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馬純矢焦慮而沉默地揮動手中的畫筆。
純矢已經是出了名的年輕畫家,同一張畫經常可以收到多份訂單。不過,他的畫多以生物爲主,所以每畫一次,在他心中都會減少一份新鮮感。
這樣一來,一幅畫要反覆多次,對於以畫爲樂的純矢來說,並不是一件快樂的工作。
“啊,累死了!”他把畫筆往調色板上一丟,用手抓着頭。
這花的黃色過於明亮,湊合一下吧。……不,不應該半途而廢。
媽媽總說一件事要由始至終,做到滿意爲止。
但是,這花的顏色……
於是想在調色板的黃色中加入一些深色,正準備用調色刀攪拌一下的時候,“純矢,可以進來嗎?”敲門聲和琉璃子的聲音一同從門外傳了進來。
“等一下!”純矢慌忙站起來。
“我頭髮很亂,不要開門。”
“又說這種話,頭髮亂不要緊的。”
“房間也很亂。”
“畫室本來就應該亂一點嘛。”
“這不太好。”
的確不想讓琉璃子看到亂糟糟的房間和頭髮。希望在她面前有一個完美的形象。
自知自己不是完美的人,但在“朋友”的面前總要裝出完美的樣子,純矢總是這樣想。
“如果是你,練習時頭髮很亂,也不希望別人進來吧?”
“我是女生呀,這是很自然的事。”
“其實我也不想看到頭髮亂糟糟的琉璃子。”
“總值我有急事,快打開門。”
“等等!馬上就來。”
正像純矢說的,不到一分鐘他就出來了,琉璃子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真慢。”她撅着嘴說到。
“什麼事?”純矢邊梳頭邊問。
“金田一君來了!”
琉璃子說着齜了齜牙,心情又好了起來。
“怎麼回事?”純矢問。“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知道他馬上就要到了。”
“你怎麼這麼平靜呀,純矢?六年前的‘朋友’全部到齊了,你還記得嗎?那年夏天對我們來說是多麼不平常。”
琉璃子邊說邊快步走在走廊上。
“說的倒是啊。”
純矢沒有反對,但心裡卻想:對自己來說,只有六年來一起相處的這三個人才算“朋友”。特別是琉璃子和荒木比呂。
至於研太郎嘛……總有些不足的地方。首先,他不是藝術家。他的確很聰明,但是與純矢的畫、琉璃子的小提琴、比呂的小說相比,他缺少那種感性。
況且,金田一六年來都沒在邪宗館裡住過,早就稱不上什麼“朋友”了。
“喂,純矢,琉璃子!”
樓梯旁傳來了比呂的聲音。
“快來啊,金田一來了,他一點都沒有變,真讓人吃驚!”比呂高興地招着手。
純矢跟着琉璃子走下樓,對這像小孩子一樣興奮的比呂說:“已經17歲了吧,怎麼還能像小學生一樣呢?”
正說着,有人從後邊使勁拍了一下純矢的肩。
“喂,純矢!”
“金,金田一……”
“哇,嚇着你了?”
金田一邊抓着頭,邊露出狡猾的表情,簡直和那時一模一樣。
“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參加同學會的時候,大家也是這麼說。很少有人像我這樣啊。”
“真是好久不見了。”
純矢心想,即使見面也無話可說。但是,眼前金田一的神情令那年夏天的事一一在頭腦中甦醒,心情有些痛苦。
六年前,正像琉璃子所說的,他在別墅的那個夏天,對純矢有特殊的意義。
“好久不見,純矢。一看到你,我就想到那次‘幽靈屋’的探險。”金田一說。
是的。那個夏天最難忘的事。
“那可真是令人懷念啊……”琉璃子插嘴說。
金田一這才反應過來,大聲說道:
“是琉璃子嗎?你也很了不起啊!現在變得這麼漂亮了!”
“剛一見面就說這種話,金田一君。”琉璃子紅着臉笑了笑。
純矢有些嫉妒那樣的表情。其實,在衆多“朋友”當中,琉璃子對金田一評價最高,而且很樂意和他說話。
也許是她初戀的對象,正想着,那個跟來的不認識的少女,從金田一的身後露出臉來。
“那個……初次見面。”她恭敬地打了聲招呼。
“你是哪位?”
金田一插嘴道:“這是個臨時決定,忘記打電話了。這是我高中同學,從小一起長大,叫七瀨美雪。剛纔跟研太郎說過了,希望也能留她在這裡住幾天。”
“這當然沒問題。我跟爸爸說一聲,他一定很歡迎的。”
父親繪馬龍之介非常好客,這一點純矢非常清楚。
現在,父親把曾經教過的學生,三島幾真作爲講師留在家中,其實也沒有原因,已經有兩個星期了,邪宗館的十幾間客房,年年都是客滿。
“大家都不會介意的,七瀨留在這裡……”
純矢看了看在場的比呂和琉璃子。
“那當然!”比呂說。
“我不願意。”琉璃子的回答令人感到意外,“‘朋友’們好不容易湊到一起,我可不想有外人介入。”
這種意外的回答,使當時的空氣變得緊張。
七瀨美雪沒有開口,金田一卻合不上嘴。比呂也有些不知所措。
“喂,算了,琉璃子。”
面對純矢的勸阻,琉璃子沒有退卻。
“純矢和比呂也是這麼想的吧?”
“朋友又帶來新的朋友,有什麼不好?”
“純矢,這不是好壞的問題……”
“算了,過後再說吧!對不起,七瀨。她很久沒有見到金田一,可能是過於興奮了,所以滿嘴胡話,你不要介意。好了,比呂,快帶他倆去房間吧。”
純矢沒等比呂回答,就強行把琉璃子拉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