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鬆園裡出來,葉建舒被大小姐的丫頭佩雯叫到了南鬆園的暖閣裡去。
大小姐葉雪珊和自己的嫡親大哥並不多言,直接問到早上的事上,“大哥,二妹妹可是做錯了什麼事麼?”
葉建舒已經想到了自家妹妹要問什麼了,揚眉道,“大妹妹是要問我爲什麼今晨看二妹妹罷?”
大小姐一笑,把手上撥的葵花籽小碟向葉建舒面前推了推,“那大哥就告訴給我罷。”
葉建舒心中一暖,只有自己最親的妹妹才記得自己最喜歡吃什麼。
葉建舒沉默了片刻,房裡的丫頭們全部退下後,葉建舒才說,“其實是因爲昨日去淳親王府裡的事。”
大小姐撥着葵花籽,垂頭細聽着。
“昨日去淳親王府裡,大家說要做畫,淳親王畫的畫與別人都不同。”葉建舒斟酌着,緩緩道來。
大小姐盈盈笑道,“王爺自來啓蒙的師父都和尋常人不一樣,畫也自然是極精緻的。”大小姐說着,望向葉建舒。卻見葉建舒眉頭微聚,似皺還皺着。大小姐心頭一跳,“怎麼,難道我說錯了麼?”
葉建舒回望着自己的妹妹一眼,“淳親王畫了一幅雪蓋松林圖。”
大小姐心頭一鬆,笑道,“這有什麼,水墨鬆雪倒也不十分出奇。”
葉建舒搖了搖頭,眉頭終於皺了起來,“他畫的松林圖倒是不足爲奇,可是他還在松林盡頭畫了一個小雪人……”
大小姐的指尖忽然一滑,一粒葵花籽落在青石磚的地上。大小姐惶然的擡起頭來,臉色再沒有剛剛的風采,蒼白了許多,她喃喃着道,“雪人……?”
葉建舒也看出大小姐想到了什麼,他垂下眼去,盯着面前撥好的葵花籽,“所以我纔會想看看二妹妹,我一直在想,她是什麼時候引起了淳親王的注意的呢?是不是在三寶寺,二妹妹和淳親王私下見過面呢?可是就算他們見過面,二姐姐又是哪裡特別讓淳親王都對她另眼相看呢?”
“不會的!”大小姐失態的從小炕上站起身來,引得葉建舒吃驚的望着她。大小姐臉上極不自在,又緩然坐了下來,她牽了牽嘴角,努力的擡起眉來,才道,“我的意思是說,二妹妹只去過三寶寺那麼兩次,怎麼會那麼巧就遇到淳親王呢?想來是淳親王覺得雪人有趣,在畫上添了一下!”
大小姐的聲音越來越堅定,倒不向在和葉建舒說話,更像在說服自己。
葉建舒已察覺出大小姐的異樣,他皺了皺眉,“有些事我們自然不好下定論,我也只是猜想着罷了。”
大小姐絞着手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大哥……其實祖母是想把我許給淳親王的……”
大小姐一句話,換成了葉建舒目瞪口呆了。
大小姐臉色通紅,“我一個女孩子家,自然不敢說這些失了體統的話……可是……我覺得我要擔起的是聯姻的重擔。我的出嫁,也是爲了鞏固大哥你的未來,所以我纔想着要走好每一步!”
大小姐的臉越說臉越紅,卻句句鏗鏘,讓葉建舒不由得雙眼不錯的望着眼前的妹妹。疼愛,憐惜,辛酸一齊涌上葉建舒的心頭。
從母親過世後,自己就知道,這世上只有父親和自己的大妹妹是最親的人了。大妹妹爲鞏固他們兄妹的地位,甘願每日陪在老太太身邊。一個小姑娘家,有幾個願意陪着老人家日日誦經拜佛的?可是妹妹就是這樣做到了。
“珊兒,”葉建舒喚起只有當初母親對大小姐寵溺時的稱呼來,“你放心,大哥定然會讓你找個好人家,長久幸福!”
大小姐的眼眶溼潤起來,到底是一母同胞!
兄妹兩個相視一笑,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關愛。
雪蘭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葉建舒爲什麼很注意自己的事。她準備讓劉嬤嬤打聽出了什麼事時,葉建彰來到了蘭園。
連着兩天葉建彰都來了蘭園,雪蘭猜想這和葉建舒大概有些關聯。
葉建彰搓着手,眼睜睜的看着原本立在雪蘭身後的丫頭們,一個個秉氣垂頭的退出正房。對於葉建彰終於知曉避下人再講話,雪蘭心中十分滿意,正想着要誇上他兩句,葉建彰卻從座上跳起來,“二姐姐,淳親王昨日畫畫了,畫的是松林和雪人呢!”
雪蘭想了好一會兒,纔想到自己曾在三寶寺的松林前堆過雪人。可是,這和淳親王有什麼關係?
雪蘭蹙着眉,掃了一眼一旁的葉建彰。她忽然發現,葉建彰的眼裡有驚,有惑,似乎還有……有幾分喜色!她的弟弟不會以爲和淳親王扯上關係是天大的好事罷?
雪蘭不得不說話了,“建彰,我之所以願意讓你去和淳親王接觸,也是想你從出身不高的學子裡學習到些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若是說我真有多期待你在淳親王面前嶄露頭角,那倒也不至於。現在東宮無主,凡事還是要小心爲上。”
葉建彰撓了撓腦袋,垂下頭去,聲音比剛剛小了許多,“我也只是覺得二姐姐若是能嫁入淳親王府,哪怕是個側妃,老太太也定然會高看二姐姐的……”
雪蘭好想伸出手來拍拍弟弟的頭,可是見弟弟已經是青衣少年時,雪蘭的手又按在小几上,她欣慰着道,“你能爲二姐姐着想,我很高興。可是,淳親王的婚事自有太后和宮裡的娘娘爲他作主,我不想牽及自己。三弟,並不是凡事皆出頭便好了。”
弟弟竟然以爲一個側妃對自己來說都是高攀上了,這才叫她泄氣。萬說側妃,就是正妃,她也沒想過!她葉雪蘭只想把孃的死搞得清楚,就打道回歲縣。什麼側妃正妃的,那可不是她想駕馭的玩意兒!
雪蘭把一肚子的話都嚥了下去。
葉建彰有些失望,還不等他再說話,雪蘭叮囑起來,“若是大哥或是別人試探你,你就只說是王爺沒見過那樣醜的雪人,別說出其他的話纔是。”
在這葉府裡,只有她和葉建彰最親近,別人雪蘭可不敢保證都是良善居心。
葉建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