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進樓日城,沒有理會城門口的那些欺詐伎倆,而是直奔天富賭坊。而小賭望在別處知道了清冰的真實身份,也早早地等在那裡。
我和清冰才一落腳,穩定住身形。張玉強就撲過來,把頭叩在地上,說:“草民是狗眼睛看人,不知您就是南宮大人。冒犯了您,小的我該死啊.......”他一個人自說自演了半天就是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可那表情明明就跟死了親生父母一個樣的。
清冰嫌惡地躲開,纔不屑地說:“起來吧,在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只要你盡心幫我們做事,好處少不了你的。”
聽清冰這麼說,張玉強立刻歡喜的跟什麼似的,連連點頭稱是。且不說護國師的地位是何等的高,單憑那一身奇異的冥術,大陸之上有幾個敢不把他當回事的。自己能跟上這樣的人,那肯定是前八輩子積的德現在應報了。
“張玉強,交給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醉風樓給我收回來,僅限你一個時辰,之後到衙門俯找我們。”清冰說完,又摟住我的腰化做一道青光向落日城中心飛去。
張玉強看着光束消失,又在心中暗歎了一陣自己真的靠上了一個強大的靠山。才召出自己往日收的小弟們,浩浩蕩蕩地往醉風樓走去。
首先說明落日城的建築分佈情況。從正城門進城,就是落日城前城門和後城門的主街,各色小街從主街分叉而出,縱橫交通,連成了整個落日城。城區共分爲四塊,當然大多都被賭坊和妓院佔了去,居民區少的可憐。而清冰辦公的衙門俯就處在四塊城區的正中央。
落日城衙門
站在衙門口的不是站崗的門衛,而是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和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叔在調笑。清冰和我站定在衙門府大門的對面,正忙着嬉笑的大叔和□□並沒有發現我們。我和清冰走近一點,才發現那位中年大叔衣服的胸前竟繡着捕快的標示。
“哎呦,我的好哥哥,你這衙門裡一點夜蛾沒趣,快把我悶死了......”衙門內走出來令一位同樣身份的女人,用發嗲的語調,對着那位“好哥哥”說道。
“我們進去吧。”清冰無奈地無視眼前的一切,然後陰沉着臉率先向大門走去。
我在心裡第九十九次感慨:不愧是落日城,果然夠“落”的........然後追上清冰。
中年大叔見突然冒出來兩個人,另一個還蒙着面紗。剛要在女人們面前逞逞威風,擺出十足的官腔,雄赳赳地晃到清冰面前。清冰壓根就不看他,由體內暴漲一層青光硬生生地將他震退了七八米遠。
那大叔矇住了一陣,才反映過來:“有如此神蹟的,除了了他們那個一年到頭都不露幾次面的糊國師大人還會有誰啊...........”然後慌慌張張地繞開我們跑向內堂,扯開嗓子就喊道:“國師大人來了,快給老子我滾起來迎接啊。”
這嗓子喊得太“洪亮”了,真的是太“好聽”了。可惜就是效果不怎麼樣。
我和清冰走進內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執事的門衛有趴在桌子上的,有歪在椅子下的,有倒在門檻上的。公文桌上擺的不是文房四寶和上諫的摺子,而是空酒罈和花生米皮子,就連地上也撒得到處都是。其中有人揉揉腫得老高的眼皮,翻個身繼續補覺。
“把他們都給我弄醒了。”清冰轉過對正急得無所適從的中年大叔說道。
中年大叔立刻狗腿地點了點頭,諂媚地說:“是是是,小的顧老三,大人叫我小三就行了,我這就弄醒他們。”然後走到椅子下的一個跟前,一邊脫鞋一邊說道:“這些混帳東西,一見到酒就沒了命似的喝,又沒老子我酒量好,醉得連天塌了都不帶有知覺。”
這是什麼味道?只覺得胃裡陣陣翻滾,好想吐的感覺。清冰則臉色鐵青地瞥了眼顧老三的腳,看樣子也不好受。這都是什麼人啊?居然可以用臭腳把人薰醒,真不愧是清冰的下屬。然後不忘特鄙夷地瞪了一眼清冰。
“顧老三,你老小子他媽的趕緊給我把鞋穿上。”登時幾個從沉睡中“甦醒”的人,齊齊將怒目射向顧老三。
一個年輕氣盛的二十多歲的少年機警暴跳如雷地要跑過去揍顧老三:“你他媽還欠我四百兩銀子沒還呢。今天還敢當衆脫鞋擾我們睡覺.......”這個十分衝動的少年虎頭虎腦地衝過去要撥開站在顧老三前的清冰。好吧,這位青年用力確實夠大。結果呢?清冰沒動,自己卻被反彈了出去。
少年的怒火成功轉移到清冰身上:“媽的,你哪來的?敢擋本大爺的路。”可憐的孩子,你爲什麼就看不到已經極力向你暗示的顧老三呢。
清冰面無表情地從懷裡掏出手令。還挺新的,好象沒用過幾次。純金打造的圓形本體,背面鑲着一顆碩大的青藍色寶石,正面的四周同樣嵌滿了細細的碎鑽閃爍着華美的光芒。上面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正是:“護———國———師。”
“不知道,憑它本國師可不可以擋你的路啊?”清冰晃了晃手令,折射的光芒令所有的人傻眼,當然除了事先知情的人。
傳說中的護國師大人,南宮清冰,落日城城主大人,會出現在這裡?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雖然驚愕,但他們還是規規矩矩地朝清冰跪下行禮。不過聽說,南宮大人雖然厲害但沒什麼脾氣,十分好說話。而且,他還是舉國上下人盡皆知的好美色之徒,所以說剛纔的事南宮日、大人應該不會記恨纔對。跪下的人不約而同地這樣認爲。
清冰挑了個比較乾淨些的椅子坐了上去,雙腿交叉疊在一起,一隻手隨意搭在腰上,另一之手托住瘦削的下巴,淡淡地說了一句:“每人割去一根手指作爲懲罰吧。”
多麼銷魂的人,多麼嚇人的話。前一刻他們還陶醉於清冰迷人的風采,下一刻就嚇得差點軟在地上,這性情怎麼和傳聞中完全不同啊。面色難看地互相對望,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有種動手的。
“哦?你們想讓本國師親自動手嗎?”清冰細長如墨的雙眼邪肆地掃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人羣。
這下,可再沒人能撐得住了,抖作一團,蒼白着臉色,無措地觀察着清冰的臉色,整個正堂鴉雀無聲。
我旁若無人地靠在清冰椅子的扶手上。因爲我實在找不到更乾淨的地方了。
詭異的氣氛,蔓延到每一個角落。地上的人跪着,恐懼地望着彷彿室不關己的兩人。
“哈哈哈哈........快看他們被嚇成什麼樣了.......哈哈哈哈.......”清冰突然暴笑出聲,白皙骨感的雙手自然的輕掩雙脣,磁性歡暢的笑聲就從那指縫見溢了出來。“我逗你們玩的......呵呵呵呵呵.......”
除了我不算爲正常人範疇之內,其餘的人都機械式地抽了抽嘴角。物以類聚,南宮清冰也算不上正常人。
清冰漸漸收住了笑聲,說道:“都起來吧,不用跟我行這麼大的禮。”
那幾人又再次對望了幾眼,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再不感放肆。清冰的“胡鬧”用得還真是恰倒好處,好厲害的一個人,好縝密的心思。
清冰伏在我的耳邊耳語了一陣,可旁人看着這動作卻覺得曖昧極了。
隨即大家的目光轉移到這個從始至終都蒙着面紗不說一句話的小公子身上。爲什麼要戴着面紗呢難道是臉毀了,不敢出來見人。那還要天天對着美的不像人的南宮大人,這人可真夠慘的了。
終於兩人嘀咕好了,南宮大人才擡頭道:“筆墨可否借用一下?”
顧老三帶頭跟抽筋似的晃了一下。總覺得南宮大人越客氣,我們就越危險。
“南宮大人折殺小的們了,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我們就是肝腦塗地也聽從您的。”
當下,幾個看似是最沒地位的小廝級別的人物過了好半天才取來了勉強可以用的筆紙。
“大大大......大人,俺們平時都用不着這玩意兒,所所所......所以跑得遠點去借的。”齙牙小廝乖巧地把紙筆呈了上來,卻不小心望進那雙紫眸,呆楞在原地。
清冰適時的咳嗽聲喚醒了他的神智,然後禮貌地笑着說:“謝謝。”
齙牙小廝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在胸前搖晃着雙手,繼續磕巴着說:“大大大.......大人您客氣了。”
南宮大人望向從未說過一句的蒙面人,蒙面人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擡手拾起毛筆,南宮大人搶先奪過硯臺爲他磨墨。
衆人的下巴再次脫離原位:真是太神奇了!南宮大人居然爲別人磨墨。
只見蒙面人理都不理笑吟吟看着他的南宮大人,徑直提筆寫了下去。清冰大人也不惱,悻悻的地聳了聳肩膀,伏在一旁看他寫什麼,卻看人不看字。
一頭娟秀烏黑的長髮如瀑般傾瀉而下,彷彿是世間最美的黑綢緞。修長纖細的玉質小手柔若無骨地握住筆桿。蒙面人擡起另一隻手欲想撩起髮絲,卻同樣有人搶先一步幫他束在背後。蒙面人嗔怪地瞪了一眼清冰大人,彷彿在說:休要作怪,又是毛手毛腳的。
而其他人卻愕然發現,那竟是一雙紫色魅眸,如紫羅蘭般縱容着誘惑的魔力。
蒙面人收筆,將寫好的紙欲遞與旁人,卻發現沒有一個人接應他的,全數失神。
南宮大人接過紙張,俏生生地謾罵了一句:“一羣呆鵝!”
這愣住的人方纔清醒過來,尷尬地接過紙張,不免疑惑自己怎麼就跑了神呢?
清冰冷着臉說:“麻煩你把它貼在公告欄上,務必讓城裡的人都知道它。”
顧老三忙點了點頭,帶着其他人去辦事了。
於是,在落日城的人即將忘記政府的存在的時候,突然發行了公文。而這公文的內容着實讓人費解。
紅粉朱樓春色闌,風塵骯髒唯嘆緣。
鞦韆架上春衫薄,對鏡晨妝顏色美。
雨打梨花深閉門,花氣襲人知晝暖。
念念心隨貴燕遠,寥寥坐聽晚玷癡。
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自癡。
若有意者,可訪落日衙門,月奉三千兩一上。
——————————殘妝
也不知道顧老三他們用了什麼辦法,不出半日,這公文便在落日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連同落款處的名字也沸騰了起來。
紅粉朱樓春色闌,風塵骯髒唯嘆緣。
鞦韆架上春衫薄,對鏡晨妝顏色美。
雨打梨花深閉門,花氣襲人知晝暖。
念念心隨貴燕遠,寥寥坐聽晚玷癡。
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自癡。
一個名叫殘妝的人通過政府發出了這麼一道刁鑽古怪的公文。但每月收入三千兩以上的承諾還是吸引了不少的人前來探險。或許是好奇,或許是貪婪,或許是找樂。總之,現在的衙門府已經人滿爲患了。
前堂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應有盡有,幾個衙門裡的不快忙着登記。而我和清冰則躲在後院下棋。
“死丫頭,你若是輸了怎麼辦?”清冰兩指間夾着一枚黑玉棋子,歪着腦袋壞壞地笑。
“輸了就輸了,還能怎麼辦?”真看不出來,清冰平時看上去一付不務正業的鋃鐺樣。可,我都已經連輸了他三局了。
就在我即將輸他第三局的時候,顧老三那張插科打諢的臉突然冒了出來:“大人,人名和資料已經照您的吩咐記好了,您還有什麼要我們做的。”
清冰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算你運氣好,今天就先放過你。”然後把棋子拋回棋盒,轉頭對顧老三說:“暫時沒什麼了,我們一會就過去。”
顧老三很是奇怪地看了我和清冰一眼,便又點頭哈腰地退了下去。
可顧老三剛走,那個有南天載着可還是到了午時才趕到的文弱書生——南宮非常,一身風塵地牽着南天進了後院,見了我和清冰仍是文雅地笑了笑,午時有些刺眼的陽光散在沾滿汗水的臉上,就像麥田中的金色麥苗。
“清冰兄,對不起,我走得慢了些,讓你們久等了。”
“渴了吧,菊花茶。”我倒了杯茶水,微笑着遞給他。
南宮非常仍然含蓄地笑着,接過了杯子:“謝謝。”
還未等南宮非常喝下茶水,就見張玉強虎虎生威地帶着身後一幫小弟闖了進來,可憐顧老三還一直去攔卻人羣擠到了院子外面。
這個張玉強回來晚了不說,居然還把玲瓏給帶回來了。
離我們的石桌十米遠的時候,張玉強一擡手,身後的小弟就候在了原地。然後走到清冰面前恭恭敬敬地從懷裡掏出地契遞到桌子上。“大人,這是醉風樓的地契,還有那個玲瓏花魁.........”
還不等張玉強說完,玲瓏就衝了過來:“南宮清冰,你還真把醉風樓給毀了。”然後又看見我就坐在旁邊,立刻噤若寒蟬,站在張玉強旁邊。三娘昨天晚上已經被嚇回了老家,不過那樣的恐懼應該要帶一輩子了吧。同樣,被嚇到的還有玲瓏。
這是,張玉強看向我,又看了看我的面紗:“大人,這位和您一直在一起的就是國師夫人了吧?”
“你說呢?”清冰好笑地瞥了我兩眼。
再次趴過來的顧老三再次跌到。竟然,竟然是夫人!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繪圖,遞給張玉強:“我要最好最快的工匠,半個月內按照圖上的設計幫我建好這座.........城中城。”
張玉強接過圖紙:“夫人放心好了,小人馬上就去辦。”然後又轉身帶着小弟們,其實磅礴地走了出去。
“玲瓏姐。”
張玉強走後,立場就更加孤單的玲瓏被我突然這麼一喚,不禁地打了一個噤,應道:“恩?什麼事?”
“買衣服首飾之類的,會吧?”
玲瓏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我同樣給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南宮非常和玲瓏坐下。“玲瓏姐才藝非凡,我想請你和我們一起做事。”
玲瓏慌亂地擺了擺手,有些狼狽地說:“我現在也沒處可去,幫你們做事也是我現在唯一能選擇的了。什麼才藝非凡,痕姑娘就不要笑話我了。”
清冰在一旁不耐煩地說:“玲瓏你不用那麼怕她,她也就是一紙老虎,連只雞都沒見她殺過。所以你還跟原來一樣和她相處就行。”
玲瓏朝我尷尬地笑了笑:“我........我沒怕她會......”
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等會就勞煩非常公子和玲瓏去採購一些陳設飾品和布料衣物。就按照你們皇宮內製定的規格照辦就行。玲瓏是女兒家,對那些東西,應該比較順手。”
玲瓏順從還有些急切地點了點頭。
清冰笑嘻嘻地對我說:“好你個狡猾的懶貓,你把事情都分出去了,我們幹什麼?”
“前堂那麼多人等着呢,總要刪選一下吧。”擺手喚來了顧老三。“你先去前堂維持一下秩序,在這裡都聽到吵鬧聲了。然後再把人選資料檔案准備好,我們隨後就要審查。”
不稍半刻,清冰和我才慢吞吞地走到前堂。
清冰仍是一襲青衣,邁着貓步,優雅地“痞”笑着,散發着貴族不羈的氣息。
而跟在後面的一位,寬大的男裝罩在嬌小的身段上。而臉嘛,都被擋在了黑紗後,連眼睛都不放過。
整個衙門所有的桌椅幾乎都搬了過來,院內的人均安靜地坐在那裡。雖然好奇那位黑紗神秘人,但大多還是被清冰那張禍水臉吸引了過去。
清冰和我坐在了顧老三準備好的最前臺的位子上,桌上還放着摞地老高的文檔。
我乾脆坐住不說話,清冰環顧了一下人羣,也許是見了有些有姿色的女人,笑得更邪了。然後對着衆人懶懶地說:“所有的人都聽好了,選拔上來的你們要面臨的,也許並不在你們的認知範圍內。所以在這之前,認爲自己沒那份能耐受得住的,就可以領一百兩銀子走人了。”
清冰的話音剛落,竟真的有幾個人站了出來,然後喜滋滋地領了一百兩銀子走掉了。當然,這也剔除了一部分不合格的人。
在確定沒有人再退出後,我纔開口說道:“我可以保證,今天在這裡通過的人可以每月掙取三千兩一上的白銀。但我還要事先聲明一點,我們要的是前所未有的,它並不只是男人逍遙快活的地方,同時也歡迎女人來這裡風花雪月。不能忍受這一點的,可以走了。同樣,你可以取走一百兩白銀。”
這一次退出的,雖然沒有上次的多,但大多數的都是男人。原本近千人現在已經去了一半。
“好,沒人再走的話,我們進行檢測,點到名字的人到前面來。”清冰和我各自拿了一份文檔,開始點名。而下面卻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這樣別開生面的招人方式還真是頭一遭呢。
“賈珍珍。”
便有一位容貌清秀大約十八九歲的女子走上前來。
清冰單手托住下巴,半垂着眼睛說:“賈珍珍,女,南國人。今年十八歲。身高,一百五十七公分,體重九十八斤。”等清冰把個人資料唸完,又問道:“形象過關。有什麼特長嗎?”
女子癡癡地望着清冰,紅着臉答道:“小女家裡貧窮,並沒有什麼特長。”
“哦?”清冰挑了挑眉,然後說:“對不起,我們這裡不需要平凡人。你被淘汰了,現在可以取一百兩銀子回家了。”
“啊?長得這麼漂亮都不要。天啊!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纔回錄取啊。”
“那簡直是在羞辱人啊,皇帝選妃都沒這樣呢。”
“你相信真的可以每月掙上三千兩白銀嗎?都夠在妓院裡住半年的了.......”
我和清冰很默契地無視那些討論,繼續點名。
“林建文。”
這次出來的是位年輕公子,額頭上綁束着一顆瑪瑙,白皙透徹的肌膚,越顯得面如敷粉,天生一股風流之態。我推了推旁邊的清冰,戲笑道:“瞧啊,比下去了,比下去了。”
清冰假裝很忙不理我,然後我自己笑他一會坐正,念:“林建文,男,南國人。今年十九歲,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體重一百三十斤........”
林建文負手站在人前,似有似無地打量着清冰和我,但跟多的是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似乎要穿透面紗。
看完他的個人資料,放在桌上,問道:“公子可曾習過武,或是其他什麼......”
“讀過兩年的書,識得幾個字。功夫說不上,江湖賣藝還可以。”
我執筆在他的文檔上畫了個紅圈:“恭喜公子,請隨小人到屋內休息一會兒,您通過考覈了。”
................
整整一下午,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少。有的垂頭喪氣地向外走,偶爾有幾個神采飛揚地到屋內休息,品茶。只是我和清冰卻坐得越來越歪。清冰整個人橫臥在凳子上,一隻手託着下巴,一隻手那着文件,垂在扶手下的雙腿無所事事地晃來晃去。
“對不起,因爲你曾經嫁過人,所以,你被淘汰了。”
我和清冰異常欣喜地看着那道遠去的身影,終於送走最後一個了,查點了一下共收了女五十人,男三十人。
“累了吧。要不你先去歇會,我去處理那些人就好了。”清冰理了理自己散落的髮絲,聲音已有些乾啞。
我同樣沙啞着嗓子回道:“天也不早了,你家的宅子應該能夠裝下這些人吧。這些人還差得太遠,所以我要給他們進行一個特訓,地點也只是你的家了。”
清冰點了點頭,說:“反正房間是夠用了。但我們要怎麼把這八十來號人弄回去。”
“傳送陣。”
清冰幫我把風,我打開空間袋,取出一個一次性的傳送軸。
“一次能送一百個人,你那來這麼高級的傳送軸啊?”清冰搶了過去,在手裡來回翻看。“死丫頭,還有沒有了,給我幾個。”
“一千兩......黃金賣你一個。”然後進屋把人都叫了出來。
院子裡烏壓壓的一大片,卻沒有一個不是俊男美女,錯落地圍住我和清冰。
清冰笑了笑,說道:“從今晚開始,你們將要進行一段特別的訓練,而你們的指導老師就由我和在下拙荊來擔任。等回我回帶大家去在下的寒舍,請再耐心等幾個人。”
果然,清冰剛合上嘴,大門內就進來幾個人。正是出去了的南宮非常,玲瓏和張玉強等人。
南宮非常自是一臉疲憊牽着南天進來。
而玲瓏則滿是瘋狂購物後的滿足,說到底還是女人嘛。
“清冰兄,我們回來了。”然後看了看身後的人羣。“都已經選好了嗎?”
清冰笑着點了點頭,“收穫還不錯,就等你們了。”然後對張玉強說道:“張玉強,把你的人留在這裡。你跟我們走。”
張玉強喜不自禁地轉過圓圓的身體,威風地命令道:“你們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勞資現在要跟國師大人走了,誰要是敢給我惹是生非,知道了吧........”
然後才轉過身來,眼光在身後的美人羣裡掃描。
而那八十人才知道:難怪,原來是國師大人啊!
“那,我們走吧。”清冰把傳送軸摔在地上,傳送軸奇異地隱沒入大地。白色圖紋以它爲中心,向四周擴散,知道將所有人包容在內。
冥術本就少見,如今衆人見了這神氣的一幕更是驚訝不已。
突然眼前紫色光芒大放,周圍的空間扭曲撕裂,沒有了地面的吸引力,如同失重一般。
“棉兒,要笑哦。我會守護你一輩子的........”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遙遠得讓人找不到源頭。隧道的盡頭,唯有天神纔可與之媲美的男子,溫柔地望着,脣瓣一開一合,笑容都可以滴出水來,卻讓我感到窒息。
周圍的景物慢慢清晰,眼前大門上掛着“國師府”的匾額,不習慣的人一時沒有站穩坐在了地上。
而地上的還包括我一個。
怎麼就忘了,傳送的背景都是天痕幫我設定的,我真傻........
“棉兒,要笑哦,我會守護你一輩子的.........”
我自嘲似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大不了的,天痕說過的,他會一直守在我身邊,一直看着我的。所以,心痛和思念都是不應該的,那時.......不被允許的。
“死丫頭,趕緊起來。我去做飯,你負責分房間。”清冰捏了捏我的鼻子,蹲在我面前。
我拍掉他的手。“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總是毛手毛腳的,你一定是想念你的紅頭髮了吧。”
而剛剛安定下來的其他人,早已經炸了鍋了,討論在傳送道里所聽到的和所見到的。
“你聽到了嗎?一個年輕公子的聲音。”
“聽到了,還看到了呢。我確定他不會是人,會不會是神明顯跡,不過光強了,沒有看清楚。”
“好奇怪的事情啊!”.............
“好了好了,請大家安靜下來。我帶大家去分房間,接下來你們要在這裡住上十天。”我打斷了他們的討論,轉身帶着他們向府裡走去。
清冰徑直腿開木質大門,發出吱呀呀的怪叫。
金色鬱金香,銀白色風鈴,風兒嬉戲的笑聲,空無一人的迴廊........
清冰像壞心的老婆婆一樣偷偷伏在我的耳邊,說:“現在幾乎整個南國的人都知道護國師大人南宮清冰已經成了親,而那個成天蒙着面紗的神秘女子就是護國師夫人。你總不至於和剛成親沒幾天的夫君分房睡吧,我們現在可是新婚燕爾。”
“啊-----疼,死丫頭,你就不能換個地方擰嗎?”
“哈了,大家跟我往這邊走,客房在那邊。”我對着身後的人,客氣地招呼着。然後穿過迴廊,向廂房走去。
“痕姑娘。”走在我旁邊的一位看起來天真可愛年紀稍小一點的小女孩突然喚道:“痕姑娘,我可以問你一些事情嗎?”
我點點頭,隔着面紗回道:“當然。”
“那個,你和國師大人是什麼關係?”小女孩羞紅了臉。
顯然這個問題是大家都想知道的,裝作若無其事地走路,耳朵卻豎直了聽着。
“哦?怎麼我們看起來不像是夫妻嗎?”我故做驚訝地問道。“我和清冰才成親沒多久,或許還沒適應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吧。”
小女孩突然低垂下頭,一付愁苦的樣子。“沒有,看得出來,國師大人對您很好。南宮夫人真有福氣。”
和小女孩一樣神態的人大有人在。什麼叫“真有福氣”,我真不明白,那樣一個痞痞的色胚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左邊的廂房住男子,右邊的廂房正好多了幾間就給小姐們住。都還是少男少女的,纔剛定下房間,就又成羣結隊地出來,在清冰的宅子裡四處亂逛。我交代他們半個時辰後來前院用晚膳,然後又趕回了廚房幫清冰做飯。
“死丫頭,明天還要找幾個廚子來。天天給幾十個人弄吃的,我可沒那麼好耐心。”清冰一邊洗菜,還一邊嚷嚷着要多請幾個廚師。
“恩,反正早晚也是要請廚娘的。”接過他洗好的菜,一點一點切成了細絲。“炒着吃嗎?”我回頭問他,卻發現他正託着腮看我,眼睛明亮得像星星。“我覺得,我們越來越像夫妻了,不如我們就假戲真做........”
“快點把火在扇大點,然後把忌憚攪勻。對了,南宮非常呢?你不用去看非樂公主了嗎?”
“你還真會大叉。算了,是我自己命苦......”他抓起扇子對火竈用力地扇了幾下:“南宮非常回宮了。非樂嘛,她鬧一天也是鬧,鬧兩天也是鬧。我們先忙我們的,不用管她。”
清冰扔掉扇子,低咒了一句:“這水燒得真慢。”然後瞬發了一個藍色的小火球拋進竈臺裡。
“譁-------”水沸了。
“燒得這麼快乾什麼,這邊菜還沒切好呢。”我瞪了清冰一眼,又往鍋裡扔了一個小冰球,水溫又一下子降了下來。
“呃————”
“你切菜時也不看着點。”清冰抓過我不小心切破的手指含在嘴裡。
——————————
“哇!棉兒棉兒,你的手出血了。怎麼辦?你怎麼那麼不小心!”然後小心翼翼地擡起我的手,對着僅僅刮破一點點的傷口輕輕吹氣。柳蒲般的眉毛擰作一團,急紅了臉蛋。心疼地含進嘴裡,彷彿是自己最寶貴的無價之寶。
在看看他的雙手,被粗糙的木柴磨得到處都是傷,就是爲了要我吃上一頓他親手爲我做的晚飯。
“棉兒,還疼嗎?”他擡起頭,眼中氤氳着淚水,認真地問。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傻瓜,這種小傷用水愈術就可以的。”
————————————
“死丫頭,還疼嗎?”清冰擡起頭,認真地問。
我突然像躲避毒蛇似地抽出手,退後了好幾步。眼光四處亂掃,就是找不到我要看的在那裡。顫着音說道:“傻瓜,這種小傷用水愈術就可以的。”
清冰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一時心急,就給忘了。”
院子裡的銀白色風鈴在塔沿下驟然響起,潮溼的香風吹過,帶着如訴如泣的呢喃。
什麼都不管了,也什麼都不顧了........
我像是沉溺在海水中的孤魂,像抱住浮木一樣緊緊地抱住眼前的清冰的脖子,連深深地埋進他的肩窩。
顫抖着身體,像是,哭了........
“死丫頭,要哭就哭吧,別憋着。”清冰溫柔地輕撫我的背,一下又一下,解開我束縛住我自己的枷鎖,解得我膽戰心驚........
“嗚——————”終於,終於我尖叫着哭了出來,那訴不盡,無邊無際的悲傷......
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想念陪我一起長大,有時候會犯傻,有時候又執拗的那個人,想念.......最後,卻幫我擋住那把刀的.........獨孤天痕。
“我看到他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他要我笑,他要我幸福地笑,他要我笑........”我像傻了一樣一直重複着那句話。
清冰用力地按住我的頭,讓我更緊地靠近他的身體。“我知道,今天........傳送隧道里.........”
我突然擡起頭,看着清冰那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喃喃道:“我笑不出來啊,怎麼辦?他一定會着急的。清冰快逗我笑,我要笑,笑給他看.........”
“棉兒,不要這樣,我很心疼。”棉兒.......棉兒........棉兒.........
不,你是誰?不要靠近我........不要離開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只是抱住眼前這個人,冰冷的脣貼上同樣冰冷的脣,忘情地吻着,想要讓自己窒息,讓自己瘋狂,讓自己偶爾靠靠岸..........
夜空中的星辰,靜靜地閃爍着,不爲任何人,任何事........那是它永恆不變的規律。
清冰抱着昏倒在他懷裡的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替我細心地掖好被子:“死丫頭,你已經快要被他逼瘋了。明天,應該叫你傻丫頭.........”
朦朧中,我感受到身旁微弱的鼻息。知道,再不是一個人的夜。
然而,心裡想的唸的,全都是隻有那一個人........
————————————
我夢到三年前,我第一次來月經。
孃親溫柔地理順着我的頭髮說:“紫棉真的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
旁邊的天痕神態極其彆扭地看着我,我微微偏頭與他的視線交集,他仍是愣愣地看着我,臉卻越來越紅。
我朝他詢問似的眨眨眼睛,他的神態就更加呆滯了,反應到自己的失態,回了我一個鬼臉掩飾自己的窘迫,然後“哼”了一聲,不再看我。
那天早上,我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天痕淚流滿面地抱着我。
我問他怎麼了。他紅着眼睛,說:“棉兒,沒事的,我不怕。”
我覺得他哭得有些莫名其妙,要掀開被子下牀,問問侍女發生什麼事了。可天痕死死地抱住我,不要我離開,還心虛地拽了拽被子。
我回想起他第一次夢精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孃親來了後,提出要我們分房睡。
天痕不同意,還問我同不同意。
我低下頭,很小聲地說:“天痕,還是聽孃親的吧。”
天痕是第一次跟我發脾氣,把房裡的東西都砸得亂七八糟的,孃親都拉不住他。
後來,我忍不住哭了。天痕停了下來,看我一會,扭身就走了。
爹爹和孃親把整個世玄谷翻了個遍,找了他兩天還是沒有找到天痕。
我揹着爹爹和孃親,偷偷找到了天痕。
兩天不見,他狼狽極了。
“你總是能找到我。娘第一次提出要我們分房睡的時候,也是你找到我的。”
“因爲我們是兄妹,所以我們有心靈感應。”
“你爲什麼要答應孃親?”
“想答應就答應了。”
“你.........下次,我絕對不會在讓你找到我了。”
“快回去吧,愛耍小孩子脾氣的可愛天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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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後來,多少年以後,我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天痕,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