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回想起比呂的日記中,像恐怖小說的那段描寫。遺棄死屍的始末。揹着屍體,叼起滾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簡直像惡魔一樣,那便是被害的邪宗館館主繪馬龍之介。
金田一講述着日記描寫。
真兇“邪宗門”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僵硬。
金田一接着說:“對於比呂來說,龍之介叔叔是收留自己的恩人,今後也是自己生活的經濟支持者,是他把自己從恐怖的收容所中解救出來,作爲飽受磨難的孤兒,比呂隱瞞了事實真相。”
“作爲小說新人獎的得主,比呂具有豐富的想象力,當時,他也明白了那個揹包的用意。而且,大概在我看到那條報道之前,他早就看過了。”
“這樣一分析,當時比呂看到我拿來的那條報道,該有多麼驚訝呀。不過,比呂根本沒有表現在臉上。”
“也許,比呂早有心理準備,連賀卡都不發一張的我,竟然親自登門拜訪,一定與那樁案件有關。”
“再加上我是金田一耕助的孫子,喜歡模仿偵探,這一點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應該記得,我發現出島揹包時的情景……”
金田一回想着當時的情景。
記憶的箱子打開了,昨天的回憶倏然地被抓了出來。
最初看到金田一從揹包中拿出芥川龍之介的《邪宗門》的人,就是比呂。比呂當時撿起了金田一丟下的書,還說道:“《邪宗門》?怎麼還有這個……”
至少,比呂知道那是《邪宗門》,口中還唸叨着“怎麼還有這個……”
比呂的文學知識在當時已經很不尋常了。而且,邪宗館的書庫中,足足有一大排,都是《邪宗門》。
如果他看到的是北原白秋的《邪宗門》,沒有理由發出這樣的感嘆。
可是,那偏偏是極爲少見的芥川龍之介的《邪宗門》……
那是一部未完的作品,文學專業出身的長島警長也只是有所耳聞。
比呂也是第一次知道。所以,才由衷地發出感嘆。
這樣考慮,大廳中的《邪宗門》最初也是比呂發現的。這就說明他由心理到行動的轉變。
“也許他認爲龐大的藏書中可以找到芥川的《邪宗門》,於是就去了書庫。沒想到發現了珍貴的最初版本。”
事實上,剛纔金田一去書庫時,芥川的《邪宗門》就和多本北原白秋的《邪宗門》擺在一起。
金田一簡單解釋着自己的推理,漸漸地開始進入案件的核心。
“不過,叔叔,不,繪馬龍之介爲什麼要殺害出島丈治呢?把人關在地下室中餓死,又僞裝成意外事故,從這一點分析,出島與繪馬龍之介以前是認識的。他知道出島喜歡登山,纔會想到把事故地點故意安排在山中。這樣,即使警察前來調查,也不會聯想到什麼動機或是交友關係。這個提示就寫在六年前,我錯賣的一本雜誌上。”
金田一打開桌子上的《輕井澤雜誌》。
“首先,雜誌最後一頁上寫着編輯部人員的名字。我一直都沒注意到,其實‘出島丈治’這個名字就寫在其中。”
在負責報道的編輯人員一欄中,清楚地寫着這個名字。
“爲了確認一下,我又找到了那條報道。上面也寫道出島是‘長野縣輕井澤町的雜誌編輯’。我認識一些雜誌社的人,他們大都住在東京或是有出版社的大都市,而他卻住在輕井澤,於是便聯想到,他也許就是這本雜誌的編輯。結果,果不其然。”
“再看目錄。特集報道欄下面的小字,寫着‘上田理科大學教授繪馬龍之介’。特集的內容是:秋季是採蘑菇的季節!權威人士推薦安全可食用的淺間山腳的蘑菇。看了好幾遍這個標題。又看了一下內容,注意到這個‘權威’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我聽研太郎說起過繪馬龍之介的經歷,才知道他是‘菌類研究家’。我本以爲是研究細菌,但聽東大出身的警視說。‘菌類’並不是指細菌。”
“細菌一般是指大腸桿菌、痢疾菌之類的病原菌。而從廣義上講,據警視說,菌類指的是黴菌以及蘑菇。”
“這樣看來,繪馬龍之介在大學中,應該從事着,蘑菇的研究和教學。我剛纔也去過他的房間,裡面有很多關於蘑菇的書。其中也有他寫的書。大概因爲輕井澤裡有他的別墅,他才接受了爲雜誌寫報道的工作。”
“可是,他又有潔癖,不願直接用手觸摸山野菜和蘑菇。不知道他是如何研究菌類的。聽說研究細菌時,哪怕只是用顯微鏡觀察一下,有的人也會覺得不衛生,無論什麼都要消毒。這一點倒是有些相似。”
“繪馬龍之介即便是菌類專家,恐怕他也沒有親自用手接觸過那些天然生長的蘑菇。也許是用書或圖片進行研究的?”
“所以,就像電視中經常看到的‘採蘑菇的名人’那樣,實際上對自己辨識實物的能力根本沒有自信,只是書中無法看清的蘑菇,在超市買菜時,就可以仔細看清楚了。”
“不過,作爲權威人士,誰也不會承認自己無法辨識實物。所以,接受了雜誌社的工作後,才發現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我還記得雜誌上的照片,和那天三島採來的一樣。看到那個之後,你說‘吃一口就能致命,有劇毒’。”
“這裡寫着這種蘑菇可以食用,明顯是個錯誤,你弟弟和雙親就是吃了這個才喪命的,都是因爲聽信了繪馬龍之介錯誤的解說。是吧,琉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