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邊發着牢騷,邊和長島來到書庫。書庫規模很大,讓人無法相信是個人藏書室。
聽純矢說,放在大廳裡的《邪宗門》的最初版本,就是比呂在這個書庫裡發現的。
書庫裡積累了繪馬家歷代的藏書。金田一像迷途的小狗一樣,在裡邊徘徊,長島有些生氣。
“你在幹什麼?金田一!”他一把抓住金田一的肩膀。
“痛,好痛!”
“你不要吱聲,自己幹自己的。你到底在找什麼?”長島憤怒地責問着。
金田一在一邊檢閱着架子上的讀物。
“我在找《邪宗門》,另一本《邪宗門》。”
“什麼?”
“我想應該有,因爲有兩個邪宗館。知道了,這書庫是按書名分類的,不是按‘A、I、U、E、O'的順序,而是按‘I、RO、HA'的順序。這樣一來就不好找了,這都是古人乾的事情……”
“你們這些年輕人連‘I、RO、HA'都不懂,‘邪宗門’應該在架子深處。”
“啊,是嗎?謝謝!”
“你說邪宗館有兩個,是什麼意思?”
“發現比呂屍體的那個廢屋,原來也叫邪宗館。”
“你說什麼?”
“很意外吧?我也很吃驚,不過,看到那個,似乎得到一些暗示。譬如比呂日記中的‘邪宗門’。”
“那是暗示某個人的名字吧?”
“是的,那你知道是誰的名字嗎?”
“不,先用同樣的圓珠筆劃過,再在上面蓋一層塗改液,根本無法分辨。”
“是呀。”
“日記中的‘邪宗門’怎麼了?”
“無論是那個暗號,還是給我的恐嚇信,無論是裝飾在大廳裡的書,還是變成路標的紙屑,還是我以前發現的那本書,這個案件……邪宗館的周圍出現了太多的‘邪宗門’。”
“你想說什麼?別賣關子了!”
“也就是說,我想比呂所說的是暗號,然後反覆翻着美雪借我的《邪宗門》,都沒有得到答案。按理說,我對破解暗號是很拿手的,謎語書中的難題,沒有我解不開的。不過,只是‘邪宗門’這個詞讓我摸不着頭腦。至少,在美雪的那本《邪宗門》裡,我無法聯想到比呂日記中的‘邪宗門’。”
“看來,這個暗號只有比呂明白。”
“不,如果是那樣的話,只需要劃掉名字就可以了,爲什麼還要在修正液上寫上這個呢?也許,比呂想到自己會遭不測,所以才……”
金田一說着,看了看書架。
“怎,怎麼了?”
“只有這一塊空着。”
“那又怎麼了?”
“仔細看看,書架上的這一部分都是《邪宗門》,只有這裡的書被人抽走了。難道……”
“是和龍之介屍體在一起的《邪宗門》?”
“是的,也許就是從這兒拿走了……”
正說着,金田一留意到書的封皮。
“找到了!比呂暗號的答案。”
“什麼?”長島探過身子。
金田一指着空處附近的一本舊書,然後抽了出來。
“看,這個。另一本《邪宗門》。”
封面上的確用現代的裝飾文字寫着《邪宗門》。可是,作者名卻不是北原白秋。
“是芥川龍之介的《邪宗門》。”長島說。
因爲第一次聽說,所以有些意外。金田一嘆着氣。
“知道了嗎,長島警長?這就是比呂日記中的那個‘名字’。”說着,指了指封面上的作者名。
“芥川‘龍之介’,也就是暗示,繪馬龍之介。”
“是嗎?”
“比呂所指不是北原白秋,而是芥川龍之介的《邪宗門》,因此,用這個作爲暗號,取代名字。總之,在這個書庫中發現《邪宗門》最初版本的也是比呂,我以前來這兒的時候,他也總是泡在這裡,所以,他一定知道這本書的存在。”
“因爲邪宗館是以北原白秋的《邪宗門》爲模本建造而成的,所以,就算日記裡寫着‘邪宗門’,那麼,讀者首先聯想到的也會是白秋的版本,而不會想到‘龍之介’這個答案……不過,等等,比呂這傢伙到底是希望誰來解開這個暗號呢?”
金田一想着,陷入了沉思。長島警長從金田一手中搶過《邪宗門》,胡亂地翻看起來。
“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作品呀。”他自言自語道。
“無所謂,反正是警察,不知道也不要緊。”金田一心中又涌上了新的疑問,輕聲說道。
“傻瓜!我可是大學文學專業畢業的……不,也許這是未完成的作品?”
“什麼,長島警長還讀過大學嗎?還是文學專業!太不可思議了!”
“什麼?”
“那麼,那個芥川龍之介,是不是寫過什麼什麼蜘蛛的人呀?”
長島難以忍受金田一這種愚蠢的問題,拍了拍他的頭。
“真拿你沒辦法,連《蜘蛛之絲》都不知道。臭小子,他是大文豪呀,還寫過《鼻子》、《地獄變》等名作哩。”
“地獄?”
金田一若有所思,從長島手中搶回書,翻看起來。
印刷字體有些模糊了,而且,仍然是一些無法理解的語言的羅列。可是,看着整篇文章,金田一的腦海中產生了奇妙的感覺。
“一些熟悉的記憶的片斷。
微暗的森林深處。
草叢中的溼氣。
被蟲鳴包圍着,仰望天空,透過樹木,可以看到深藍色的天。
溼潤的風掠過鼻翼,好像要打噴嚏。 ”
這種半夢半醒的感覺,像泉水一樣,涌入金田一的身體。
“怎麼了?金田……”金田一好像丟了魂,長島見狀問道。
金田一一下子被拉回現實中,盯着書中的內容。雖然意思不太明白,只能看看字面。
“從前,在大殿下一代中,講述着最最駭人聽聞的地獄屏風畫的由來。 ”
金田一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這個!”他不禁叫了一聲。
“怎麼了,忽然……”
“是給我的恐嚇信!”他對着驚訝的長島大叫道,“‘像地獄屏風畫一樣的慘劇’!?說的就是這個!混蛋,終於想起來了!《邪宗門》指的就是這個,難怪從北原白秋的《邪宗門》中得不到啓發。寫恐嚇信的傢伙知道這個,所以才……不,等一下。怎麼回事?”
金田一又一次陷入沉思,長島則感到氣憤。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大喊着。
畢竟,連金田一也沒有一個完整的答案。可是,的確有一種難以預測的恐怖。他內心深處激烈地動搖,拼命要擺脫這種可能性。
不過,越是尋找其他出路,迷宮的出口就越向一個方向集中。
“是的……動機。沒有動機!”
不經意說出這話時,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