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親王已經走上臺階,直走向大門,他擡起修長的手指,只在大門上拍了一下,只片刻功夫,大門就從裡面打開了。雪蘭的眼睛都直了。
剛剛她讓洛璃去敲側門,久久不見人來。可淳親王只敲了正門一下,便有人開了門。難道三寶寺也是見人下菜碟的麼?
淳親王回眸向雪蘭一笑,“我來參禪,叫早人守在這裡了。”
這一笑,讓雪蘭眼前一花。淳親王真是顛倒衆人的男人了。這笑雖不是美人的顧盼生輝,卻也能撩撥人心。
雪蘭呆了呆,垂下頭去。她心裡暗想着: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會被淳親王這回首一笑迷倒。
雪蘭扶着洛璃的手,跟上了前面的淳親王。
進了寺門,果然見大門口處有兩個短衣打扮的男子。
淳親王轉頭看向雪蘭,“我去藏經樓,你要去哪裡?用不用萬初和你一道去?”
一提到萬初和自己一道去的話,不由得讓雪蘭想起自己死乞白賴的叫萬初去竹安居的事來。
雪蘭牽了牽嘴角,連笑也擠不出來了,“不必了,我帶着丫頭去後面竹安居便可。”
淳親王一聽竹安居,似乎來了興致,他含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促狹,“要不,我陪你去,可好?”
什麼意思?!
雪蘭眼梢微挑,望向淳親王。
萬初把竹安居里發生的事稟告給淳親王倒不足爲奇,不過你淳親王不會裝成不知曉的樣子麼?自己就是再不濟,也是個姑娘家,你不需要顧及下一個姑娘家的感受麼?裝傻難道比裝死還要難麼?
“不必了!”雪蘭垂下眼去,撫了撫自己流仙袖口,“多謝王爺體恤,想來王爺在三寶寺中,該不會有人犯上作亂。”
居然給自己戴了頂高帽子,只是這高帽子頗有打發之意。
淳親王的笑容裡多了幾分深意。
雪蘭知道自己在淳親王面前是不會佔上風的,龍子鳳孫的體面,難道不是該衆人維護的麼?
雪蘭只當成沒看到淳親王飽含深意的笑,她扶着洛璃的手,向竹安居方向走去。
淳親王望着雪蘭的背影,甩袖朝着藏經樓而去。
雪蘭扶着洛璃的手走在竹安居的小徑上。
因上一次邵佑常的陷害,叫洛璃依然心有餘悸,她四下裡張望着,話也說得極沒底氣,“小姐,其實剛剛不如讓萬初跟着我們……”
雪蘭知道洛璃害怕,她握了握洛璃微涼的手,安慰道,“這次你放心,我想建彰不敢再做錯事了。”雪蘭越說聲音越低,讓洛璃有些不忍心。
小姐其實也是因爲上次之事,覺得虧欠了自己。
“不過,”雪蘭忽然話鋒一轉,揚起頭來,望着若隱若現的竹安居屋頂,“我這次也定會防備着建彰……”
親姐弟兩個還要防備着,洛璃聽着這話便覺心酸。她不敢再說,低頭扶着雪蘭走向竹安居。
纔到了竹安居,雪蘭就見歲興提着一隻箱子,葉建彰正形色匆匆的關着竹安居正房的房門。歲興看到了雪蘭,驚得張嘴喚不出聲來。背對着雪蘭的葉建彰並未看到雪蘭,待他一轉身,看到身後的雪蘭,唬了一跳。
“你……你怎麼來了?!”葉建彰臉色發白,朝着雪蘭身後看了一眼,見只有洛璃一人,他才輕輕的吁了口氣。
雪蘭蹙了蹙眉,擋在葉建彰面前,“你要去哪裡?”
“我……我去知客師那裡抄經。”葉建彰一面回答,一面低頭望着自己的鞋子。
雪蘭看着歲興手上提着的箱籠,冷冷一笑,“你是要躲出去避了邵佑常罷?”
見自己的事被雪蘭戳穿,葉建彰臉不由得一白,他張着嘴驚詫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雪蘭見葉建彰不但不懂事,還沒有半點承擔,要獨自逃避出去,心頭不免微涼。她蹙緊了眉,道,“你真的以爲二哥的嘴會那麼嚴麼?你三番五次讓歲興回去,難道不會引人懷疑麼?”
葉建彰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知道如何答雪蘭的話纔好。
雪蘭望着沒了主意的葉建彰,即心疼又暗惱。憐其沒有人教養,鬧得他成了葉府裡最不成器的庶子。怒其太過相信他人,不走正路,落得今日的下場。
“你何必要走?走了男子漢的擔當,你還要是不要了?”雪蘭轉眸看向葉建彰蒼白的臉,“你就是走了,難道邵佑常不能找到府裡去麼?他一個沒名沒分的人,還怕什麼沐恩侯府呢?若真是鬧將起來,你豈不是更沒了臉面?”
葉建彰被雪蘭說得如泄了氣的球,“那……那我該怎麼辦?”
難得葉建彰來問雪蘭辦法,雪蘭聲音放柔了許多,“若是邵佑常來了,你只讓人拿了他,要把他押去官府,就告他對我無禮,叫官府關他十年八年的!”
“可是……那樣你的名聲不就毀了?”葉建彰擡起頭來,眼望向雪蘭。雪蘭第一次感受到弟弟關切的目光,叫她冰冷了許多的心驀然一暖。
雪蘭笑了笑,“你以爲邵佑常會真讓你拿得住他麼?我只是讓你嚇嚇他。若是他說去官府便毀我名聲的話,你就說你壓根不在乎我的名聲,只想把他關起來了事。這樣他不就怕了,哪裡還有心思再來糾纏你。”
葉建彰怔了好半晌,才擡起頭來,“你……真的不在乎這樣麼?若是邵佑常不怕怎麼辦?”
雪蘭在葉建彰的雙眸中,似乎看到了海氏當年殷切的目光。那目光叫雪蘭記得,自己和葉建彰是血脈至親。
雪蘭眼眶微紅,她別過臉去,“你放心,邵佑常他不敢。”
雪蘭說着,擺手讓洛璃幫着歲興把箱子搬回到正房去,自己則對葉建彰正色道,“建彰,你記得,好男兒該有擔當,不能因爲害怕被責備而失了做人的原則。而且,自己做錯了,就要想辦法去彌補,逃避只是懦夫之舉。”
葉建彰第一次安靜的聽完雪蘭所說的話,他揉了揉自己的袖口,臉上不再有往昔的不奈,聲音雖低低,卻鄭重了許多,“我記得了!”
雪蘭望着葉建彰的頭頂,心頭涌出的激動要把整個人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