總行呢，跟分行沒關係是吧？”賈行君說。
“第二大點‘宏觀調控政策’裡面，違反信貸政策和違反房地產行業政策，我們的業務都是經過總分行貸審會審查的，至少從表面看都是沒問題的是吧？”賈行君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給任偉說。
“第三大點‘影子銀行和交叉金融產品’方面，同業業務我們就沒做幾筆，理財業務都是總行批了才做的，表外業務和合作業務都沒什麼問題，你倆比我清楚吧？”
倆人都點點頭，同聲說“沒問題”。
“第四大點‘消費者權益’方面，”賈行君看到“私售‘飛單’”四個字赫然在目，停頓了一秒，接着說：“不當銷售和不當收費我們也沒有。賣理財的‘雙錄’，讓辦公室好好去查一查設備。第五大點‘向股東和關係人利益輸送’就更不存在了。”
當賈行君看到第六點中有“違規掩蓋或處置不良資產”這一條，對他倆說：“年底我們處置不良資產的事要統一口徑，是賣斷，真實賣斷。李碩你把合同整理好，別出岔子。”
李碩和任偉都點點頭。
“‘案件與操作風險’這一點，我們可以把崔英收受賄賂的事報上去，也算是我們工作的成果。就說分行已經處分，並勒令崔英辭職了。其他的我看也沒什麼問題，你們倆回去發個通知，讓各個支行認真自查，書面報上來。”
兩人點頭應允，準備離開。
“李碩你先回去準備，我和任行長說點別的事。”賈行君讓李碩先走。
李碩走了，賈行君對任偉說：“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長青文化旅遊那筆放款，你留意一下，別讓銀監局查出騙貸就麻煩了。其他的我看也沒什麼大事，比起其他兄弟分行，我們算是小心謹慎的了。監管檢查嘛，問題肯定是要提幾個的，要不怎麼體現監管領導的水平，到時候再應付吧。”
任偉說他回去給陳鵬和江寧再叮囑一下，轉身回辦公室。
賈行君放心不下的還是江寧那邊給長青文化旅遊偷偷賣理財的事，但他不能直接找江寧，於是找來錢進。
“老錢，銀監局下個月來檢查市場亂象，有一條是違規銷售理財。”賈行君儘量避開“賣飛單”這麼刺眼的字樣。接着說：“江寧那邊銷售了多少了？”
“好像有四五個億了，錢還沒轉給企業，”錢進說。
“你說銀監局檢查會不會發現啊？”賈行君問。
“應該不會，他們重新成立了一個公司，叫什麼‘北京常勤實業有限公司’，跟原來的公司沒有任何股權啊、人員上的關係，看不出來，”錢進篤定地說。
“行，那樣最好，你再給江寧囑咐一下，別出問題。”
錢進說“好”，起身回去。
李碩回到辦公室，叫張蕊過來，讓她起草一個通知，附上銀監局市場亂象檢查的文件。要求各支行和各部門認真開展自查，在3月2日之前把自查報告報過來，要求支行和部門一把手簽字，並承諾如出現問題，他們承擔一切責任。
時間一天天過去，沒一個機構報自查報告的。張蕊也不着急，因爲她知道這種事辦理的套路。3月2日上午，張蕊挨個給部門和支行的綜合員打電話催要。
賈行君通過任偉給江寧交代過，說不如露個小破綻給銀監局，說長青文化旅遊先放款，後辦理抵押。反正監管要看放款材料，肯定會看出來的。望京支行的報告裡寫經過嚴密排查，發現長青文化旅遊有一個問題云云，其他機構都無一例外地寫經過排查，暫未發現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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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碩讓張蕊週末辛苦一下，加加班，把分行的自查報告整理出來，週一上午報行領導。張蕊滿臉不情願，但爲了不耽誤週六和週日的自由活動，她找來以前寫過的自查報告，在週五晚上就複製粘貼篡好了。
張蕊週一把報告拿給李碩。李碩看了看，覺得寫得還行。報告上寫我們分行接到通知，行領導高度重視，召開了全部行領導和全體中層參加的大會。逐條研究落實，併成立了自查領導小組，下設小組辦公室，督導自查落實情況。各機構利用工作日和週末，查檔案、調憑證、看監控。經過認真仔細排查，截止到3月8日，發現問題兩個，一個是長青文化旅遊的，一個是崔英的。
李碩看日子今天是3月5日，但報告的落款是3月8日，誇獎張蕊思維縝密。
李碩把報告給任偉和賈行君報上去，兩個領導看寫得不錯，但基於和銀監局一樣的內心活動，領導生改動了幾個小地方，同意上報。
銀監局離分行不遠。12號上午九點半，城商行監管處的副處長羅慶平帶着四個同事來到分行，其中一個是他們甌北銀行的監管員周坤——一個二十多歲白白胖胖的小夥子。李碩把監管領導迎接到會議室，會議室裡，全體行領導和中層幹部在候着等開會。
羅慶平宣讀和展示了檢查通知書，說預計需要兩三週的時間，請大家做好配合工作。賈行君表態全力配合，說監管檢查是給我們號脈、給我們體檢，我們很歡迎哪。
正式的話說完了，雙方說點閒話緩和一下氣氛。聊到了銀行業務創新，羅慶平說：“監管看見銀行創新就頭疼，所謂的創新十有八九是打着創新的旗號做違規的事情。金融的邏輯比較簡單，就是看融資人的經營情況，到期能不能還上錢。銀行用創新的名義把業務結構整得越複雜，到時候越有可能理不清楚。”
賈行君笑着說我們是小銀行，都是傳統業務，沒有創新，您放心。
李碩已經安排銀監局一行在食堂吃午飯。他問羅慶平說出去飯店吃？羅慶平說制度不允許；他再問說去食堂吃總可以了？羅慶平們說單位離得近，他們中午回單位吃，下午再過來。
下午銀監局領導過來的時候變成了四個，周坤說羅處有事不過來了。
這四個人調閱了各種的信貸檔案、憑證、監控錄像、對賬單，貓在會議室裡，一會找這個訪談，一會找那個訪談。李碩時不時被叫過去問話，問題有時比較尖銳。
李碩小心翼翼問周坤：“你們是不是對我們甌北銀行有偏見？”
周坤笑着說：“不是有偏見，是你們甌北銀行在外面的名聲確實不太好。”
李碩無語。
內心評價這種事也確實不能怪銀監局，讓任何一個人面對一個好人和一個壞人，他的想法哪能都一樣？甌北銀行在江湖上的名聲確實不太好，一會這個被抓了，一會那個業務出問題了，監管領導很頭疼。有小道消息說北京銀監局給銀監會打過報告，建議外地的城商行在北京的分行能不能撤回去，免得給北京的金融市場添亂。
周坤看資料的時候發現去年年底分行有13億的不良資產賣斷，就懷疑賣斷的真實性，誰會本金一分不少地原價買斷銀行的這些陳年舊賬？就算做慈善也沒這麼幹的。就讓李碩把不良資產賣斷的合同拿過來看看。
李碩平常本來就邋遢，部門內部管理很混亂，合同都在一個大櫃子裡堆着。他見銀監局要合同，就讓張蕊翻了半天找出來，自己整理了一下，弄了一大堆送給檢查人員。
真是怕走夜路偏偏遇見鬼，李碩着急忙活沒仔細看，送過去的合同中夾了一份回購合同。周坤看到了，興奮得像抓到大魚，顫抖着手打電話叫李碩過去解釋。
李碩去了頓時嚇矮了半截，腦子一片空白，知道闖了大禍，十分想狡辯，實在無從下口，含含糊糊地說本來設計的方案是一年回購回來，但怕違規就沒這樣做，回購合同簽了但是作廢的，並信誓旦旦地保證確實是賣斷的。周坤蔑視地笑，不再問他。
李碩懊惱地像買股票抄底抄到天花板上，恨不得時光倒轉，既沒有送那份合同也沒往股市投錢。他回來劈頭蓋臉把張蕊訓了一頓，說你幹活從來都是這麼不仔細。
張蕊委屈地說：“你只說把不良資產轉讓的合同拿過來，我又不知道幹什麼用，是你整理完送給銀監局的呀。”
李碩更加抓狂，心情忐忑不安，也不敢現在就給任偉說，像鴕鳥一樣把腦袋埋進沙子裡，心想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吧。
有一天，周坤發現‘盛世萬璽’房地產理財產品銷售資金有時候打給北京萬盛房地產公司，有時候卻打給北京常勤實業公司，覺得不正常。打開“天眼查”看了看，兩個公司沒有任何關聯，便起了疑心。他找來授信資料，看到總行批覆上申請主體只有北京萬盛房地產公司，嚇了一跳。他趕忙問李碩，李碩說他不清楚，他去叫江寧來解釋吧。
江寧接到李碩的電話，頓時感覺天要塌下來，像自己殺了人被發現了一樣，有種想死的衝動。她腿腳發軟好像踩在棉花上，路都走不利索，車也開不了，打了個車去分行。在車上一個聲音不停地在耳邊迴響：“這下完了，這下完了……”
周坤見到江寧，表情溫和地問：“江行長，您解釋一下爲什麼‘盛世萬璽’理財的銷售資金要打給兩個賬戶，而且，一個是不相干的公司？”
江寧低頭不說話。
“是銷售‘飛單’麼？”周坤問。
江寧還是不說話。
“江行長，我們希望你實話實說，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你說與不說，都是會查清楚的。”周坤錶情和語氣都嚴肅起來，儘管這種表情和他的年齡不相符。
江寧感覺再不說也不行，就點頭說“是的”。
“爲什麼要賣‘飛單’？”周坤問。
江寧在和肖俠商量銷售理財事情的時候，就在理論上探討了各種可能。肖俠設立了一個跟長青文化旅遊完全不相干的公司，公司人員都是新招聘的，目的就是要儘量做到兩個公司的物理隔離，免得一個有問題傳染另一個。因爲從理性上說，不出事最好，出事了，出一個總比兩個都出事強。
江寧說：“對方給的銷售提成高。”
周坤說：“可以理解，現在業務不好做。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江寧出門覺得這下事弄大了，這個行長怕是幹不成了。但她隨即安慰自己幹行長這麼身心憔悴，不讓幹就不幹了，反正自己也不缺錢花。
江寧給肖俠打電話，約一起見面，說理財銷售的事被銀監局發現了，一起商量一下怎麼辦。肖俠說他在外地出差，等回去再商量，還說沒什麼大事，你就說櫃員不小心劃款劃錯了，反正我們一分錢都還沒用。江寧已經亂了分寸，心想這樣也是個託詞，當時自己怎麼沒想到這麼解釋呢。她又想給錢進說說，讓他出出主意。
錢進在電話裡說：“應該沒多大事。不過事情既然出了，就勇敢面對，別牽扯太多的人。”
周坤當天檢查完就收拾了東西，複印了好多材料，說檢查到此結束，以後不來了。他覺得這次檢查該看的都看了，意外收穫足夠大，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似乎一切都很平靜。
一天，江寧接到李碩的電話，說周坤找她，讓她趕緊去一趟銀監局。
江寧拖着疲憊的身軀到了銀監局，被周坤引到一個會議室，會議室裡還有另外兩個男人，她不認識。
周坤說：“江行長，我們前期檢查發現你這邊銷售‘飛單’的事情，我們有制度規定，發現犯罪線索要報給司法機關。這是 朝陽公安局的兩位警官，想找你瞭解一下情況。”
“犯罪？”江寧聽到這兩個字像被神仙點了定身術，愣在那裡半響動彈不得。
兩位警察拿出證件在江寧眼前晃了一下，其中一個戴眼鏡的說：“有證據顯示你涉嫌‘非法吸收公衆存款’罪，我們要和你談談。你看下這個。”他說着拿出三份筆錄遞給江寧。
江寧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幾乎失去了意識。憑藉着本能，她看這三份筆錄，一份是常勤實業公司董事長羅子峰的，筆錄上說他18年1月5號被公司招聘進來，莫名其妙地當上了董事長，他對理財銷售的事情一無所知。招聘和讓他當董事長的是肖俠。第二份是肖俠的，筆錄上說是他招聘的羅子峰，銷售理財的事是他和江寧商量的，資金準備用來做鋼鐵貿易。第三份是他們支行櫃員唐詩萌的，說把‘盛世萬璽’房地產理財產品銷售資金打給北京常勤實業公司，完全是江寧指使的，她也是沒有辦法。
江寧像被解開了定身術，又像解凍的帶魚，軟作一團，陷進椅子裡。她覺得再狡辯什麼都沒用，就承認了是和肖俠合謀賣“飛單”。
兩位警察把江寧帶回朝陽公安局，下午就去了分行，一是通報江寧的情況，二是偵查工作還要繼續。
賈行君、任偉和劉志遠都被警察挨個問了話，做了筆錄。警察詳細問了‘盛世萬璽’房地產理財產品審批的情況、北京萬盛房地產公司的情況，問他們是否知道北京常勤實業公司，他們說不知道。警察問他們是否知情江寧非法吸收公衆存款，他們也說不知道。
出了被問話的屋子，賈行君面無表情，心中有劫後餘生的空虛，很擔心長青文化旅遊的事被提溜出來。
警察叫錢進進來坐下，盯着錢進半天不說話，一個黑色的記錄儀盯着他看。錢進很不自然地舔了舔舌頭，感覺手好多餘，放在哪裡都彆扭。
戴眼鏡的警察問：“你知道江寧非法吸收公衆存款麼?”
錢進說不知道。
眼鏡警察喉嚨裡乾笑道：“不知道？江寧說是你指使她乾的。”
錢進多年的職業生涯鍛鍊或者說是本能告訴他這時不能慌張，故意鎮定地說：“我沒有。她幹不幹這個事我不會有任何利益，我沒有指使她幹這個事的理由。”
“江寧是你原來在建行的同事？”警察繼續問。
“是的，是同事，可她幹違法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眼鏡警察和他同事對視了一下，心想僅憑一方的口供也不能確定案件事實，就對錢進說：“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做假口供，要加重處罰。”
錢進保證了好幾次說絕對不知情，退出來的時候發現後背溼了，身體像被掏空，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過了好久才把靈魂裝進軀體。
賈行君被江寧的事弄得心神不寧，怕總行拿這個事來爲難他，更擔心長青文化旅遊後續資金和建設怎麼辦。如果項目沒進展，貸款到期後肯定要曝光，那會藏也藏不住了。爲此他整天唉聲嘆氣，惶惶不可終日。
過了幾天，辦公室金玉報告有人來找賈行君。被帶進來一個個子不高、消瘦的中年男人，賈行君看這人怎麼有點面熟。這人自我介紹是萬年青控股集團的董事長，姓劉，叫劉鑫。
劉鑫坐定後開口說：“賈行長，我們下屬公司長青文化旅遊給您這邊添麻煩了，真對不住。”
賈行君不知道劉鑫葫蘆裡賣得什麼藥，看着他不說話。
“前一段時間呢，集團公司這邊資金是稍微緊張了一點，但也不至於到了‘賣飛單’籌集資金的地步。這個肖俠，哦，他就是負責長青文化旅遊的肖總，也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張，結果不僅害了他，也害了別人，”劉鑫接着說。
賈行君禮貌地點點頭，還不說話。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後悔也沒用。不過賈行長，這個酒店項目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如期完工的。集團公司這邊陸續到位6個億沒問題，我們公司在東四環還有一棟樓，現在已經掛出去了，能賣大概3.5億。剩下的資金我找我哥了，他也幫着找了幾個老闆，短期內用三五個億應該問題不大。”
“你哥是？”賈行君問道。
劉鑫壓低了聲音說：“我哥是劉暉。”
賈行君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看上去有點眼熟呢，臉色也變得生動起來。
“這事確實搞得分行這邊有點被動，好在這事知道的人不多，現在還是要保密，你那邊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回頭你把資金到位的銀行流水和後續的資料都交給我們信貸管理部的陳鵬陳總，我把他電話給你，以後你就跟他聯繫，”賈行君說。
快走的時候，劉鑫說：“賈行長，雖然道路曲折，前途還是光明的。”
賈行君笑了笑，送劉鑫到電梯口，揮手告別，感覺心裡些許有些平復。
賈行君回到辦公室找來陳鵬，給他說長青文化旅遊的後續建設有眉目了，你也別太害怕。他隨手把劉鑫的名片給陳鵬，說以後這個項目的情況還是要保密，貸後管理你自己盯着，別讓別人插手。
陳鵬將信將疑，拿了名片回去，給成傑說這個項目分行提級直管了，成傑暗喜。
陳鵬天天查長青文化旅遊公司的賬戶，發現有一天有5億元進賬，喜出望外，通知運營部給這個賬戶設置了出款限制，以後所有的出款都需要他審批後纔可以轉賬。陳鵬隨即給賈行君彙報，兩人都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李碩收到銀監局發來的檢查確認書，說需要行長簽字確認。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看，果然發現其中一份說分行違規簽訂不良資產賣斷回購協議，不良資產虛假出表。他當時就想把這張破紙撕得粉碎，讓它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李碩冷靜了好一會，看到還有其他九個問題：“違法銷售‘飛單’、違規爲地方**提供債務融資、向環保不達標的鋼鐵水泥企業提供融資、用募集資金髮放委託貸款、個人消費貸款直接支付購房款、同業資金投信託計劃，信託公司放款給證照不齊的煤炭企業、貸款先發放，後辦抵押、銀行承兌匯票增值稅**不真實，貿易背景存疑、貸款不良率偏高。”還有兩個監管建議：石景山支行零不良不符合常理，建議自查上報、建議把支行公章上收到分行集中統一保管。”
李碩把說自己的那一張放到最後，把確認書拿給了任偉。
當任偉和李碩再次出現，賈行君拿着檢查確認書看一頁皺一下頭，看到最後一頁，終於像燒開的水壺，冒着氣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李碩，我怎麼給你說的，讓你整理好合同，銀監局怎麼看到我們的回購協議的？”
“張蕊整理合同不仔細，我也沒認真複覈，出現了失誤，”李碩低着頭固執地申辯。
領導都是這個德行，好事都是自己的，出了問題，都想辦法推給下屬。
“關張蕊什麼事？要你是幹什麼的？”賈行君怒不可遏，怫然說道。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向監管機構撒謊，應該把真實的情況彙報給銀監局。”李碩估計中邪了，慌不擇路說出這樣的話。
賈行君差點背過氣去，一句話說不出來，恨得牙癢癢。之前的不愉快一幕幕映上心頭，他後悔早該把李碩弄到支行去，也不至於出現這樣不應該的紕漏。他這會大概忘了以前還覺得李碩雖然辦事不行，但不會和別人拉幫結夥的優點了。
開四月份的行長辦公會的時候，經任偉提議，李碩被免去分行法規部總經理，任命爲望京支行副行長。任命張蕊爲法規部總經理助理，暫時主持法規部工作。
田勇聽到消息，高興得笑出聲來。
朱保國找李碩談話，說望京支行需要一個懂法律的領導去好好整治一下，但是支行行長的名額用完了，所以先任命你爲副行長，以後有條件再調整。
四月的北京，討厭的楊絮和柳絮到處飄蕩，塞滿了李碩的鼻腔。
“**不是說給這些樹都做了絕育手術了麼？怎麼還這麼猖狂？”李碩生氣地拿本子在空氣中揮舞了幾下，想趕跑這些煩人的東西，又重重關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