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青如提線木偶一般,四肢僵硬地朝會長寶座走去。
沿途中,一雙雙複雜的目光從他臉上掠過。
他卻誰也不敢看,更不敢對視。
他如做賊心虛的罪犯,如履薄冰,心跳如雷。
終於,他遍體大汗地走到了會長寶座。
身邊的韓道仁,卻目光陰沉而鋒利地掃視他。
眼神彷彿在說:你敢坐,我就敢讓你消失!
但一念之間,薛朝青猛地坐下來。
彷彿真的坐在了女人飽滿而豐腴的大腿上。
愜意,舒坦。
內心的忐忑與惶恐,也被這驟然而至的舒坦抵消大半。
他目光所及,是一雙雙複雜而矛盾的眼睛。
“這個副會長的位子。怎麼沒人坐?”薛朝青福靈心至,言簡意賅地問道。
突然的膨脹,令他忘卻了他坐的椅子,原本是葉公館主人的。
副會長,叫葉守天。
葉老的獨子。
“等您主持會議,選出本屆副會長。”楚雲呵呵笑道。
可以嘛。這裝腔作勢的姿態,頗有幾分楚大官人的神韻。
“葉老闆不幹了?”薛朝青看了葉守天一眼。
眼神很高深。彷彿洞悉一切。
“嗯。”葉守天微微一笑。“會長您再提個人選。”
“莫老闆就很合適嘛。”薛朝青嚴肅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很仰慕莫老闆的才華。”
“會長謬讚了。不敢當。”莫慶峰莞爾說道。“您另請高明吧。”
態度很贊,薛朝青很舒坦。
竟生出一股普天之下莫非薛土的豪邁。
“葉教授呢?”莫慶峰目光熱忱。“您願意當副會長嗎?”
“不願意。”葉教授優雅而端莊。“我沒空。”
“也是。您日理萬機——”
薛朝青終於將視線落在身邊的韓道仁臉上:“這樣吧韓老闆。你給我當左右手。咱倆同心協力,打理好明珠商會。爲大家謀福祉。”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薛朝青單方面拍板。很痛快。
好像施捨了韓道仁多大恩惠似的。
現場一片死寂。
暗暗埋怨這薛朝青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極少數人,也在懷疑這薛朝青難不成大智若愚?故意噁心韓道仁?
韓道仁面如死灰。
他想當場拒絕,並狠狠教訓薛朝青。
可他牢記任務,要爭取會長。
如今會長一職保不住,那擢升副會長,也算勉強完成任務。
他捏着鼻子應承下來。會議也就宣告尾聲。
“會長。金陵周彥之和白城駱文舟都來了。就在會所外的停車場。都是來支持韓老闆和您競爭會長一職的。如今塵埃落定。您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楚雲微笑道。
“嗯。兩位大少遠道而來。本會長——”
“不必了!”韓道仁豁然起身道。“周公子和駱少已經離城了!”
“是離城了。還是根本就沒來?”
楚雲點了一支菸,神色淡定:“難道韓老闆只是虛張聲勢?真正來支持你的,只有這個後孃養的靳寒?”
“姓楚的!”
靳寒勃然大怒。
“靳公子。”薛朝青臉色一沉。“我敬你是客!但這裡是明珠商會。還輪不到你撒野!”
薛朝青這不要命的耍橫。讓人很舒暢。
有這傢伙在,倒是有當槍使的炮灰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還真比韓道仁更適合當會長。
靳寒被擠兌得顏面無存。一咬牙,跟韓道仁前後腳離開會議室。
薛朝青站起身道:“諸位大佬。小弟今天承蒙賞識當了這商會會長。今後還請大家多多扶持。”
他畢恭畢敬,竟是博取了幾分好感。
一個不入流的小人物,竟然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僵局?
一邊是韓道仁,以及背後的城外勢力。
而另一邊,則是矗立明珠城數十載的葉公館。
兩邊都不好得罪。
可這薛朝青,卻意外破局。達成微妙平衡。
會議到此結束。
薛朝青如東道主一般恭送各位大佬離開。臉上肌肉笑僵。站得腿肚子都快抽了。
可他高興。甭管暗潮如何涌動。爽爲上策!
“怎麼想到推薛朝青上位?”
雋永會所內的咖啡廳。
葉教授抿了口苦澀的藍山。神色優雅端莊。
“薛總待我不薄。”楚雲微笑道。“而且,你不覺得薛總很有會長風采嗎?”
“他在燃燒身家性命。”葉教授微微眯起眸子。
“看不起誰呢?”楚雲喝不慣藍山,不停往杯裡加糖加奶。“我們家薛總家底殷實。事業也處於上升期。哪有這麼容易燒完?”
葉教授搖搖頭,直勾勾盯着楚雲:“你有信心保住他?”
“沒有。”楚雲脣角微翹,玩味道。“但我相信葉公館一定有法子保住薛總。”
“葉公館爲什麼要保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葉教授很不客氣地說道。
“小人物?葉教授你可真夠狂!”楚雲鄭重其事道。“我薛總貴爲商會一哥。你竟敢口出狂言?”
葉教授沉默起來。
她在捋順楚雲這種種行徑背後的思路。
很快。她理順了。
“你在幫葉公館?”葉教授並不掩飾。
“是你幫了我。”楚雲將杯子加滿了奶和糖。嚐了一口,依舊苦澀。
“那晚我替你出頭。葉公館風雨飄搖,成爲明珠公敵。引起各界翹楚的極大反感。”
“爺爺神機妙算。早就料到韓道仁會趁機發難,聯合衆多大佬逼宮葉公館。索性,他主動卸任,明哲保身,既不令葉公館難堪,也保存了實力。”
楚雲點了一支菸,緩解嘴巴的苦澀。繼續聆聽。
“一旦韓道仁上位。明珠城必定風雲色變。葉公館也會腹背受敵。”
“楚雲,你推薛朝青上位。就是要制衡韓道仁,穩住明珠城的局勢。至少確保短暫的平靜。而葉公館爲了牽制也好,保存實力也罷。都不可能放棄薛朝青。”
“這就是你的全盤佈局。對嗎?”葉教授擲地有聲地問道。
“葉雪。你未免太高估這野種的智慧了!”
身後陡然響起一把陰寒刺骨的聲音。
轉頭,只見已經離去的靳寒殺了個回馬槍。
帶來兩名渾身肅殺之氣的中年人。
他們一身勁裝。指骨粗大。就連太陽穴,竟也詭異地往外突顯。
這是把一身橫練功夫練得快自爆了吧?
“殺了這野種。”
靳寒面無表情地點了一支菸。眼神殘忍暴戾:“出了事我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