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樣的話他究竟信了幾分,總之最後白錦瑟看着他的肩膀歸於靜止,或許他自己在心中緩緩調解了。
白錦瑟見此有效,繼續勸導道:“就算你不優秀,也不必因爲別人的評論而徒增煩惱。你就是你,沒人強求你成爲宴塵,成爲最好。”
“……”
宴鈞沉默着,白錦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默默將手伸過去搭在他的肩膀,沒有用力,什麼動作也沒。
時間的軌道繼續運轉,屋子裡的兩個人也是心思各異。一時的靜默使白錦瑟忘記了前來的目的,只是這一時刻給她帶來的異樣感卻讓她今後與宴鈞的相處有了細微難查的改變。
少男少女,情意誰知。
白錦瑟提前抄完了大夫人派下來的懲罰,爲了表示她悔過之心需得親自送到大夫人處。
大夫人本來在查賬,讓白錦瑟稍等片刻才仔細看了好一會兒,而這期間卻在偷偷觀察白錦瑟的表情。
白錦瑟只是低眉順眼的站在距離自己兩米遠處的正中央,不急不躁,面色從容平靜。
大夫人心下滿意,這纔給出了回答:“很好,字跡公整不潦草,難得的是字也秀氣,果然是書香女子。見你抄的用心,悔過之意我也看到了,那這次就原諒你罷。”
“多謝婆婆寬宏,兒媳再也不會犯此錯。”
“嗯,若無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兒媳告退。”
總算是了了一樁事,白錦瑟長舒一口氣。假如這一生都處於這樣的演戲之中,她能裝得過多久?
抒夕跟着白錦瑟默默向迴路走,沒想到白錦瑟半路突然改道,去了平日比較偏僻的小路。
沒什麼,只是想換一條不同的路走罷了。人生苦短,卻又長的枯燥。不爲自己找些樂趣,不嘗試偶爾改道而行摸索新的路徑,那豈不是寂寞死?
可就是,無巧不成書。原本看着前路的白錦瑟捕捉到前方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側過頭看了一眼抒夕,而抒夕也狐疑地看着白錦瑟。
“站住!是誰在前面?鬼鬼祟祟!”
抒夕是一個很懂人心思的丫鬟,有些事礙於主子身份不能做,只要遞給眼神給抒夕,她就會做到你的心底。
所謂多年情分,若不能得到主子的心,再多的時間又有什麼用呢?
前方的小丫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高喝嚇的渾身哆嗦不止,看着她的背影好似在懷中抱着了什麼東西。只見她抖着身子緩緩回過頭,白錦瑟看着她,只覺得這張臉陌生又熟悉。
她和抒夕走向了那個丫鬟,走到近前纔看到她抱着的乃是一個包裹,裡面鼓鼓囊囊,是什麼不得而知。
白錦瑟居高臨下的睨着那丫鬟,眉目間的清冷嚴肅讓本就害怕的丫鬟差點哭出來。
“二……二少奶奶!”
“你是哪個院裡的丫鬟,在這兒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所謂做賊心虛,假如她心中光明磊落,何必膽戰心驚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全?
在白錦瑟問出話後,丫鬟將懷中的包裹抱的更緊,這樣明顯的動作恐怕是個長眼睛都能看出包裹中有端倪。
“小姐,她好像是安通房的丫鬟。”抒夕毫不留情地點明瞭她
的身份,那丫鬟的俏臉登時一白!
“安通房?”白錦瑟回憶了一下,這才憶起在那一個小院之中還有另外兩個女人,那是爲了給宴鈞啓蒙性教育的兩個女子。
原本爲了省事,白錦瑟乾脆免去了她們兩個的問安,反正問不問都是一個樣。兩個通房也很安分,並未有任何事情麻煩過她,時間一長,她也就將兩個人拋之腦後。
沒想到今日抓到了安通房的丫鬟鬼鬼祟祟的犯錯,難不成是個手腳不乾淨的?
“你不必害怕,只需告訴我你形色鬼祟是想去哪裡,懷中之物又是什麼?”
那丫鬟神色慌亂,可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決絕。卻見她突然轉過身,抱着包裹就狂奔起來。白錦瑟和抒夕誰都沒有想到她會大膽逃跑,因此待白錦瑟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跑出了五六米。
“追!”
抒夕和白錦瑟兩個人也追着那丫鬟的方向跑去,論起追人,白錦瑟本不遜於人,可那丫鬟心中發虛卻似逃命一般。無奈之下,白錦瑟只好停下腳步,彎腰撿起一塊石子,對着那丫鬟的膝蓋處精準的擲了出去。
那丫鬟跑得急,哪裡想過會中暗招?當下右膝一軟,半跪在地,懷中包裹也掉落到地上。白錦瑟藉着這個空當,快步上前摁住了那丫鬟,同時一手撿起地上之物,卻是一個紙包裹的藥材。
“抒夕,抓住她別讓她跑了。”白錦瑟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手中不住地墊着那藥材,甚至放到了鼻子旁邊嗅了嗅。
“二少奶奶放過我奴婢吧!二少奶奶饒命!二少奶奶放過奴婢吧,二少奶奶饒命!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帶着哭腔的乞求讓人心生不忍,然而這種哀求對白錦瑟來說根本沒用。她看着地上的丫鬟,語氣輕緩卻讓丫鬟心中有極大壓力。“我不要你的命,你只需告訴我這藥是爲誰抓的,有何用途呢?”
“嗚嗚嗚,二少奶奶,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奴婢就是一個跑腿的!您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說不出什麼來啊!”丫鬟淚流不止,哀求不斷。
“既然你不說,就隨我一同問候你主子去吧。你一個小丫鬟能幫誰抓藥,還不是你主子?抒夕,帶她走。”
白錦瑟說罷擡腿就走,轉身果斷不見假裝。就算是假裝,被嚇到了的丫鬟也看不出來。她撲通一聲跪下,對白錦瑟磕了三個頭,哭着道:“二少奶奶饒命,奴婢說,奴婢全說!是、是這樣的……奴婢這幾日身子不大舒爽,在府中的月例都補貼了家裡,不巧這幾日着了涼害了頭疼,求主子借錢她不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就拿了主子的首飾換了一些藥材……”
“哦?這樣啊……”白錦瑟刻意拉長尾音,水潤迷人的雙目微眯,眼中有厲色閃過,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極其柔和:“你說害的是頭疼之疾,爲何抓了一副安胎藥回來?是藥堂的夥計不識字,還是你拿錯了藥方呢?”
安胎藥三個字一出,丫鬟的臉色立即慘白如紙,可能是太過心虛,所以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凝成了珠。
“奴婢……奴婢……”丫鬟的雙手緊緊地扣着,指甲陷進泥土也渾然不覺。
“抒夕,就去安通房那裡走走吧。倒要看看我這姐妹因何不給丫鬟抓藥錢。”
這是白錦瑟第二次見到宴鈞的通房們。兩個女人一同入府,由於遭遇相同所以兩個人走得也就近些。白錦瑟剛到時,她們兩個正手拉手說着一些體己話。
不消說,躺在牀上的女子正是安通房。她的樣貌只能稱得上秀致,比起真正的美色還差了一些;而坐在牀邊的女子,當然就是另一位通房,稱爲蓮通房。她的樣貌不是秀致類型,而是小家碧玉的清雅。
白錦瑟沒有讓下人通報,爲的就是抓安通房的一個措手不及。白錦瑟堪堪打量了一下這房子,斷然比不過身爲主母的自己的住處,心道妾室的地位果然不高。
牀上的兩位女子都被嚇呆了,一個扶着另一個穿鞋,一同趕忙下地行禮。
僅是這一個細節就足以看出兩人的感情,想來這位蓮通房也是知情人了。
“兩位姐姐起來吧。同樣伺候二少爺,我們姐妹相處便好,不必多禮。”白錦瑟很是自我熟絡地坐在了主人該坐的位置上,捋着自己的頭髮。
而門口,抒夕看着那個丫鬟,也進了屋子。
“今兒真是好生不巧,妹妹我去拜婆婆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個小丫鬟給我說了一些安姐姐的壞話,她說自己有了頭疼疾姐姐卻不給她出錢抓藥,安姐姐你來說,這事情她是不是在冤枉你?”
白錦瑟溫和地笑着,言語之輕鬆就如同在和安通房討論“今天的早飯喝的稀粥有些塞牙”一般。
“這……”
“還有更有趣的呢!這丫鬟的藥材我聞了一聞,卻教我發現這藥材不是用來管頭疼的。安姐姐你猜……是用來管什麼的?”
話說至此,白錦瑟毫不掩飾地將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對付什麼人就該擺什麼樣的臉色,白錦瑟很熟悉這一點,因此她並不介意自己的形象會因此有所影響,之所以管這個閒事,也是實在看不下去。
居然在一個院子出了這樣的事情,對於宴府來說,是怎樣的恥辱?白錦瑟並沒有考慮的那麼多,她考慮的,也只是宴鈞的感受。
現在的凌厲也不過是想在瞭解事情之後盡力減少對宴鈞的傷害,白錦瑟這一番心思雖不知在何時升起,但在形成之後就再沒有動搖懷疑過。
“不、不知……請主母明示……”
白錦瑟慢條斯理地爲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淺啜一口,也不急着回話。她不急,她什麼都不急,不將人逼到份兒上恐怕是不會說實話的。
見白錦瑟不清不明的態度,安通房心中早已亂作一團,放在腿上的雙手在微微發抖也不知。
她搞不清白錦瑟的態度,到底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故意炸她還是真的知道了,所以她不好輕易開口。
“啪”!茶杯重重放下,白錦瑟斂起笑容,換上凌厲神色,開口之前也加重了自己的語氣:“事到如今安姐姐還不肯說實話嗎!那藥材的藥效非要我親自找人查證到時候鬧的滿府皆知,等到姐姐你性命不保才肯說出實話來?還是說……”
白錦瑟目光深沉,一字一頓地道出下面的話:“你教給丫鬟那樣說,就是肯定了府中之人察覺不出那藥材;肯定了其中續斷、白苓、菟絲子等幾味藥材組合一起不會被人發覺是保胎安胎等作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