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卿必定是意外的。
但這份意外,也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楚殤當年的死訊。基本就算是李北牧傳出去的。
但楚殤絕對沒死。
那麼李北牧爲什麼會傳遞出這樣的信號?
他們在當年,又究竟達成了怎樣的默契?
這對很多人來說,都算是一段不爲人知,也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刻。
當李北牧說出他的所作所爲,也算是楚殤的授意。
薛長卿會覺得驚訝。
但並不會過分驚訝。
因爲他知道,楚殤和李北牧,極有可能是有聯繫的。
哪怕不是長期的聯繫。
哪怕只是保持着某種默契。
但他們之間,絕非擦肩而過的路人。
啪嗒。
薛長卿點了一支菸,目光平靜,卻又充滿了智慧。
他掃視了李北牧一眼,嗓音平穩地問道:“也就是說,你李北牧,在給他楚殤當狗?”
這話很刺耳。
也很不友善。
至少對李北牧來說,這話說出來,就很不友好。
不過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過分的辯解什麼。
“我剛纔已經說過了。我其實是不忍心告訴您這些真相的。”李北牧點了一支菸,緩緩搖頭說道。“但這就是事實,是真相。不論您如何思考。我現在做的許多事兒,都是和楚殤有共同目標的。”
“所以。你依舊選擇了背叛我?”薛長卿質問道。“是嗎?”
“也談不上背叛。”李北牧搖頭說道。“我有我的計劃和安排。您應該是知道這一切的。我現在只是藉助您的扶持,成爲了這所謂的紅牆第一人。未來,我依舊會兌現對您所做的一切承諾。”
“至於我和楚殤之間的事兒。與您無關。也不是您有必要操心的。”李北牧神色平靜地說道。
薛長卿抽菸的動作很沉穩。
一點兒也沒因爲李北牧的話語而受到刺激。
他直勾勾盯着李北牧:“你這麼做,就有把握打敗楚殤嗎?”
“沒有。”李北牧搖搖頭。“但我不這麼做,機會更渺茫。”
“你從骨子裡,就認爲你不如楚殤。”薛長卿噴出一口濃煙。“你從一開始,就矮人一截。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和他鬥爭?”
“我從不覺得我矮人一截。當年的古堡之爭,我也是最大的贏家。這一點,您不可以忽視。”李北牧說道。
“我不會忽視。”薛長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說道。“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李北牧說道。“您但說無妨。”
“我在想。當你成爲了短暫的紅牆第一人之後。未來,您還捨得放下這一切嗎?如果你守不住,你會怎麼辦?”薛長卿一字一頓的問道。“你會因此而性情大變,你會不計一切後果。甚至忘記你對我的承諾嗎?你會——危害到國家利益嗎?會讓紅牆陷入真正的動盪嗎?”
李北牧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後點頭說道:“您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我現在,也的確沒有任何把握給予您回答。我只能說,我會盡力完成對您的承諾。並且不傷害一絲一毫的國家利益。”
薛長卿微微點頭,掐滅了手中的香菸:“但願你能做到。”
喝完了杯中的酒水,薛長卿說道:“我對你最低的要求,是清除那些冥頑不靈的老頑固。”
“這一點,我一定可以做到。您大可放心。”李北牧說道。“這也並不影響我和楚殤之間的鬥爭。”
“那就好。”
薛長卿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道:“那我在這兒,祝你前程似錦。”
薛長卿的表情,是認真的,更是鄭重其事的。
哪怕是李北牧,也看不出他這模樣有絲毫的違心。
李北牧愈發地欽佩薛長卿的胸襟和氣度。
他舉杯說道:“人性不可揣度,我也不是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但我想,我會努力完成對您的承諾。除非有一天,我真的山窮水盡。除非那一天,我走投無路。”
“走了。”
薛長卿轉身,步履沉穩地離開了李家。
可在轉身出門的那一刻。
他依舊很沉穩地說出了那句話:“從今天開始。這紅牆,你做主了。”
剎那間。
薛長卿的內心有些顫動。
他的鮮血,甚至有些沸騰起來。
他等待了半輩子,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而且來的如此輕而易舉,如此的不費吹灰之力。
儘管他在海外的這些年,每天都在努力,在奮鬥。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進入紅牆之後,自己從零到擁有一切,竟是如此的輕鬆。
他忍不住握住了拳頭。
以此來緩解內心的躁動。
“謝謝。”李北牧深深鞠躬。面相薛老,態度誠懇。
……
紅牆內的消息,已經傳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李北牧已經上位了。
而薛老在與李北牧會談之後。
便回到了那屬於他的小平房。誰也不見。進入了真正的閉關。
沒人知道他們談過什麼。
人們只知道,這場會談,更像是一場權力的交接。
一場從老一輩轉移到年輕一輩的權力交接。
楚雲也不知道具體談論了什麼內容。
但他能夠明顯察覺到。
薛老爲了紅牆的穩定和進步。
爲了國家的強大。
作出了最大尺度的犧牲。
甚至犧牲了他個人的一切榮譽。
但李北牧,值得託付嗎?
值得薛老作出如此大的犧牲嗎?
楚雲陷入了沉默。
蘇家的功能房內。
當蘇明月收到了紅牆內的這一切風聲之後。
她便提前下班了。
並陪在楚雲的身邊,思考,聊天。
“你在爲薛老感到不甘心?”蘇明月問道。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是積極的。那我不會不甘心。”楚雲搖搖頭,抿了一口茶說道。“但如果沒有意義,甚至只是陷入到另外一個惡循環。那將毫無意義。”
“不論如何。李北牧已經上位了。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蘇明月紅脣微張,說道。“我聽說,不少人都在背後閒言閒語,甚至落井下石。尤其是那些想逼宮薛老的老狐狸。都在背後幸災樂禍。”
“一羣鼠目寸光的老東西。”楚雲皺眉說道。“活該被時代淘汰。”
只懂得站在自身的角度思考問題的人。
永遠成不了國士。
爺爺是。
如今的薛老,也是。
雖然上午才和薛老見過。
但此刻,他依舊無比急切地想再和薛老見面。
但他得到的答案是。
“薛老誰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